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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七章 紧锣(下) ...

  •   秋往事出了齐霄阁,心中只觉闷闷,方才嘴上虽是撇得干净,也明知此事纯是宋怀风一人想岔了,颇不与自己同李烬之相干,却不知怎的就是郁郁不乐,抬头望望高高在上的初泰堂,知道李烬之多半便在里面,没来由地只觉阵阵焦躁,也没心情再等江一望,一面暗恼自己莫名其妙,一面仍是忍不住赌气般忿忿走了。

      她在府内转了半天皆觉没个着落,索性便回屋换了军服往军营中去。一入飞隼队驻地,秋往事便是一愣,只见营中一片寂寂,四下里不见半个人影,竟是空寨一座。她暗吃了一惊,疾往主帐行去,远远见着帐外有两名兵士守着,再靠近一些,便自卷起的帐帘中见到季无恙,这才安下心来,加快脚步入帐问道:“无恙,这里的人呢?”

      季无恙今日却未着铠甲,只穿着白色军袍,专心致志地伏案写着些什么,更是像个书生而非将领。他闻声抬头,见秋往事急冲冲走进帐来,倒颇觉讶异,搁笔起身问道:“秋将军你怎地来了?李将军今早过来,说你今日恐怕不会来,让咱们出去遛遛马,沈将军便带着人上西郊围场去了。”

      秋往事一怔,讶道:“遛马?这草都没长出来呢遛什么马?”

      季无恙显然也是摸不着头脑,摊摊手道:“李将军说咱们也憋了一冬了,出去活络活络筋骨。”

      秋往事心中暗暗一凛,知道必是与裴节有关,暗忖若只为护送他回融洲,再怎么大造声势也犯不着动用千名精锐,更不必事先兴师动众地习练马术。她心中又隐隐泛起不安,朦胧中似有什么念头欲浮出水面,却总散散碎碎地不成形,欲要细细捉摸,却总静不下心来,只觉纷纷乱乱的一团梗在胸中,说不出的烦闷。

      季无恙见她似是心事重重,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可有什么事么?莫非咱们近日会有什么行动?”

      秋往事暗吸一口气,压下莫名纷繁的心绪,摇头道:“我也不知,总之听李将军安排便是。对了,你怎不同去,留在这儿看家么?”

      季无恙知她不便多说,心下却也多少猜着几分,便也不多问,微微一笑道:“我骑术糟得很,去了也是碍事,正好李将军也让咱们报一份器物马匹的缺损情况,我便留下整理了。”

      秋往事又是一惊,更是确定李烬之必有谋划,便不动声色地取过季无恙方才书写的文书翻阅着,一面不经意般问道:“李将军可说了什么时候要?”

      季无恙道:“李将军要得颇急,说他上午不在营中,下午回来了便要来取。”

      秋往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略翻了翻桌上的器物马匹登录表,抬头一笑道:“你也做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我来吧。你如今是千从了,既不擅骑马,更要多练才是,这会儿时辰还早,你不如便去西郊寻阿璨他们吧,还能骑上一阵子。”

      季无恙见她吩咐,虽不明就里,自也只有听从,将手头进度做了交待,便自出帐牵马去了。

      各项缺损本便皆有记录,季无恙也已一一清点核实,如今不过汇总抄录出来。秋往事片刻便已做完,遣人去中军大帐探问,得知李烬之还未回来,一时无事可做,心中便又烦躁起来,翻了几页兵法皆看不进去,索性合了书,取下壁上挂着的羚角弓,自去校场上习练箭术。

      此刻正是日昃时分,初春的太阳犹自带着几分冬日的绵软乏力,却已是白亮亮地晃眼,照得整片校场更是一色的空旷静寂。秋往事本想借射箭沉沉心思,岂知叫这日头一晒,更觉百无聊赖,浑身皆不对劲,心中浮浮的也不知在不痛快些什么,胡乱射了几箭倒有一半脱了靶,更是焦躁起来,倒也赌上了气,遣人搬来一大捆箭矢,一箭急过一箭地连射起来。

