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空流自此回》伊人有斐

5、第四章 素来纷扰几时休

　　第四章素来纷扰几时休
　　龙姩，就灵山下秋泽海的龙六，现龙王的妹妹，因为老龙王晚年得女，所以极其宠爱。老龙王死前请旨天帝，于是便特例成了这秋泽海的‘海女天仙’，协助龙王掌管秋泽海。据野史透露，龙姩生的美艳无双，倾慕狄谷已久，只是狄谷狠心拒之。但是龙姩却不死心，是以现今十七万岁的高龄却依旧待嫁闺中，想起这位姑奶奶级别的人物，我不禁有些无奈，插足人家的婚姻大事，不妥不妥，实在不妥。
　　“关她何事？”狄谷蹙着眉头。
　　“你想呀，万一以后你们成婚，想她平白喜当妈，万一不满意我这个义女怎么办？”以我现在的修为，她捏死我就像捏死蚂蚁似得。
　　狄谷一脸尴尬，“小孩子家家，胡说什么！看来辛砇说对了，你真是话本戏本看多了，净胡思乱想，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我瞄瞄摸摸鼻子的辛砇，豁然开朗。
　　原来他这么着急带我来就灵山，却并非什么丹药不、够早日成形，敢情就是那日不该我看了他那本小黄书，发现了他断袖的秘密，这才狭私报复.....
　　我痛心疾首，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不过一个晚上，整个就灵山便全都知道狄谷收了个小狐狸做义女，我终于知道为何辛砇处事如此高效了，绝对是继承师钵。
　　这最南之滨自上古起本是玄鸟镇守，后来玄鸟在部落大战时魂飞魄散，其头冠化成就灵山护御南滨和其后代，是以所有的南滨生灵都寄居在此处。再加上就灵山常年仙雾缭绕，个中宝物良多，又有狄谷坐镇，吸引了不少来此修行的仙灵。如今听说狄谷收了个义女，一早上拜访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说是想来瞅瞅我是个何方神狐……至此，我算是明白了，这神妖仙灵原来也不过和我一般，都是爱好八卦同道中人啊……
　　狄谷虽然长得有些凶神恶煞，为人确实很是宽厚，对待就灵山的生灵尤其和善，于是便喜笑颜开的招待了一众来看热闹的家伙。大概也觉得这样闹腾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和辛砇商量着想要举办一个盛宴，就当正式承认我义女的身份。
　　对此我不以为然，拉着一只狐狸去参加宴会，他们也真敢想。
　　“不行，要先让阿灵修成人形才行。”狄谷终于发现事情的关键了。
　　修炼成形？谈何容易。自从我在山洞醒来，辛砇已经说了不下上百遍了。可是我这三百年睡睡醒醒的修行，虽然身体倒是有了改善，但是论修为，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修行修行，修了才知道行不行。
　　于是，为了我修为精进，在狄谷和辛砇的敦促下，我被逼着一日三餐皆是仙丹，从早到晚都是静修。对于如此非人哉的待遇，我表示强烈抗议。狄谷和辛砇却表示不能纵容我的恶行，抗议无效。
　　为此，我很不开心，所以我选择了睡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受到心情的影响，这一睡，便是半年，辛砇说打破了我这三百年所有的长睡记录。
　　“你终于醒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声音在我头顶响了起来。
　　我从云被里钻了出来，侧着头看向她。
　　好一个倾国倾城的佳人啊。
　　一头墨黑如波翻卷的青丝，如凝脂的雪肌，柳叶细眉，如墨海的深瞳，不点而红的娇唇，还有嘴角清浅的梨涡，凹凸有致的身材......
