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修罗》卡不急

4、下落

　　林南星从内室中取出一只素色锦盒。锦盒里装着的是一枚剑穗，缀着水头极好的羊脂玉，雕有双鱼，袖珍小巧，造型古朴，观赏作用大于实用。盒子里铺了柔软的绒布，玉佩也柔光透亮，能看得出林南星十分爱惜这枚剑穗。

　　魄霄放下手中的猫，捻着穗尖，细细瞧了瞧，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林南星见魄霄神色不明，心中忐忑，问道：“道长，这枚剑穗便是我那朋友的贴身之物。”

　　“这玉佩来历不小，乃是一方邪物，凡人长久佩戴绝无益处，如果方便还是交于某保管吧 。”魄霄用大拇指抚摸着玉佩，顿了顿，接着说道：“意下如何？”

　　上位者惯用的语气，即使加了谦辞，听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颐指气使。

　　林南星听了，心里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但面不改色。他笑了笑说道：“此物是好友所赠，不论凶吉，我都不会转让他人。多谢道长好意了。”

　　魄霄也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茶杯中的茶水宛若有牵引一般，凝成一条细线，在魄霄平举的左手上方凝结一枚水球，右手上方漂浮着剑穗。魄霄双目微阖，口中念念有词，水球猛地拉长成椭圆的镜面。魄霄一把抓住剑穗扔入水镜中，剑穗顿时消失不见，水镜漾出圈圈水波，模糊了片刻，显现出了清晰的影像。

　　男人坐在宽大舒适的龙榻上，火红的衣袍包裹着修长健硕的身躯，神情专注地低头看着一本策论，时不时提笔在书上批注。浓密的睫毛刚直地低垂着，浓黑的剑眉飞入鬓角，轮廓鲜明的眉骨挺直的鼻梁光洁流畅。这是林南星无比熟悉的场景。

　　“啊！九哥”

　　林南星惊喜地轻呼一声，但又一脸疑惑，看向水镜的视线慢慢变得仇恨锐利起来。

　　地上那猫睁大了蓝盈盈的猫眼，抬头看着水镜中的影像，弓起背，“喵喵”得叫了两声，敌意甚是浓重。

　　魄霄皱了皱眉。他看着水镜中的人，感到微妙的违和感，虽感觉不出妖魔之气，但看上去也不似人。捡来的这只猫看着这人倒是有些反应，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影像中的男人抬眸看来，正巧与镜外的魄霄视线相交，魄霄心中大震！那男人刚毅的眉间嘴角勾起一丝邪肆的笑意，锐利的丹凤戏谑似得睥睨着，黑色的幽瞳中雀跃着幽灵似鬼火。

　　剑穗被弹了出来，林南星慌忙接住。水镜也忽地碎裂开来，溅了遍地水花。怕水的猫“喵喵”惊叫着，敏捷地避开。寻了干净的地方，趴下来舔着毛。

　　一时房间内寂静下来。

　　魄霄不知从哪里默默地摸出一个龟甲，占上一卦，看着卦象若有所思。

　　“林公子恐怕对某还有所隐瞒。某希望林公子还是据实相告，否则某也束手无策啊。”

　　“我没什么好隐瞒的。”

　　林南星眼见宫乱秘辛再难掩饰，又怕秘密流传出去军心不稳天下大乱，进退维谷。

　　魄霄见林南星神情淡淡，不言片语，语气不禁加重：“林公子，某也实话相告，此卦象颇为古怪，如果你不坦言，那某也拆解不出卦中含义。你就忍心将你的挚交好友至于险地吗？你再这样隐瞒下去，某也恕难从命了！”

　　这话越说口气越硬，说完，他作势要走。

　　“道长且慢。在下却是有难言之隐，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全盘托出。”

　　接着，林南星还是将宫乱之事交代了清楚。那怪物如何从石像中钻出，又如何化作皇帝的模样招摇过市，包括那怪物日日需用自己的鲜血维持体力，并用皇上的安危作为威胁的事一并说出。

　　“事情就是这样。皇宫一夜之间化为乌有，拔地而起的是那罗刹的魔窟。可怜不知实情的百姓还以为是真龙显灵，保佑我国昌盛。却不知是罗刹鸠占鹊巢，化作陛下的样子作威作福……而我却也因为害怕他加害吾主，而助纣为虐……此事兹事体大，牵扯甚多。还望道长切莫怪罪。”

　　魄霄听完，说道：“人间之事于我无干，皇室兴衰，改朝换代我也全然不会插手。所以此事我万万不会告知与第三人。若是天下局势因我而变，也只会是因为我降妖除魔而牵扯出的因果。林公子莫要忧心。”

　　“方才某占上的那一卦……皇帝已遭不测，还望林公子以天下为重，助我降妖。”

　　林南星脸色一白。

　　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心中还是抱有希望，希望皇上只是被那怪物藏在了凡人无法窥探的地方。现在听闻噩耗，不禁悲痛不已。想到曾经的秉烛夜谈、红泥绿酒，又想到内室的盒中存放着的封封书信，鼻根酸胀，双目赤红。

　　魄霄虽断情绝爱、色身百年，自认看遍人间世态炎凉、看破红尘人情冷暖。但见到一堂堂七尺男儿因君王逝世而伤心至此，不似作为，也不禁唏嘘。

　　“逝者长已矣，林公子请节哀。那枚玉佩留在你身边也可有个念想，只是还是让某为它加上一层符咒吧，这样也稳妥些。”

　　林南星攥了攥手中的剑穗，交给魄霄。魄霄接过玉佩，作势为玉佩加上符咒，防止邪物害人。暗地里却用灵石变出一块与之一模一样的剑穗，偷梁换柱交还给了林南星。

　　林南星接过那赝品，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玉佩上的花纹，强自打起精神说道：“道长此次亲临凡间，为的就是降妖除怪。林某还请道长能除去罗刹，为我主报仇，为苍生除害。”

　　“不瞒林公子，某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这罗刹而来。只是某有一事不明……皇宫有真龙之气环绕，旁道邪魔难以入侵。真命天子更是紫微护体，怎么让这邪祟称了心。”

　　林南星听到“真命天子”四字，心里“咯噔”一下，眉头一挑，语气颇为不善，反问道：“莫非道长怀疑陛下并未真龙天子？”

　　魄霄脑子里想着问题，并没有在意林南星的语气，自顾自地说着：“并非是皇帝的问题。只是觉得这罗刹鸠占鹊巢之事颇为古怪……这并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罗刹宿于宫中，某难以在紫微之气深重的皇宫之中施法……还需要林公子相助。”

　　林南星见魄霄并没有其他意思，口气缓了缓，说道：“林某相助，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