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拜相爷》小丁冬不拉

2、第二章

　　二当家的双手握住了老管家还在哆嗦着的手，乐呵呵的说道：“老丈人，你瞧，这回是我们不长眼劫了相爷家的车队，我们现在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人我都放了，老管家尽管去了。倒是我见你们家的小公子看着欢喜，想着多留贵府上的小公子几日，老丈人回头就回了相爷说，小公子在蜀中换了流病，身体虚着呢，小的我就斗胆留着小公子几日，待到老管家回到京城，只要差人送句话来，我二爷二话不说就把贵府上的小公子给送回去，如此可好？”

　　二当家的挺乐呵呵地就和老管家说道：“老丈人，那我们可就这么说定了啊。”

　　二当家的向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手下的一个小头目就挺有眼色的递了几锭银锭子过去，二当家的又把银锭子紧紧地往老管家的手里塞去，见那老管家哆哆嗦嗦的点了个头，脸上甚至闪过几分喜色，这才满意的示意手下的马匪放人，“这事说来是我二爷做的不对，老丈人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这几锭银锭子就当是二爷我向老丈人你赔罪了。”

　　说来也怪，那贺家的车队利索的再整合起来，已经走了好几里开外的功夫，那贺家的小公子也是一副不哭不闹笑眯眯看着的模样。

　　流风寨鼠二爷手下的马匪低声问了句，“二爷，那我们就这么留着这小祖宗？”

　　鼠二爷看着贺云的眼神那简直就快和供着一祖宗一样，鼠二爷伸手一敲那小头目的脑门，叱道：“你懂什么，这笔买卖划算得很，二爷我这回眼瞎，劫了一回不该劫的镖，这小公子眼下就是我们的护身符，说什么也得给伺候好了，要是出了什么事，赔上整个流风寨说不定都不够填的。”

　　“京城那些世家最看重的还是家里的那些小辈，什么钱财名声，都比不过家里小辈的一根指头，京城贺家已经几辈没有出过一个像样的后人了，你看那小公子可像是个草包一样的人物？这般的年纪，就有这般的胆量和见识，那份气度怎么说也不像是寻常人家能出来的，这小子聪明是聪明了点，可比起你二爷来，还是差了几分斤两，我若是不知道这小孩这般的聪慧非常，说不定还会宰了人去搏一搏，如今我既然知道了这小子是个不寻常的小子……嘿，总之你小心把人给伺候着了，我若是家中有这么一个聪明的不像话的后辈，就是让你二爷拼了命去护着也是甘愿的，何况那些京城世家的老爷们。”

　　贺云在马车上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脚，坐在驾着马车的地方，小腿肚子一晃一晃的，看着一副挺新奇的样子要去抓马鞭子，一个看着还挺憨厚的马匪在鼠二爷的示意下坐上了马车，拿过了贺云手上的马鞭，好声好气地说：“小公子，你看，我们这还要赶路呢，你这就和你……”

　　那马贼想了片刻，还没问那马车里另一个大些的丫头的来历呢。贺云虎着脸说道：“那是我丫鬟秋眉。秋眉从小就跟着我的，你们可不准欺负他，和你们回寨子里可以，你们可不能欺负秋眉。”

　　一旁上了马的鼠二爷示意那小马贼掀了帘子让他瞧瞧，马车里果然瑟缩着一个神色惊惶得很的小丫头，鼠二爷想，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和京城世家里出来的小公子不能比，就这么点事，都快吓破胆子了。

　　贺云一钻进马车里，看着一脸挺小大人的模样安慰他的丫鬟，慢慢地拍着那丫鬟的脊背，鼠二爷挑了挑眉，心想，这小公子倒是和他的丫鬟感情挺好，随后就使了个眼色让人放下了帘子，驾着马车载那两个小祖宗回寨子里去。

　　帘子一放下，贺云伸手就要去笨手笨脚擦贺清秋脸上的泪痕，低声在贺家姐姐耳边说道：“阿姐，你要记着，你在寨子里是叫秋眉，是贺家小少爷的贴身丫鬟，不是，阿云不是想让阿姐作丫鬟的，阿云……”

　　贺家姐姐低声埋着头啜泣了一会儿，不多时这才歇了下来，抬起头的时候，擦了擦脸颊两边的金豆子，伸手犹豫着又捏了捏贺云的脸，“阿云？”

　　贺云就应了一声道：“阿姐。”

　　贺清秋说：“阿云不是个大傻子了。”

　　贺云苦着脸就说：“以后阿姐可不能说阿云是个大傻子了。”

　　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贺云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个傻子，贺云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曾经混混沌沌地像个大傻子一样地过了八年，贺云更像是个身外之人，看着自己像一个傻子一样地生活着，从他出生的时候，贺云就在观察着自己了，这是件很奇妙的事情。

　　贺云本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觉得自己应该来自另一个时空，另一个未来，他不该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贺云觉得大概正是因为他总是这样想着，他的身体变得容不下他的灵魂了。他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观察着自己，观察着自己的生活，贺云观察着的那个自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自己，而那个丢失的灵魂正是他自己。他像一个傻子一样活了八年，一直到贺家娘亲死掉的时候，贺云终于感受到了情绪，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尽管贺云的娘亲对贺云并不是很好，因为贺云毕竟是一个傻子，但她毕竟还是贺云的娘亲。

　　贺云八岁的时候，死了娘亲，八岁的贺云终于不傻了，他觉得自己应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照顾好他的阿姐，娘亲说的话是不错的，贺家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龙潭虎穴，他不应该让阿姐进去那个龙潭虎穴之中，他应该在这一个不一样的世界里做出一番大事业，他知道他可以，阿姐对他那么好，他应该日后帮阿姐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应该让她住大房子，吃最好的食物，穿最好的衣服。

