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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9-30 ...

  •   29

      “人生并不因为年纪而更仁慈。”苏韶的黑眼睛在晃动的酒杯后,闪动。

      “那么,17岁的你又经历了些什么?”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

      “哦,那好,”端起瓶底,雷原认真的注满两个人的杯子,“喝!从现在,我们是朋友了。”

      苏韶轻舔空去的杯沿,带一分迷醉,“酒肉朋友。”

      “已经不错了。曾经我以为我可以得到一切,最终有一个男人微笑着告诉我那是妄想。”

      “的确贪心啊。我就只想要一点点,一点点就足够了。”

      握住苏韶举在空中的小指,雷原溢出一声苦笑,“可人偏偏贪心又执著。自己开起的游戏,最终赔了心进去。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渴望另一个男人的灵魂,渴望到失控,我,”酒流水一样灌进去,“我今天,差点杀了他,他半边脸都浸在血水里,我很怕,他要是死了——我,我想过很多次,想不出,我自己会怎样。你也许,不了解吧。面对一个已经被回答的问题,怀着不可能的期望。优柔寡断,我还是个男人吗,啊?还是吗,啊!”

      苏韶一手吊着酒瓶,半个身子瘫放在椅座上,很热,胡乱的扯着衣领,被雷原推了几下,差点倒到地上去,“别推我,晕。”

      “嗯,你,你少喝点,”雷原伸手抓了几抓,没抓住苏韶的酒瓶,也就算了,重新靠到桌脚上,“你知道么,他是肺癌。他吐血吐了半个月,也不告诉我。我找了最好最权威的专家给他治病,他一点都不合作。我把自己的肺捐给他,他说我的肺给烟熏得一样黑,移植了也没用。我5年前知道他有咳症就早把烟戒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知道。”

      混着叹息,雷原一阵猛灌,苏韶也泯着唇细流不断的淌进去。

      良久,“你,你柜子里还有别的酒没?”苏韶晃了晃手腕。

      踢开空酒瓶,雷原抓着桌子站起来,“我看看去。”早已打开的酒柜,雷原趋身向前随手抽了一瓶。

      苏韶接过,眯着眼念道:“G、o、r、d、o、n,Gordon。”

      “哦,原来拿了这瓶,算你好运。”

      “Gordon,英国国酒。再次相见失敬啦。”说着整个脸贴在酒瓶上,十指屈抓,出口的白牙在细细的瓶颈上磨着。

      “你喝过啊。”

      “喝?”松开口,垂下的头埋入臂间,细细闷闷的声音直刺入雷原的耳膜,“父亲用他,用他虐待我,而我,用他杀了父亲。”

      猛然间酒醒了几分,雷原盯着看不见脸的苏韶:他整个人搭在椅子上,蜷起的腿交叠着。

      “他想杀我妈妈,他以为能对付得了我们,一直都是,为所欲为,呵呵,没想到死在我的手上,呵呵哈哈,”笑着的苏韶,全身都在抖,“我,我妈被他用皮带捆起来了,我的衣服也给撕了,我只是想找,找件东西遮住自己,是他,是他自己摔过来的,都怨他!怨他自己!”

      “当时,你几岁?”

      “我?我,7岁。后来,妈妈死的时候,我差一天8岁,那天是,对是圣诞前夜。”脸颊在毛衣上轻蹭着,苏韶握住瓶颈的左手一松,冰凉的纯白液体飞落,“那天也下了雪,妈妈穿着她的红裙子,躺在雪地里很美,我吻了她,她唇角还有一点白粉末,你知道毒品是什么味道的吗?它和妈妈的血一样,是苦的。”

      厚重的衣物也堵不住,少年的哽咽。雷原就着酒,听着。

      “杀死你的父亲,后悔过吗?”

      “没有。我解放了母亲。”

      “却把十字架竖在了自己的心上。”

      原本趴在椅座上的苏韶突然坐了起来,绯红的脸上倔强的瞪着眼睛,“是,我杀了他。所以,我甘愿被诅咒。他说,我永远都不会有人来爱。我偏不相信!!我......我一定要找到一个爱我的人。你说,一定会有人来爱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雷原抓起一杯酒扶住苏韶的头,“喝!”

      习惯真是可怕,苏韶眯起眼睛,冰凉的液体顺利的滑下喉舌,炙热的感觉让人上瘾,直击得灵魂也要颤栗,“还要!”

      “好,都给你。”

      呵呵的笑着,苏韶前倾的身子因抓住了雷原的衣领而定住,“你真好。杜.......杜先生实在是好运。”

      “是吗?可惜,我希望的人却不这样想。”

      “你已经有的够多了。”

      “除了他的心。”

      “嗯,心。人人都渴望得到他人的心,可每个人却只有一颗心。我的心给了江劲,江劲的
      心在哪?你的心给了杜先生,他的心又在哪?”靠着拉扯的支撑,苏韶挺起身体,对上雷原的眼睛,“想要,那就去抢!把自己的一切都掏出来!坚持,关键是坚持!”