      她猛射了一通,成绩虽不堪傲人,心中倒也渐渐平了,见脚边只剩下最后几支箭,索性松了双手,将弓悬于空中拉满,隔空取箭搭上,一撤弦上枢力,箭便激射而出。附于箭上的枢力传回破空飞驰的快感,她正觉神气一爽,却忽见远处箭靶后转出一个人影,正对着疾箭而来。秋往事大吃一惊,忙欲令箭转向,却忽地失了箭上感觉,她心中蓦地一沉,知那箭已飞至二十丈外,再难追回!

      箭势劲疾,直向来人而去,秋往事的一声“小心”尚未出口,箭已堪堪射到了那人面前。那人却似殊无所觉,仍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眼看便要被利箭穿颅而过,却见他轻轻向右斜开半步,随即便又向左半步踏回。就在这一来一去之间,箭矢已擦着那人鬓角掠过,“夺”地钉上他身后的箭靶。

      秋往事舒一口气,虽还看不清来人面目,但自方才动作,已知道是李烬之。她虽已等了他半日,此时见了面,心中却又忽地一窒,看着他沉沉稳稳地一步步踏来,总觉有什么不祥的预兆一点点迫近,几乎忍不住想调头逃开,可脚下迈开步时,却仍是向着他一步步迎了上去。

      李烬之走到她身前,微一蹙眉,指着她右手道:“你在做什么?”

      秋往事微微一怔,这才觉右手刺痛,低头看时,方知手指早已磨破,涔涔滴着鲜血。她随手在袖上一抹,抬抬手中弓道:“没什么,我箭术太差,便来练练,毕竟,”她抬头直直看着李烬之,“不知什么时候便用的上。”

      李烬之神色不动,接过她手中的弓缓缓拉开道:“箭术最修心性,心性不定,则肢体不和,气息不调,箭势也便不凝。你可知射箭最重要的是什么?”他拉弓如满月,稳立如山阿,神凝气定,虽只拉着空弓,已觉气势迫人。蓦地一松手,弓弦铮然而鸣,似可看见无形气箭破空而出,直中靶心。他回过头来直视着秋往事道:“射箭最重要的,便是这将发未发的一刻。开弓没有回头箭,中与不中,全决于这一刻,于混乱之中,必得清楚知道自己想射的是什么,不可有半分犹豫、半分迷惑。箭,一次只能射一支,射了一物便射不了第二物,因此松弦的刹那,便须有决断,有取舍,想两头兼顾,便只能两头落空。”

      “开弓没有回头箭?”秋往事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五哥这是在提醒我,该趁着尚未开弓,及早收手么?”

      “不错,你还可收手。”李烬之上前一步紧紧逼视着她,“可我们的箭却是早已射出,再难回头。容显两方势难并存,或者是我们,或者是裴节,总有一边要灭与另一边之手,你纵不亲身参与,这一结局也并不会因此而有所不同。”

      秋往事眉心一跳,面色登时一变,别过头去低声道:“那又如何?既然并无不同,我又何必为难自己。”

      李烬之却不预备就此放过她,接着道:“你当日随四姐下山,便已是选择了为难,如今收手,太迟了。你已见到了结局,并非闭上眼便可以当它不存在。你纵回须弥山上躲上一生,便当真安心了么?便当真可当咱们与裴节都平平安安活在世上么?你当日在千秋壁前说过什么?你说你要在英雄壁上留名,你说这乱世定要由你亲手终结。如今你若在这里回头,那今后天下一统,盛世太平,便都只是彼岸灯火,与你再无半分关系,你当真能甘心么?”他扳过她肩膀迫她看着自己,紧紧盯着她双眼道,“我带你肃清天下,我带你同上千秋壁,我带你开万世太平!往事,跟着我!别松手,别回头,跟着我!”

      秋往事心神巨震,呆呆地看着他,脑中一片纷乱,心跳一下下击打在胸口,震得浑身都轻轻发颤。她低下头,轻声道:“你们,究竟打算做什么?”