　　贺云终于变得像一个人了，像他自己。

　　贺云已经开始计划起自己日后的路子了，他应该去东华唱名，这个时代是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时代，唐宗宋祖，唐朝以后，不该是宋朝的天下了吗？而这陌生得厉害的燕朝又是何处起家的大国，燕朝尊孔圣，推孔孟之道，重文轻武，又有刑法“刑不上士大夫”，边疆又患夏，辽，大理，吐蕃，交趾外族侵扰，燕国的背后可以说多少能见几分宋朝的影子，然而，无澶渊之盟，无靖康之耻，历史名臣将相却无欧阳修，无王安石，无狄青，无庞籍，就是曾公亮也没了踪影，元德元年，辽吞并了夏，交趾吞并了大理，如今，这个不同世界的燕国与吐蕃，交趾，辽国并立……这是个贺云既有些熟悉却又陌生得一塌糊涂的时代，一个需要贺云慢慢去熟悉的时代。

　　还好，还好这个陌生的时代至少与贺云所知的唐朝以后的大宋还是有些相同之处的，大燕沿袭了下来唐朝的科举制度，在这个时代里想要出人头地，唯有东华唱名，不过科举一途而已。

　　贺家姐弟的娘亲原是贺青的大儿子贺文原配，贺青晚年才得新皇提拔，任一朝宰相，贺家早年生活颇为拮据，大儿子贺文原配原是一平常商贾人家庶女，又年老色衰，贺文好色，常寻花柳之事，原配善妒，故不曾纳妾，贺家得势之后，以原配善妒，又无子出为由，一纸休书遣之，贺柳氏携女往赣州，柳家不纳，后辗转至青桃村，同年产子贺云，五年病逝。

　　贺云抱着贺家姐姐，双手轻拍着贺家姐姐的脊背，贺云说：“阿姐，贺家我们是去不得的。阿姐日后若是要怪，便怪阿云吧。”

　　贺家姐姐也拍了拍贺云小小的脊背，十二岁的贺家姐姐紧紧地圈着贺家傻子，咕咕哝哝地说道：“阿姐都听阿云的，阿云说什么阿姐就听什么。我们都不去贺家，老管家来接我们了，我们也不去贺家。”

　　贺家姐姐抱着怀里小小的贺云，小心翼翼地将下巴搁在贺云的肩上，贺家姐姐早知道贺云是个不一样的，青桃村的人都以为柳家娘子的小儿子是个大傻子，娘亲也以为贺云是个扶不起来的大傻子，只有贺家姐姐知道，贺云是不傻的。这八年来，贺云偶尔有清醒的时候，贺家姐姐都是看在眼里的，贺家的大傻子也有不傻的时候，贺家的大傻子不傻的时候，没有人会以为他其实是一个傻子，贺家姐姐觉得青桃村村口鬓角花白，口齿不清的老秀才也见不得比贺云更聪明，青桃村里唯一的老秀才不知道的东西，贺云都知道，贺云是个聪明的孩子。

　　贺云心里唯有苦笑，贺云想着阿姐该还在盼着贺家的老管家派人将他们姐弟都接去贺家呢！阿姐还以为贺家的老管家会回来顾着他们二人的死活，阿姐以为贺云和贺家姐姐会被老管家从贼窝子里恭恭敬敬地接出来，然后阿姐会和看上去很好说话的老管家说，他们不要回贺家了。

　　贺云想着，贺家的老管家不会再回来了。贺云和贺清秋算是个什么东西？他们贺家姐弟的命现在还没有几个奴才值钱，贺家的大少爷早就在京城又成了家，妻家又是京城显赫人家出来的闺女，早有了一个与他年岁相差无多的小儿，如何还会在意贺云和贺家姐姐的死活，就算接回了贺家，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是要受排挤的。贺云和贺清秋能回贺家，不过是老爷子贺青这几年年岁大了，听说还有两个孙子孙女在外，起了几分恻隐之心，可怜起这两个命苦的孩子了，想接回去见见人了。能接回贺家是最好的，接不回贺家那也就罢了。

　　老管家回去贺家后只需要寻个由头于贺家老爷说了，说是贺家大少爷那两个命苦的孩子吃不住苦，生了流病，早年就已经病死了，也就是了，说不定贺家的大少爷还会更高兴点，又何必再麻烦呢？说了实话也不一定得了好处，说的不准还要丢了相爷家的好差事，受了好一顿的责罚，贺家的后辈就是再不得势，也没有跑了奴才，压着两个主子当质子的道理。

　　鼠二爷是个聪明人，他以为将贺云扣下，就能化了这一桩祸事，还能平白得了相爷府的好处。贺云是多聪明的一个孩子啊，鼠二爷想着，宰相府的相爷怎么会舍得那么聪明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在外面吃苦受累呢？可贺老爷子又怎么知道贺云是多聪明的一个孩子呢，青桃村的人都知道贺柳氏的小儿子是一个傻子，贺家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傻子的死活？贺家老爷子说不准还不一定记得那个贺家傻子的大名呢？

　　贺云把马车外的帘子掀了一角，那长相看着还算是憨厚的马匪回头咧着一嘴的黄牙对着贺云笑了，贺云放下了帘子，将小小的身体都靠在了马车里面，身体尽量的舒展开，舒舒服服地将背脊靠在了车厢后面柔软的靠垫上……

　　以后可都得靠着自己了。

　　还是得想个法子早日出了这贼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