　　六界之内唯有一人嘴角带有梨涡，这可不是那龙六，龙姩么？她怎么来这了？我瞄瞄四周，辛砇和狄谷都不在。
　　“别看了，他们去秋泽海底去参加盛宴了。”龙姩嗓子娇滴滴的，听的我头皮发麻。我蹦跶下床，又蹦哒上桌，抓起桌上的点心狼吐虎咽。
　　好啊，这两个家伙！居然趁着我睡觉去参加盛宴？！太卑鄙了！怎么可以不带我参加？！！
　　“啧啧，你瞧瞧你那吃相，太不雅了。”龙姩坐下来，鄙夷的看着我说道。
　　..........难不成我还要用筷箸啊？
　　我看着我的爪子，翻了个白眼，书上说，美女一般比较天真单纯，诚不欺我。
　　龙姩双眼冒光：“听说，狄谷要收你为义女了。”
　　我继续努力地扫荡桌上的食物。
　　“你知道我是谁么？”她轻哼一声，“以后我可是你的义母。”
　　咳...咳咳.....我被她这句惊得一噎，抱着紫晶壶咕噜咕噜的灌水。
　　“告诉你，你最好乖乖的做他的义女，别动什么歪心思，我是一定要嫁给他的。”龙姩恶狠狠的瞪着我。
　　这下我是真的被惊到了，我原本想着这龙姩的年纪该是我的姑奶奶一辈了，可是哪里知道，还真的有人只长年纪不长脑子，真是白白了这副美艳六界的容姿。
　　“唉，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还不会说话？”龙姩皱着眉看我。
　　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我一直没说话，也太迟钝了吧。
　　“我不喜欢和笨人说话。”我擦擦嘴。
　　龙姩凤眼一瞪：“你说谁笨？”
　　我瞟她一眼，道：“谁接话就说谁咯。”
　　我本也不想和她杠上，毕竟她原本和我就没什么关系，可是这个女人也太讨厌了，不知道吃饭的时候说话容易被噎着吗？不知道吃饭的时候不宜讨论影响食欲的话题吗？
　　龙姩冷冷一笑：“好啊，我倒要看看谁比较笨。”话毕，便嘀嘀咕咕的捏了一个诀，我还没反应过来，一道白光就朝我打了过来。
　　我只觉得一道气流将我包裹，将我整个身体上下一震，接着又被强力迅猛的拽起，甩了出去，“噗通”一声，我从桌上滚动了地上。
　　我只觉得身体里五脏似裂，绞痛无比，一口鲜血从我嘴里吐了出来。
　　这下好了，本就病怏怏的，这下铁定没救了。早知道这龙姩这么冲动无脑，我就不逞口舌之快了。
　　我眼神迷蒙的看着她，只见她又扬起右手，一道蓝色的光聚在她的掌心，惨了惨了，我还未吃尽天下烤鸡就要英年早逝了。
　　我身心俱疲，心生悲戚，眼皮也沉重的抬不起来，在我神志尽失之前模模糊糊的听到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住手。”
　　我也不知又是睡了多久，睁开疲劳的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梨花飘落如雨的美景。雪白的梨花无声的飞舞，一层一层的铺在地上。我伸出手接飘落的白梨，却发现那梨花直直的穿过我的手心。
　　难不成我被那龙姩一掌就拍死了？
　　我四下打量，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棵灼灼其华的梨花树下，不远处站着一个清丽可人的黄衣少女，少女身旁是个背对着我的蓝衣男子。
　　那少女眼波流转，朱唇轻启，她的声音喜悦而羞怯：“我想嫁与你。”一旁的男子伸手将一朵梨花插入她的发鬓：“好。”
　　我尴尬不己，打扰人家花前月下，委实不妥。
　　正打算转身离开，忽然那雪白的梨花却一片一片染红，燃起熊熊的火焰。
　　我心惊肉跳的看了一眼脚下的火舌。
　　却见少女一身黄衣被染的血迹斑斑，满眼的泪水却一滴也没有落下，嘴角扬起一个残笑：“我这一路为你踏尽白骨，却换不到你的白头，原是我一腔情肠空付，只愿我魂飞魄散，如此便不再魂牵梦萦。”
　　我望着她心头不断涌出的鲜血，吓得浑身发抖，朝她奔过去。
　　她回过头来，看着我凄惨一笑，嘴一张一合的说话，却没有丝毫的声音。
　　然后不知为何，我却听的一字不漏。
　　她说：“阿灵，不要爱他。”
　　而后便纵身头也不回的飞入了火海，我大惊，伸出爪子想去捞她。那翻滚的火舌生生吞灭了她的黄衣，我心居然剧烈的撕扯般疼痛起来。
　　一声刺耳的啼鸣刺穿漫天的红光流云，凄厉骇人。
　　“不！”我大叫一声，闭上了眼睛扑进火海寻她。
　　再睁开眼睛，哪里还有梨花少女火海，却是一个陈旧的竹木屋顶。
　　我气喘吁吁的爬起来，原来是个梦。
　　“醒了就喝药。”清冷熟悉的声音，我抬头一看，这....这不是那个竹林怪人？我看看我完好无缺的爪子，身上盖得云锦被，还有四周陌生的摆设，窗外那片竹林.....
