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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美人如花隔云端 ...

  •   印无忧。
      悲冷、绝恨的声音,从林间传到断崖下。
      白云舒卷,青岫萦回,满山满谷都回响着印别离的声音。
      此时,印无忧和澹台梦就在悬挂在断崖的半腰处,攀扯着一条苍绿的万年老藤,紧紧贴在崖壁之上。
      这山崖的断截面倾斜而下,宛如刀削,石缝中长满了松萝藤葛,崖壁上点缀着苍茵青苔。
      方才一纵之后,印无忧手疾眼快,用剑劈向一棵碗口粗细的松树,那松树应声而断,两人下坠之势也被反弹之力所滞,澹台梦顺手抓住了这条青藤,两个人才停住了下坠之势,悬挂在半空中。
      崖壁湿滑,山体向着山脚处倾斜,足下并无落脚之地,这青藤的根是扎在石缝里,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未免有些吃力。
      方才澹台梦伸手抓青藤的时候,下滑坠落之势已经扯落了很多叶子,青藤的表皮也被扯得裂开一些,此时溢出奶白色的浆汁来。顺着青藤淌了下来。
      印无忧。
      又是一声冷厉的呼唤。
      带着山风的阴冷和印别离的愤怒。
      澹台梦在印无忧的左边,紧贴着崖壁,看着身畔的茫茫云海,岚气氤氲,眼睫发端,都粘了细小的水珠。
      印无忧不敢应声,只要他一出声儿,印别离一定能判断出他的位置,以印别离的武功,下来捉住他们并非难事,此番他不惜跳崖反抗,印别离自然勃然大怒,更是不可能会放过澹台梦。他会受到什么样的严惩都不重要,只是不敢想象父亲会怎么对付澹台梦。
      他转头看看怅然出神的澹台梦,轻叹一声:“沧海,你好像一点都不怕。”
      沉静,澹台梦太沉静了。方才落入邹断肠的手中,被利剑割颈,他都被搅得心神不宁,冷汗淋漓,她居然没有一丝惧色,好像对生死之事,浑然不觉一般。
      这样的澹台梦,沉静得像一潭万古不波的水,静水流深,越是波澜不兴,越是深不可测。
      嘴角微扬,笑意浅浅,澹台梦满目漠然:“人有生老病死,物有成坏住空,不因尔喜长久,不因尔惧不来。”
      印无忧对这些禅机知之不深,却被澹台梦的苍凉沉郁,触痛了心地最柔软的部分,
      澹台梦看了一眼自己紧握着青藤的手,那些白色浆汁,已然流到她的手上,冰凉湿滑,这青藤是四楞带楞的,叶子坚硬,藤叶被扯落,她的手上也有数道擦伤,此时,藤的浆汁浸入伤口,阵阵剧痛,从手上传来,痛到澹台梦的心都不禁抽搐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柔美:“文者殉道,武者殉剑,死在敌人的手里,起码不会伤痛。”
      印无忧更是惊疑,忽然上边有传来了印别离的声音。
      只听印别离冷然道:“印无忧,我知道你就在下边,听得到我说的话,我数三声,你如果上来,我就放过澹台梦,如果你执迷不悔的滑,一切后果,都是你咎由自取,别怪我心狠手辣。”
      印无忧心里陡然翻腾,知道父亲是言出必行,决不食言。为了达到目的,从来不会考虑什么手段,到时候真正受到伤害的会是澹台梦。
      可是,如果自己上去,父亲会制住自己,然后下来抓澹台梦,如果不上去,天知道父亲会想出什么法子来?
      不上去固然凶险难卜,上去了分明就是陷阱。
      印无忧进退两难,头痛欲裂。
      一。
      印别离已然数起数儿来,声音冷若冰霜。
      澹台梦转过脸来,微微笑道:“无忧。”
      印无忧也转过头,他挨得澹台梦那么近,任由得她吐气如兰,眼波流转,他看着有些呆,因为这是他从来都没有看过的表情,说不清楚,只觉得澹台梦的眼神寒凉如水,比蛇还凉滑,比冰还坚冷,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澹台梦笑着叹了口气:“无忧,如果我们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去,你选择生还是死?”
      印无忧微笑:“死。”
      手上的痛,蔓延到四肢百骸,澹台梦依旧微笑:“不后悔?”
      印无忧有些奇怪,这是个不是问题的问题,只要有一线生机,他也会留给澹台梦,无论有多少次选择的机会,他都不会改变初衷。
      二。
      印别离的声音开始沉郁,僵冻得如千年不化的坚冰。
      澹台梦忽然靠近印无忧,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本来已经很近了,她轻轻靠了过来,几乎和印无忧脸对脸,印无忧心慌意乱,脸红心跳,几乎不能自持。
      轻轻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香气,柔柔地传到了印无忧耳中:“那你去死吧!”