      “好,坚持!”乱笑着,两个人以酒做水。

      夜风在窗外呜咽,树影摇曳,一地凉意。

      30

      一夜酒醉。

      苏韶望着窗外,黑铁的大门紧闭着,山路空寂: 是好是坏,居然把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楚。不知雷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醒来时,已经被好好的放在床上了。

      这是在雷家的第二个清晨。

      管家进来通知用餐,想想自己这肉票待遇还算不错了——苦中作乐,呵。

      楼下,杜子仲已经等在桌旁,“早上好。”

      “早上好。”愣了一下,苏韶习惯性的回了句好。

      “苏先生已经习惯这里了吧。”优雅的切着食物,杜子仲并没有打算给大家一个相安无事的早餐。

      苏饼烤得很好,沙拉里居然有胡萝卜,挑出去,牛奶已经有些冷了,干脆换喝果汁,尝
      一口,咦,是加了椰肉的苹果汁,喜欢。

      不喜欢的问题不回答总可以吧。

      “胡萝卜有很丰富的维生素,不应该浪费。”微笑着,杜子仲插起苏韶盘边的萝卜丝送进了自己的口中,缓缓的咀嚼着。

      被轻易的化解了自己的抵抗,苏韶愤愤,斜起眼角:“比肺癌患者吸烟还严重吗?”

      “是雷告诉你的。你们倒是相处得不错。”

      “是啊,人与人之间本来就应该自然相处,至于有些人先把自己捆绑,却又来怨怪别人.......”

      “作茧自缚嘛,”放下刀叉,杜子仲满意的擦拭嘴角,“我知道你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小聪明我也承认你还是有的,不过,你好象对目前的状况还认识不够。”说着挥手,马上有人上来帮他推动轮椅。

      苏韶的反应是加快速度解决掉盘子里的早餐,战斗是需要体力的。

      “食物真的这么可口吗?不知道你的主人有没有这么好的早餐吃。”杜子仲来到桌前抓起电话,“我们是时候该问候一下江先生了,干吗瞪着眼,这才是绑架的正常程序不是吗?”

      伸指按键,等待,忙音,再按,忙音,再按,忙音.......

      “电话怎么了?”尖锐的盯着一旁站立的男人。

      “仲少,是先生今天早上吩咐的,从现在起少爷不能打给先生之外的任何电话,不能出门,也不能上网。”男人平静的诉说。

      “雷?”隐隐的咬牙,“他还说了什么?”

      “先生让仲少早饭后,好好休息,下午会有专家来为仲少会诊。”

      “正平,给我接雷。”

      “是。”单正平掏出一个手机,电话接通。

      “喂。”

      “雷,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有没有吃早饭。”

      “吃了。”

      “好好休息。”

      ......

      “怎么不说话了?”

      ......

      “好吧,有问题就找正平,我该去开会了。”

      “雷、原!”

      “呵,这样就沉不住气了?别忘了,顾左右而言他,这个头是你开的。”

      “不错!那我们就更直接一点。”

      “好,我喜欢直接,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杜老师至少是诚实的。”

      紧抿的唇片刻消音,“原来你还记得那天,那你更应该记得对我的承诺!!”

      “当然,不过我觉得我已经做的足够了。”

      杜子仲捏着电话的手指瞬间泛白,“是吗?”没了尖锐的气势,略沙的嗓音低沉,“游戏结束。我早该想到,将死之人,呵呵,雷先生多谢惠顾,我会自动离开的。”

      “等等,我可没打算GAME OVER 。”

      冷笑,“那请问雷先生打算如何?”

      “目前的打算时为你治病。”

      “那长远的呢?”

      相应杜子仲冰冷的问句,雷原苦笑,隔着电话他大概猜不出自己的表情吧,赤裸裸的无奈若是被他看到,是嘲讽,还是与己无关的冷淡,在漫长的相处里这些就是他给予的,一旦无事相求就冷得像块冰,非要几番折腾才逼出一点温度,他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在两人间抛下一道鸿沟,时刻提醒,交易,这只是一宗交易。也许吧,于他实在只是一宗为了复仇的交易,然而,雷原明白自己已远比契约付出的更多,“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契约。”

      “呵,很可惜,我对您的提议毫无兴趣。”猛然合上电话,压抑的情绪终于从握轮的手上泄漏,挥臂发力,车轮转动,发僵的手就这么卷进了钢条里,“啊!”

      “子仲!”站在身后的单正平飞速俯身,一拉一托间被绞住的手指已经脱离出来,“有没有怎样?”

      “没事。”缓缓而坚决的自单正平手中抽回手指,原本病态苍白的指肚上赫然是两道红紫的肿痕,单从他掐在指根上的力道也猜得出伤得不轻。可是,脸上丝毫不动。

      被放在桌上的手机恰时响起。

      杜子仲不动,单正平只好拿起接通,能打过来的当然只有雷原,“仲少,先生要你接电话。”

      “我手指受伤,不方便。”

      单正平略一沉吟,右手持机从耳后伸过来,轻轻的贴在了杜子仲的颊边。

      “对不起,刚才忘了道别,害先生又打过来,杜子仲很感谢您多年来的照顾,不过凡杜子
      仲有的也已经都给了先生,你我互不相欠,”这一句道出来,轻轻柔柔,冰冰凉凉,一点而过,如丹青的收笔,波澜不惊,却已就此了结,叹息般的沉默后:“请先生放心,杜子仲会尽快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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