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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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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王爷做了个梦。
      梦里他和一个人走在烟波浩渺的海边,日光灿烂,翡翠般的海浪此起彼伏,无声的欢迎。
      海水的潮湿感和咸腥气味让他身边的人满是兴奋。“我回来了?我真回来了?!”
      荣王爷听见自己笑了几声:“你出去这么些年,连家门都不认识了?”
      那人握住他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他。
      荣王爷在他温柔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慢慢地拥住了他。
      那人的声音忽然变得悲伤而凄厉,在他脑内回荡——五郎,你竟如此待我?!
      荣王爷打了个哆嗦,将那人抱的更紧些。他莫名赌咒道:“我今生定不负你!”
      那人笑道:“好呀,你要是负了我,我上天入地也不放过你,就是哪日你我去了轮回,我也不和你分开。”
      可就在这当口,一把剑凭空刺来,长剑如虹人如玉,清光雪亮一闪而过。立时将那人刺了个对穿。
      荣王爷大骇,口里嚷着一个人的名字,从床上滚了下去。
      薛传青闻声开门,走过来,却不搀他。薛传青冷冷道:“所向披靡的荣王爷也有从床上滚下来的一天?”
      荣王爷勉强站起来,虚弱道:“给我泡茶。”
      薛传青没有动,继续冷嘲热讽:“不晓得你做了什么好梦,我看你的神情可是十分的舒坦啊。”
      荣王爷嘴唇苍白,抖了抖:“给我泡茶……我渴得很……”
      薛传青怒不可谒:“我听见你喊他的名字了!”
      荣王爷沉默了会儿,后又道:“先给我泡茶……”
      薛传青把桌子上的茶盏都砸了,双目通红:“我不晓得你有多喜欢他,连做梦都想着他,那你怎么不去找他啊?五劫山离这儿可不远!”
      荣王爷心乱如麻,下意识地一巴掌甩过去,斥道:“若是段何其,早就给我把衣服添好了,何时让我这样心塞?!”
      薛传青被他打懵了,楞楞的,不说话。
      荣王爷喘了几口气,回想起梦来,顿时后悔,口气缓和了很多:“我梦见你了,我们在海边散步,结果段何其冲过来给了我一剑,我担心你,所以喊了他的名字……你怎么,怎么那么容易吃醋?”
      薛传青的脸颊没肿,荣王爷的力道很轻。
      荣王爷叹了口气,走过去抱住薛传青,薛传青依赖地环住他的腰。
      荣王爷卧房外,一潭悠悠静水,水畔栽满精神饱满的菖蒲,侍女捧着一张茶盘出来了。她走近池塘,蹲下身子,古拙墨黑的茶盘摆在一边,依稀可见上面刻着“何其”二字。侍女拨弄着菖蒲深绿色的叶子,把欢愉声当做耳边风,一吹就没了。
      薛传青沉睡过去,荣王爷披了衣服打开门。幽香款款升。
      曾几何时,段何其扛着铁楸,在新修好的荣王府里莳花弄草,自在悠闲。菖蒲淡香,宁神、静心,五殿下既然懒得种,那就小臣种。
      远处遥岑连黛,蜚语亭碧瓦飞檐。段何其单手撑头,竟是等他等得睡着了。山水之间、浮华俗世,只有一个段何其,荣王爷霎时看痴了。
      书斋早就落锁蒙尘,段何其看过的书、写过的字、题过的画,都不再见天日。
      段何其。
      段何其。
      段何其。
      我的荣王爷,你心心念念的,究竟是谁?

      旧书受潮需得晒,往事封尘还得提,提一壶老酒,将风月作笑谈——
      段何其是殷侯独子,早年因算出不得善了的命运,随一个老道士学习道学,在同辈里混得很开,还是陈承守的侍读,与陈承齐有打小的情分。
      陈承齐素来倾慕段何其性情不羁,段何其不知为何,对陈承齐百依百顺。二人随着年纪见长,颇有些暧昧。直至陈承齐某日撞见了小太监和侍卫的情事,从此坠入了龙阳深渊的春秋大梦。
      陈承齐动了歪邪心思,不自觉地在段何其面前玩暴露,二人时常推搔打闹。陈承齐性格愈发古怪,常留段何其宿在宫里。那一夜风清月朗,陈承齐鬼鬼祟祟地走近段何其的床,盯着他安详的睡颜纠结了半天,缓缓低头,快要接近的时候,段何其突然一只手扣住他的头,一只手环着他的腰向下用力。二人缠绵得仿佛只剩一个人。
      陈承齐终于想方设法勾段何其爬上他的身子,以为这可以这样过一辈子。
      那一年是最荒唐的一年。
      陈承齐和段何其懂了欢好滋味,在床上做了夫妻,床下依旧基友情深。
      后来陈承守登基,万朝来贺,陈承齐封荣王,一时风光无两。两人混混沌沌黄色粗暴地过了小半年,段何其却要告别京都。
      段何其的老道师傅言,段何其命中有大劫,必须到五劫山去避劫。
      陈承齐哪里容得,撒泼耍赖、哭闹上吊,打到了段何其师傅面前,和那老头吵的天翻地覆。一切都只换来段何其一纸留书。留书是什么内容,连猜都不用猜。
      荣王爷一封信送到五劫山,段何其没回来。
      荣王爷那年娶了亲,那牛鼻子老道从五劫山赶来施了个法,一夜满园桃花全开了,段何其没回来。
      荣王爷彻悟男男之事,一朝攻尽京城受,风流名满诸青楼,段何其没回来。
      荣王爷酒醉失意,错把薛传青当成小倌,二人偷偷摸摸勾搭上,段何其没回来。
      荣王爷又是一封信,诀别信,段何其也不用回来了。
      荣王爷终究把那封留书烧了,望着灰烬默不作声。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再没别的了。
      那一年是多荒唐的一年啊。
      荣王爷挽着薛传青唏嘘,把年少无知当作一页薄薄的纸,装作毫不在意地揭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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