      销魂的柔,彻骨的冷,浅淡的香。
      印无忧目瞪口呆,不知道澹台梦怎么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正在他发呆的时候,澹台梦打了他一拳。
      很奇怪的一拳,软绵绵地达到印无忧的肋间,不是很痛,但是感觉气流走岔般,说不出的难受,半边身子俱是麻木,印无忧整个人都呆掉,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澹台梦骤然一脚飞出,踢向印无忧的脚底。
      这一下,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印无忧的身子被踢得飞了起来,这股力道如喷薄而出的火焰般,劲力极大,印无忧飞起有几丈余高,已然到了崖顶的位置,只要他纵身一动,就会到了崖上。
      他看见了印别离就站在崖边,此时正要准备下去,看见他飞身上了,立时一把抓住了他。
      啊~~
      印无忧惊呼一声,终于明白了澹台梦在做什么,澹台梦是逼着他上来,忙回头看去,不由得心惊胆战。
      不过是转瞬之间,他们抓住的青藤,已然从根上的石头缝隙里断裂开来,澹台梦手中依然握着断裂的青藤,向断崖的更深处坠落。
      云沧海!
      印无忧几乎是狼一样凄厉的嘶嚎。
      挣扎无用,印别离死死抓住他,他挣不脱父亲钳子一样的手。
      印无忧脑子里边一片空白。
      如果方才澹台梦告诉他她会做什么,他绝对不会答应,也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她故意说那些话,那些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才会慌乱之中不会防备她,其实就是澹台梦不说那些话,印无忧也不会防备澹台梦。
      可是,澹台梦为什么要这样,既然是兄弟,要生要死都该在一起,难道澹台梦从来都不当他可以同生共死的兄弟?
      兄弟?
      想到这两字,澹台梦最喜欢和他说的两个字,印无忧感觉心都要崩裂般的疼痛。
      冷汗,涔涔而下。
      印别离也看到了,他的手还紧紧抓住儿子,心中也是有些疑惑,他看见澹台梦掉了下去,方才出了什么事情,儿子飞身上了山崖,澹台梦反而掉了下去。不可能是儿子为了保全自己打下去澹台梦,自己跑了上了,如果是这样,他就会悠然躲在离别谷,过着自己喜欢的日子,可以放心地将离别谷交给印无忧了。
      他方才想过,印无忧一定不会上来,所以他才准备下去捉人,他要逼着印无忧屈服。
      无言。
      好久无言。
      印无忧的脸色苍白如死:“爹爹,放开我。”
      印别离淡淡地道:“那个祸害终于死了,倒是一种福气,不然她会生不如死。”
      他的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别人的死和他没有关系,他只关心儿子怎么样。
      印无忧冷冷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放开我。”他的口气极冷,没有一丝感情。现在他心中都是澹台梦向悬崖深处掉落时,衣袂飘飘,发丝凌乱的样子,他看不见她的脸,不知道她的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青藤撑不了两个人的重量,他为什么会想不到,因为在想着这么对付父亲?可是为了什么,他都该想到这个问题,无论澹台梦是死是活,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印别离冷热:“走!”
      别、逼、我~~
      印无忧挣不开父亲的手,满心悲恨,手中的剑骤然出手,带着一股;冷风。
      嗖~~
      血光,四溅的血光。
      印无忧立时呆住。
      印无忧的剑,已然刺入印别离的肋下,那柄剑的剑刃,几乎没入一半。血,顺着他的剑,他的手,慢慢淌下来。
      父亲的功夫,根本不会被他所伤,可是为什么不躲开这一剑。
      冷,彻骨的冷,冷到印无忧的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印别离低头,看着自己流出的血,不语。
      当啷,宝剑落地,印无忧的手上,也沾满了父亲的血,黏稠的微热的血,带着浓烈的腥气。
      好久的沉默。
      一旁的邹断肠冷笑道:“少谷主真的冷血无情,要忤逆弑父吗?就为了那个女人?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刀剑相向?”