      “如你所料。”李烬之松开双手,沉声答道,“我们打算趁裴节归显,融洲震荡之时出兵,待你同他一上路,咱们也便要预备动手了。”

      秋往事霍地抬头道:“若融洲失守,裴节纵不死于战场,也难逃裴初军法惩治。你们这是逼我,亲手杀他!”

      “你与他之间本是死局。”李烬之语意冰冷得不留一丝余地,“你一日身为容将,他一日身为显臣,便一日脱不了你死他亡之局。”

      秋往事猛地退后一步,咬着牙道:“那我何妨一死!我的命原是姐姐换来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是绝不能对不起她!”

      “你如今便对得起她么?”李烬之冷冷看着她,指着她胸口道,“你的姐姐不得安息!她不入轮回是为了什么?还不便是为了你!她舍了性命,又岂是要你一辈子纠结于此不得释怀的!你要不就舍了过去,随我们灭裴初,要不就投了裴初,助裴节灭我们!如今这样拿不起、放不下,却又对得起谁?!”

      秋往事被他逼问得无路可逃,步步后退,狠狠瞪着他吼道:“没错,我便是不敢面对,我便是不愿选择!你心坚志定,你决断不疑,你偷偷率兵灭了融洲也便是了,何必非来招惹我?!我自拿不起我的放不下我的,又与你有何相干?!”

      李烬之上前一把拉住她手腕,紧紧盯着她道:“与我有关!”

      秋往事被他严肃的语气摄得怔住,看着他深不见底的双眼透出不带半分犹疑的认真,一时心神俱失,喃喃道:“你、你……”

      李烬之手上不觉加重了力量,又靠近一步,迫至她面前一字一句道:“与我有关!”

      秋往事被他看得阵阵心虚,心中乱作一团,长久以来救命稻草般紧紧拽着的执念忽便摇摇欲坠起来。她只觉前所未有的恐慌,全然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只想逃开,偏偏手腕被李烬之扣得极紧,丝毫动弹不得。

      日已渐渐西斜,将二人的影子拉得细细长长,似分似合地叠在一处。时光似在这空旷的校场上忽然静止,四下里寂静得连微风也无半缕,整片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二人彼此呼吸相闻。秋往事只觉自己似要被这茫茫的静默吞噬,身前的李烬之却偏是一身玉石俱焚般的坚定,仿佛便是等到天地尽头,也定要听她亲口说出答案。

      两人正自僵持,却听得仿佛无边的沉寂中忽响起一片隆隆之声。秋往事回头一看,见营地之外烟尘薄起,知道是飞隼队回来了。她心中竟生出一丝解脱之感,趁着李烬之心神略分猛地抽出手腕,疾退几步,哑着声道:“五哥,不要逼我。”语毕便回身向着营门处跑去,独留李烬之立在原地,良久不动。

      沈璨率队方入营门,便远远见着秋往事一路疾奔而来,举止慌乱,似是心神不属。她平日何时何地皆是一副悠闲意态,几曾有过这等狼狈之象,沈璨大觉惊讶,连声呼唤之下却见她竟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面上似是仓惶似是恼怒,自马群中硬是连挤带撞地冲了出去,从头到尾都似未见到这千数人马一般。

      沈璨惊疑不定,不知出了何事,一面遣人入营内查看,一面便欲回马去追,却忽闻一人道:“不必追了,由她去吧。”

      沈璨听出是李烬之的声音,回头见他缓步踱来,也是面色不善,忙下马迎上前去问道:“将军,出什么事了?”

      李烬之沉着脸摇头道:“没什么,你先带人把马牵回去吧。”

      沈璨一皱眉,还欲再问,季无恙也已赶到,拉住他插上一步,平静地道:“将军要的器物马匹缺损表应当已做好了,我这便去取来?”

