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追》老杀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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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劫山不高，抬着棺材也就走了两个时辰，薛传青一路不语，紧紧拉着荣王爷的手。
　　浩浩荡荡，满朝文武到了山顶。
　　祭坛修好，宫殿耸立，居然没有一个人候着。
　　薛传青轻轻道:“这五劫山实在邪乎，你千万不要松开我的手。”
　　荣王爷挑眉:“我身上有龙气浩然，谁敢害我？”
　　薛传青微微一笑，后自顾自低眉思索。
　　风乍起，山涛如怒，碧波郁郁，千嶂成屏。时有鹤唳自云端而来，清心透骨。举目望去，灵秀宝地。
　　薛传青的手攥紧，暴起几根青筋，他用力地扯开喉咙，却什么都说不出口。飓风卷来，薛传青、皇帝、太后灵柩以及文武大臣们，都不见了。
　　荣王爷环顾四周，后脑勺巨疼欲裂。他忽然仰天龙啸，面容狰狞——段何其，你出来！何必装神弄鬼！
　　风萧瑟，原来这里只有一段倾尽心血勉强拼凑的回忆。
　　——“上了诛仙台，他就再也不是昔日尊容的仙君了。但，五殿下，你想想，他看着龙太子死死抱住竹马的时候，他得多恨？”
　　“恨甚么？他不是喜欢那龙太子吗？”少年时的荣王爷趴在段何其背上，向他耳边哈气。
　　“喜欢啊，可是喜欢有多久，他就恨了多久——多少年如一日，我只看见你；多少年如一日，你看不见我。雷劫重重，最后一道，困的是心。”

　　疼……疼……！！
　　记忆纷至杳来，拼尽全力跳脱雷劫，要的就是你疼。
　　荣王爷右腿没了力气，整个人就塌了下去，挣扎地起来，一点用也没有。他尝试了许久，耳朵里钻进一阵轻笑，似讥似嘲，于是他放弃了，像溺水之人放弃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松手。荣王爷仰躺着，楞楞地看着天空，等待绝望的思潮侵入身躯。
　　溺水的滋味，荣王爷一辈子都没感受过，上辈子更没感受到。该是这样的，冰冷的流质从七窍进入，如夜袭之军，徐徐图之。堵塞住鼻喉，倾尽力气，发现脑袋越来越重，一块沉沉的铅放在头顶上，身体被挤压，所有的感官都被压缩成真空里的渣滓。
　　良久。荣王爷喘了口气，一口长长的气，劫后余生般庆幸，却毫无喜悦。
　　“徊川去哪儿了？”他想，后又觉得不对劲，“我找谁？我不是该找传青吗？”
　　荣王爷叫喊:“薛……段何其？段何其！”
　　刺耳的讥笑响起，嘲笑着这个愚昧无知的傻瓜。
　　荣王爷觉得自己要疯了，五味陈杂、大悲大喜，自责、不悔。痴妄，一切都是痴妄！
　　幽海深处最喧闹，那里有世上最瑰丽的宝藏，银发的鲛人摆动闪着流动的深蓝色的鱼尾，坠入深渊的精怪被吸引着，来到仙妖共舞的盛宴。
　　仙君身份娇矜，鼻子抬到天上去了，再帅，也不讨喜。
　　好友说，你就呆在这儿当个花瓶罢。
　　仙君不会讨好人，索性就一个人躲在珊瑚群后面喝闷酒，既可怜又可笑。
　　西海龙太子敖季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敖季喝醉了，徊川厌恶醉汉，一巴掌把他甩得远远的，任他来去如浮萍。
　　所有的纠葛因为徊川的洁癖发作而诞生。真正的聪明人或许可以早早预见，但所有世俗之人都躲不开命运的安排，仙者亦是。
　　敖季以一个最标准的搭讪姿势勾上了仙君的脖子，自来熟到不科学。
　　敖季往嘴里灌了一口酒，酒香溢进仙君的鼻子。
　　“你不是那个，那个谁嘛。我见过你……诶，你叫什么来着？”
　　“何其。”熙熙攘攘，来往匆匆，你问了我的名字，多好。“我叫何其。”
　　段何其和何其其实不一样。
　　荣王爷亦或是敖季这样想。
　　段何其笑起来有点小痞，把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有什么都明白的通彻，只要看见他笑，即使是天大的事，也无所谓了。
　　何其也会笑，他很腼腆，很容易被逗笑，谁也想象不出来他除了腼腆的笑还能有什么表情。不过，何其骨子里是清高而孤傲的，天生是享受的好命，得不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所以千万不要招惹他、他们那种人。
　　但他们享有同一个灵魂、同一段记忆，段何其是不是何其的延续，敖季已经懒得想了。
　　敖季离不开一个人，那人是他的青梅竹马，同患难、共富贵，从出生到死亡，从懵懂到开悟，从激昂到冷淡。徊川横跨了敖季的一生，是敖季活过的证据，是敖季生命的备注。爱已经不再重要，只求死不分离。
　　至于那个眉目俊朗、温柔执拗的何其，只是个插曲。敖季要和徊川白头到老，何其想要和敖季共度一生。这叫唯美三角恋，小三是真爱，原配是真实。

　　真相和段何其说的差不多，但男人总喜欢在爱人面前撑脸皮、贬低情敌。
　　徊川天生苦疾，不能出海。为了治这病，徊川不得不亲自上路，寻医者。敖季焦急万分，竟找何其求药，何其看准时机，乘虚而入，终于从对饮聊天发展到单方面拉手阶段。徊川回来，气的不行，拿剑在自己脖子上比划几刀，又红着双眼剑指何其。
　　如此旧爱和新欢，敖季断然选择徊川。二人携手来到人间，过一段安闲幸福日子。何其几次争取，终不成功，于是绝望地降了天雷霹雳。敖季原先可以躲过去，但是为了护住徊川，两个人都给劈死了。
　　何其到最后才赚了敖季一句话。为了这句话，他佯装顺从，在千万艰冷监视折磨下，搏出一道曙光。
　　死亡追击下的敖季抬头望，何其温柔的脸颊和深情的双眼。何其其实长得很好看。
　　——我来世，还你一往情深。
　　敖季收紧胳膊，闭上双眼，在万物见证下许诺。徊川惨白着脸，依偎在敖季怀里，深深睡去。
　　敖季将下巴搭在徊川头上，轻轻追忆独属于二人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