      好。
      印别离忽然笑着说了个好字,抬起头来,眼光如刀,看着印无忧。
      绝恨,悲痛,还有说不出的冷。
      印无忧感觉到了窒息,印别离的手慢慢松开,血顺着衣衫的下摆,慢慢洇然,湿透了半副衣衫。
      无力和倦然让印无忧心都空了,他缓缓跪下:“爹爹,我不是有意的,我,我要下去,沧海她不会死。”
      印别离笑着:“去吧,你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这个世上还有谁能管得住你?”他嘿嘿地冷笑着对邹断肠道“看来还是邹兄聪明,不恋红尘俗世,不为子女所累,难怪老百姓都说,养儿犹如养猛虎,虎大无情反吃人。”
      仰天长笑,笑得森冷凄凉。
      印无忧面无血色:“爹爹,我……”
      印别离冷笑道:“谁是你爹爹?断肠,传我的令,从此以后,我们离别谷没有印无忧这个人,而且,从今而后,只要我们离别谷还有一条活着的狗,也要让玄天宗的人男的生不如奴,女的生不如娼!”
      印无忧浑身发冷:“爹,我,我只是要看她一眼,你”他忽然站了起来,退了两步“好,爹爹的决定 ,我无法改变,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他说着就要纵身跳下去。
      身子刚刚一动,人影一闪,印别离已然都到了身前,手指一动,印无忧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邹断肠冷笑一声:“看到了吧,谷主,邹某没有说谎,少谷主已经完全让那个小美人迷住了,什么父子亲情,什么男儿大业,在他眼中统统都是狗屁,都不如澹台家的那个狐狸精。红颜祸水,贻害无穷!”
      看着昏倒在地上的印无忧,印别离脸上阴沉地可以滴下水来,方才印无忧那一剑,只是划破了他肋下的肌肤,血出的虽然多,但是没有大碍,他万万没有想到儿子居然动剑伤他,这个现实他无法接受,现在的印别离就像是一头受了伤的野兽,眼睛里边都起了红线。
      看看印别离的脸上,邹断肠阴阴地:“谷主,杀人不如杀心,死了心,才能断了少谷主的念想儿。”
      印别离没有说话,就是要邹断肠继续说下去。
      邹断肠道:“谷主,现在那个澹台梦是生是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少谷主还惦记着她。邹某觉得,少谷主如此迷恋澹台梦,应该只是少年的懵懂而已,谷主一直不许少谷主碰女人,是怕他被女人给迷惑住,其实,有些事情往往事与愿违,依我的愚见,不如让少谷主阅尽人间的春色,也许见识了女人不外如是以后,少谷主自然就会忘记澹台梦了。”
      邹断肠的话,让印别离心头一动,眼光溜向了那三个女子,她们俱是被点了穴道,躺在一旁,只有一双惊恐的眼睛,无助地望着他们。
      沉吟了一下,邹断肠道:“谷主心疼少谷主,可是爱之亦害之,小孩子就是这样,你越是不让他碰的东西,他越是觉得新鲜,越是想动一动。”
      印别离黯然道:“不可能,他不会碰她们。”
      邹断肠冷笑道:“少谷主不谙风月,谷主可以帮他一下。”
      脸色一变,印别离微怒道:“邹断肠!你要我给无忧下桃花劫?”
      邹断肠没有说话,看着那三个瑟瑟欲死的女子,唇边挂着一丝冷笑。
      桃花劫。
      上次为了让无忧死心,印别离给澹台梦下过桃花劫,中了此种烈性药物的人,除了被算计以外,无药可解,如果中了桃花劫的人不肯就范,就要承受烈火焚心般的痛苦。
      如果印无忧中了桃花劫,不能自持,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对不起澹台梦?
      印别离的心为之一动,男人,男人总是要有过欢爱才能成熟,无论那个澹台梦是生是死,只要能让无忧忘记她的方法都值得试一试。
      血,慢慢凝固了,衣衫上都是暗暗的颜色,印别离望着山谷的另一个方向,那边已然火光四起,他的唇边也露出冷厉的笑意:“可惜,可惜,我们错过了一出好戏。”
      邹断肠也笑道:“等他们鹬蚌相争后,我们也好坐收渔利。”
      印别离道:“我知道你恨着澹台玄,不过报仇也不急于一时半刻,我现在还不想淌这趟浑水,我要我的儿子,还和从前一样。”
      他说着话,眼光冷厉,扫过那三个女子,狰狞地:“能侍候我的儿子,是你们三生修来的福气,你们也该死得瞑目了!”
      邹断肠笑道:“都杀了岂不可惜,不如留下一个半个。”
      印别离森然道:“你们三个中,可以留下一个。”
      三个留下一个?
      留下谁?
      看着三个女子脸上流露出的奇怪表情,邹断肠嘿嘿地笑,在生死的抉择前边,人们往往会忽视很多问题,毕竟死亡对普通人来说,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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