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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思远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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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惜说话时向来是温声细语,斟词酌句,鲜有这般逻辑混乱,词不达意的时刻,此时这般举措,倒是把林伯怔的一愣一愣的,也连声肯定,“是,是,航班可能会略晚些,但就是今天,没错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天……”从骤喜中回神,她忽地又陷入无可自拔的惶惶,“什么都还没……林伯,麻烦您开快点好吗,我回家有点急事。”
“好。”林伯一声答应,脚踩油门,车子朝着来时的方向驶去。
跌跌撞撞的冲上西塔楼,险些没被裙裾绊的摔了几回跟头,只是现在也无暇顾及了。手忙脚乱的打开衣橱,一件件,一条条,翻了个底朝天,平日里件件别致的衣裙好似此刻齐齐都黯然失色,竟是没有一件心仪的。
霎时只觉得又是恼又是悔,只恨不得时间暂停,再能够给她插上一双翅膀飞去牛津街血拼一回——只是显然是来不及了。其实若论款式,安瑞替她择的样样是好的,只是,不完满的是在颜色上头。
那个人,是喜欢鲜亮些的颜色的,她记得,他说过,小女孩子穿的鲜亮些,看着喜气,也活泼。
只是安瑞替她挑选的大多是纯白,浅紫一类——据说这是她失忆前最爱的颜色。其实她自个儿倒没那么多讲究了,平日什么都好,只是,某些时候……
最终选了条橙红色的连身裙,堪堪到脚踝的位置,不算太点眼刻意,倒也还略显家常。衣服换上没多久,她又慌里慌张的奔进盥洗室,又是一通收拾,这才提着裙子下了楼,在沙发上落座。
又是一番好等,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十一点了,但是庄园内依旧是清寂的,没有丁点车辆驶过的声响,臻惜渐渐有些坐不住,放下杂志,开始在屋内踱步。不知不觉中便走到了厨房,一股浓香扑鼻而来。
臻惜心中一动。
“Arthur太太,这是法式杂鱼汤么?”走到厨娘跟前,她问。
“是啊。”Arthur应承道,“先生不是快回来了么,总得预备着。啊对了,小姐您今天早回了?想吃点什么?”
“我不饿。”臻惜摇头,寻思了会儿,忽而开口建议,“让我来好么?”
“啊?您来?煮这个么?”Arthur有点诧异。
“放心,我会这个。”说着,已经不由分说的系好围裙,“之前有在小厨房练习过,不过有段时间没做了,我再试试。”
Arthur虽然仍有些疑惑,却也站到一边,许久,才恍然道,“小姐这是学好了煮给小少爷的么?他自小也是爱吃这些呢。”
臻惜只是一滞,不置可否 。
“只是,感情再怎么好,也别随意拿先生的午饭练手啊。”Arthur边说着,也识趣离开,“小姐,我就在隔壁,哪里不对头了,可以叫我。”
***
正午,日色灼烈,庄园内缓缓驶入一辆黑色座驾,正是几个小时前搭送臻惜的那辆。
大约驶了十多分钟,车子稳稳地停在大门前的喷泉旁,司机下了车,绕了半圈,微微屈身,恭谨的拉开后门。
当先出来的,是一个高挑清瘦的男人,黑色衬衫,外套随意搭在右臂,姿态很是闲适,可举手投足间,很一种说不出的气势,让人望之却步。
紧接着,另一男子亦是从车内钻出,急忙忙跟上,
“梁先生,这事……您倒是给个明确法子啊,我这……”
“你跟我多久?这点事儿也处理不好了?”他依旧未置可否,只淡淡道。
“可是,可是那伙人难缠的很,最重要的是,他不是您的……”斟酌了下,最终没有说出口,那男子小心觑着他的神色,似乎生怕他会突然暴怒。
然而他并没有,依旧风轻云淡的镇定,唇际甚至微微带了点笑,“做这行的,还攀什么交情。不必在意这个。”顿了下,又道,“实在难缠,就给他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是。”
“行了,前头你不方便进去了,让林路送你回去,今天傍晚之前把事情处理干净了。”说罢也不在意身后人脸色如何,径自进了屋。
“先生,您回来了。”
管家过来接过他的外套,一路领着他朝屋内走去。
除了刚开始她轻轻“恩”了一声,之后一直没再出声。
“先生,是要先用点什……”
“不必。”他半点没有停顿的朝楼梯走去,一边轻抚额角,“我休息了,无事不要打扰。”
“可是……小姐她忙了很久了。”
脚步骤然停住,梁珹回首,眉头微蹙,“臻惜?”
“是。”管家点头,“听Arthur说,现在还忙着呢。”
***
“Arthur,好了,麻烦拿个盘子给我。”臻惜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雪白的瓷盘递到她面前,她有些诧异地看着托在盘子的那只手,立刻转身看向来人。
“梁……”她眼里闪过惊喜,险些就直接唤了出口,还好及时收了声,“您回来了。”
即使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甚至为之惴惴不安了一个上午,但他真正站在面前时,那种欢喜和激动还是很强烈。
相较于她的手足无措,梁珹显得平静许多,只轻轻“嗯”了声,半晌才道,“好端端的,为什么又折腾这些?Arthur呢?”
听出他有责怪的意味,臻惜急忙替厨娘分辩,“不,不是的,是我心血来潮,啊不是,是前些天煮过几次,感觉还行,所以……”最后几个字,实在是怯于开口,然而不说出来,心头总是难安,“想煮给您尝尝看。”
他本是寡言的人,她则更加不敢多话,二人单独相处,总是沉默的时候居多,臻惜早已习惯,只是这回的沉默实在是太久,她渐渐有些不安,正胡思乱想着,只听他终于出了声:
“费心了。”
只简单三个字,却重若千钧,心头一时说不上什么滋味,像是欢喜极了,又好似担忧,他如此……又是何意呢?
好在这一回,他没让她再等太久,很快便再度开口:
“一段时间没见你。”他轻笑,拍拍她的脑袋,很是宠溺,“似乎又长高了。”
但她却有种说不出的沮丧,“我都快十八了,哪里会再长个子,您别总是把我当锦年好不好?”这一口闷气堵在胸口,说不清道不明,很久,才听见自己的声音细如蚊吟,又道,“而且,就算还长,又哪有那么快,不过才四十八天没见而已。”
最后这句话刚说出口,臻惜悔的肠子都绿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果然,没过片刻便听见他有些意外的声音,“记得那样清楚?”
臻惜顿时觉得大窘,头埋的愈发低了,生怕泄露丝毫不该有的表情,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可笑极了。
“我……”半天寻不着由头,她懊恼的转身,想要拿起汤匙,手指却不小心碰到汤锅上,顿时烫得轻呼一声。
“小心。”片刻前的,所有淡然和镇定霎时间荡然无存,他抓起她的手,神色紧张,语气焦灼,“疼吗?”
臻惜的身体僵了一下,双颊渐红,只低下头,拙劣的掩饰,“没事……”
她试图抽回手,梁珹却滞了下,没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