      李烬之点点头向外走去,一面道:“你一会儿送来我这里吧。秋将军这几日都未必来,你们两个辛苦些,好好领着人练练弓马,不可懈怠了。”

      季无恙应了声是,便拉着犹自眉心打结的沈璨下去了。

      秋往事一路跑至容府方蓦地刹住脚步,怔怔地杵在门前不知要不要进去。若进去,又不知该如何面对江一望众人,若不进,则天下之大,却似寻不出个安身之所。她一时只觉进退维谷,似乎一步跨出便将决定一生命运。当日顷刻之间便决定随王落下山,本是因为自恃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纵有不顺也大可抽身走人,岂知到了今日,方知何谓王宿所说的身不由己。她自来除了姐姐,从未同旁人有过纠葛,因此起手之间断人生死也从未有过半分犹疑不安,岂知如今一朝与人生了牵绊,进退之间便俱是顾念,“自在”二字早已不知落在了何处,心中也知李烬之所言非虚,可这取舍间的一步却无论如何也不愿亲自迈出。

      她犹疑半晌,终是下不了决心,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也不知要去哪儿,只信步向着人多处行去。天色已渐黑,街上行人不多,各处酒楼饭馆却陆续燃了灯火,起了笙歌,一片融融暖意,于沉沉暮色中看来便似座座孤岛,旁若无人地热闹繁华着,与外间清冷恍若两处世界。

      “彼岸灯火”。李烬之所言四字忽自她脑中闪过,惊起一身冷战,听着街边屋宇中零碎传来的喧闹之声只觉心底冰冷,那是自九岁起早已熟悉的冰冷的死寂,无一事可关心,无一处可留恋,周遭一切皆与自己无关,无论如何挣扎都闯不出的那一片死寂。直到入了容府,虽亦有所磕绊,却也渐渐自那无边泥沼中走了出来,方觉自己终不再被隔于红尘之外,也可随人而喜,以物而悲,这等入世心境或不免遭逸士高人耻笑,于她而言却是从未体会过的踏实之感,若在此时放弃……若在此时离开……

      秋往事蓦觉一阵心悸,只欲先寻个热闹去处,离了这一片漫漫冷寂再说。她当下甩了甩头,蓦地停下脚步四下一望,正欲向街角处最大的一间酒楼行去,眼角却忽地撇到身后人影一闪。她虽在神思不属间,身体仍是陡地一个激灵,瞬间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一程,已知确实有人尾随在后。她心中一动,约略猜到来者是谁,便索性脚下一转,专往人烟稀少处行去。

      出了市街,向东拐上宣柏大街,此处本就行人不多,此时天色已暮,愈见僻静,除了两旁屋宇中透出的些微灯火,街上便是一片幽暗,罕见人迹。身后跟踪之人也更难隐藏行迹,渐有蠢动之象。果然过不多久,秋往事便听得身后想起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便觉一人欺身而上,自后头一把掩了她口鼻,喉际一凉,已被一把森寒匕首抵着。另有两人并排蹿至身前,挡在两人前方,背后听脚步声亦有两人拦着。她倏地停下脚步,只听身后之人压低了声音道:“姑娘莫惊,请借一步说话,但凡姑娘配合,我们亦并无伤人之意。”

      秋往事点了点头。那人缓缓松开左手搭上她左肩,拇食二指正紧扣在她颈际,随后收回匕首抵在她腰间,见她并未惊呼求援,点点头道:“姑娘是聪明人,请随我来。”

      秋往事并不愁他们跑了,便任那五人前前后后挟着向街左一条窄巷中行去,细细打量之下,认得这里正是当日与李烬之同来买过衣裳之处,左侧便是“鬓影衣香”后院矮墙,右侧倒是院墙高筑,不知是什么所在。此时两侧墙内皆是灯火稀疏,不闻人声,巷内更是黑沉沉一片,那五人中前后四人分别留在两头巷口守着,余下一人抓着秋往事行至窄巷中段,将她面向右侧高墙上一推,左肘紧紧压住,匕首架在颈际,轻声道:“姑娘是容府中人?”