　　“...不是，不是我....我来的竹林。”我紧张的看着他，他不会真的要砍我的爪子吧。
　　他没说话，眼神朝桌上的白玉碗望过去。
　　我这才想起他的话，跑到桌边乖乖的端起汤药一口而尽。我擦擦嘴把碗放在桌上问他：“我怎么会在这里啊，你是谁啊，是你救了我么，辛砇和狄.....义父呢？我睡了多久啊，龙姩呢？”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空碗：“狄谷，嵇空，是，不知道，六个月，海底受罚。”
　　“...... ”
　　这是什么乱起八糟的？我呆愣愣的看着他。
　　他面无表情的扬起手，轻轻的碰了一下我的头，像是检查我的伤势，沁凉的手背冰的我抖了一下：“好好养伤。”
　　“............. ”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缩回木榻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暗自出神，这人也实在太怪，初见时还以为是哪个竹精，妖孽风流，结果却一副黑脸死样。说话乱七八糟，毫无条理....唉？等等，莫非他刚刚是在回答我的问题。
　　所以是狄谷让我呆在这里，是他救了我，而我睡了六个月？所以他是嵇空？
　　...嵇...嵇空.....？！
　　就是那个“莫道风流未解衣，眉目一笑谁能离”的风流三殿下嵇空？
　　我这三百年来阅遍群书，第一次见到嵇空的名字便是在一本名叫《裙腰》的书上。辛砇为我搜罗的书繁多而混杂，这《裙腰》便是一本.......呃，艳书。
　　这《裙腰》含义为解裙腰，写那妖界的妖魅与风流不羁的嵇空于东海一见，嵇空英雄救美，妖魅倾心相许，二人巫山云雨。后来妖魅迫于天例忍痛离开嵇空，嵇空情殇难耐，断发赠之，以断发之誓，护妖魅妖界无忧无扰。
　　此书一出，让仙、神、妖、鬼届女子都大为感动，趋之如骛。
　　上头说，那嵇空本是凡胎，当年天帝彧泽下凡巡视人界，偶遇嵇空的母亲，惊其貌美喜其秉性，与那女子在凡间生活了三年。天后上英得知此事勃然大怒，彧泽为了安抚天后在女子生产时乍然离去。那女子抚养孩子五年，取名为嵇空，意为“情起情灭一念空”。天后得知女子生产，偷偷将那女子收押于镇天鼎，那镇天鼎乃是收押邪魔妖物之用，肉体凡胎怎受得住，于是便魂飞魄散了。天帝怒不可遏，痛批天后，将幼子寄与青华大帝，破其凡胎，修助成人神。然而稚子丧母，天帝自觉亏欠，便宠溺无边，嵇空慢慢成立，却也养成一副放荡风流不问世事只喜酒色的样子。
　　我之所以对此书记忆尤为深刻，只是因为里面有一段描写嵇空与那妖魅双修的场景，文笔极为香艳。
　　“皓腕纤腰裙罗衫，雪腻酥香指触寒。羞起娇妆望仙郎，低吟幽咽红帐暖。汗滴枕上，交颈微喘，何曾忆起销魂方，个中滋味春宵短。”
　　这段诗句大胆露骨内涵十足，看的我心神不宁，好几夜都没睡好。直到几天后辛砇发现我的失常，黑着脸把那本书给毁了。
　　想我一个嗜睡保命的人，居然会因为一本艳书失眠，着实丢脸，丢脸。
　　我躲在云被里胡思乱想，可是嵇空怎么会在这里？明明书上说他处事随性，不拘小节，放浪形骸，杯不离身，怎么一点也不相同啊？
　　“不是说醒了么？怎么还睡着？”
　　倏的响起一个熟悉浑厚的声音，将惊的我心头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