      秋往事听他是北地口音,情知定是裴节的人,便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道:“几位是裴公子帐下?”

      那人浑身一震,他们奉命暗中跟着裴节南下以为策应,岂知自昨夜起便失了他行踪,只猜测他多半是陷在了容府中,于是便伏在容府左近打探动静。可惜府内防卫甚严,苦候一日也未寻着空隙。眼看日暮,却正见秋往事心神不属地跑到门口又掉头离去,几人认得她是午间自府内出来之人,便暗随其后,伺机而动。此时听她开口便道出自己身份,显然裴节确已落入容府手中,那人不由惊疑不定,犹豫半晌,暗忖己方布置严密,料她一名女子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便沉声回道:“姑娘可知裴公子下落。”

      秋往事听他承认了身份,一时倒犹豫起来,不知是否该告诉他。那人见她半晌不语,顿觉急躁,手中匕首一紧,低喝道:“姑娘最好老实回话,不然我这刀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

      秋往事正自想得心烦意乱,哪里理他,不耐道:“你别吵,烦死了。”

      那人一怔之后随即大怒,挥起匕首便欲先让她尝些苦头,哪知方一抬手,便觉虎口一阵剧痛,闷哼一声,匕首脱手而落。秋往事轻轻巧巧地一接,倏地贴着墙向右一滑便已脱了那人控制,随后脚跟一转,反身一靠,倒将那人压在墙上,跟着反手一抬,将匕首架在那人颈际,闲闲道:“你最好老实回话,不然我这刀可不懂什么怜惜弱小。”

      那人又惊又怒,犹不知究竟如何着了道,忿忿道:“你要杀便杀,休想……”

      “你可想救裴节?”秋往事未等他说完便冷冷打断。

      那人大吃一惊,猛地回过头来。秋往事并不阻拦,退后一步任他转身,连手中匕首也一并抛还了给他。那人更觉惊疑不定,上下打量着秋往事,半晌方犹疑着道:“你究竟是何人?”

      秋往事隐在暗处,看不清神色,语声平静地答道:“你不必管我是谁,总之你若想救裴节,这秦夏城内恐怕便只有我能助你。”

      那人紧盯着她,沉着脸道:“我如何信你?”

      秋往事一摊手道:“你大可不信。”说着转身便走。

      那人惊呼一声:“慢着。”紧跟着一步蹿上,探手便向她肩头扣去,到得半途却忽然生生刹住,满面惊骇。凤翎的寒光在幽暗夜色中更显慑人,那人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悬在眉心处的短刃,涩声道:“自在法?”

      秋往事收回凤翎,轻笑道:“阁下莫非不知容府新封了一个三品自在士么?”

      那人这才知道眼前之人便是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秋往事,一时怔愣当场,喃喃道:“你便是……叶无声之女?”

      秋往事点头道:“不错。现在你当知道,我要你几人性命不过转念之劳,如今你既还活着,可愿多信我两分?”

      那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面上阴晴不定,数度起伏,终于缓缓开口道:“你当真愿救裴将军?”

      “也许。”秋往事若有所思地低着头,“我会先设法见他一面,救与不救,届时再说。”

      那人眸光一闪,上前负手单膝跪下道:“万望姑娘相救,我等必有厚报。”

      秋往事挥手示意他起来道:“你们便先回去吧,若有进展,我会让你们知道。你们若要寻我,可来……”一语未毕,忽听两侧巷口各传来一声清啸,紧跟着便起了呼喝打斗之声。

      那人面色倏变,怒喝一声:“奸贼!”便欲扑上拼命,身形方动便又被凤翎抵在了喉口,只听秋往事沉声道:“不是我,你快走吧。”

      那人微一怔愣,也知以她身手,确实不必多玩花样,咬了咬牙,便打了个呼哨,向一侧巷口冲去。

      秋往事也向另一侧奔去,到得巷口,便见四五名大汉追追打打地向西去了。她正欲跟上去瞧瞧,忽见一人自对街走来,语带讶然道:“七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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