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百元小抄

6、无论怎么变，你还是你

　　车子驶向城郊，停到一家私立疗养院。
　　到了这里纪满开始变得不安，他从下了车开始就拼命往喃音身边跑，李念侑靠近一步他就开始大叫。喃音将他抱起，纪满双手抱住她的脖子，将头埋在她的肩膀里就不愿抬头看李念侑一眼。
　　喃音感到李念侑身体有一丝丝僵硬，她扯了扯他的袖子以示安慰，李念侑轻轻回捏了一下她的手冲她微微一笑，“走吧。”
　　他们来到病房，看到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躺在洁白的病房里。喃音突然明白为什么纪满变得不安。看着那个老人，真的能感觉到岁月的流逝。他毫无生命力地躺在那里，仿佛上世纪的黑白电影，生活的色彩已经完全褪去，只剩下孤独和病痛，折磨着他。因为手术，他的脸微微变形，手指也变得肿大，见到纪满后，他灰败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光彩，“来了。”
　　喃音将纪满放下，纪满撇着嘴，大喊着“爷爷”，哭着朝他跑去，抓住老人的手不放。
　　李念侑将床头慢慢升起来，喃音忙将枕头垫起来，方便老人坐起。老人的眼睛肿成一条线，他吃力地回握住纪满的手。
　　“爷爷，你好没好，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纪满委屈地哭着，此时的他才真正地像个孩子一样，受了天大的委屈，任性地埋怨着。
　　“满满，你长高了。”老人笑着开始说话，这样已经让他感到疲惫。
　　李念侑拉着喃音走了出来，让纪满和老人单独呆着。
　　“我去问一下医生。”他转过身往医生办公室走去。
　　长长的走廊，他一人独行，门外的夕阳透过窗子撒了进来，投在地上成为斑驳的光影，让看上去那么孤独。
　　“一起。” 至少现在她在他的身边。
　　负责的医生说，这次手术老人恢复的不太好。纪老年纪大了，在病情初发的阶段没有治疗，现在有点太晚了，可能就这几天了。
　　希望你们有时间多陪陪老人，也好好开导小朋友，看得出来，小朋友和老人感情很深。
　　喃音隔着玻璃，看到虚弱的老人挂着幸福的微笑，小满懵懂天真，对生离死别的半知半解，这样的画面单纯而残忍。
　　离别的时候，老人让她单独留下。
　　老人缓缓地开口，“我以前很怪你，为什么不负责任地生下他又抛弃他。可是如果你没抛弃他，我也碰不到这孩子。因为他，我觉得我这一生，没白活。孩子小，还没学会恨，希望你之后能好好待他，别让他学会恨你。”
　　老人每句话都说的很用力，凹下去的双眼迸发出炙热的光芒，微弱的生命之火在最后一刻，因为过于强烈的愿望，燃烧的更加剧烈。
　　两天后，李念侑打电话过来，说老人去世了。
　　纪老无依无靠，葬礼上也都是附近的街坊邻居过来送送。纪满对死亡还懵懵懂懂，当他发现他再也见不到爷爷时，他突然在葬礼上大哭了起来，他拼命挣脱李念侑的怀抱，然后抱着爷爷的照片不撒手。
　　李念侑面无表情，可是喃音还是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懊恼。她默默走向前，握住了他的手。
　　李念侑抬头，冲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我没事。
　　喃音松开手，起身走到纪满面前，蹲下。纪满看到她，抱住她的脖子，扑在喃音肩膀上，抽搐不止。他的眼睛都哭肿了，小脸通红，身体微微颤抖。
　　喃音也紧紧抱住了他，“小满，爷爷虽然今后不会再陪伴你了，但只有你一直记挂着爷爷，他就没有离开，因为有人爱他。爸爸也是你的家人，爸爸会连着爷爷那一份，一起爱你。”
　　小满哭累了，趴在喃音怀里睡着了，手里还紧握着他和爷爷的合照。喃音抱着他，坐上了副驾驶。李念侑先开车回家，放下小满，叫保姆照顾好他睡觉。然后要送喃音回学校。喃音想让他多陪小满，可李念侑说，她帮了他太多，无以为报，只能出力当司机送她。
　　下了车道了别，喃音回宿舍楼的时候，发现宿舍门口站着董易。
　　“林喃音，你是不是又去找李念侑了！我这几天一直找你找不到人，你室友也不知道你在哪，你以前去哪里都会说一声的，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听话！”董易见到是她，立刻大步走了过来，劈头盖脸开始数落他。
　　“我没有任何义务要向你报告我的行踪。董哥，我不是小孩，你也不是小学班班长了，不必在我这浪费时间。”喃音说罢饶过他想回宿舍，结果被他拉住手臂，扯到宿舍楼的人少的一侧。
　　“喃音，你是不是被李念侑骗了？你以前不会这样跟我说话的。”董易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如果是以前的李念侑，他可能还有资格做我们的朋友，现在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loser，被学校开除，跟女人牵扯不清，前几天我听说有人在学校看到他的孩子了。他里子里烂透了，你也醒醒吧，别跟他来往。”
　　喃音气极，猛地推开他，大声反驳，“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凭什么说随意评论他！他其实，哎，很多事情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我希望你不要背后说他坏话，也不要和别人说！”
　　“我......”董易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刚想辩驳，就看到背后的人一惊，立刻住嘴。
　　“你钥匙落车上了，给你。”李念侑从背后走来，喃音心猛一跳，回头，大叫不好，完了，他听到董易的话了。
　　李念侑穿着灰色的大衣，围着白色的围巾，英气的脸有些苍白，被宿舍楼前的灯光柔柔一照，看上去不太真实，好像随时都要消失一样。
　　他把钥匙递给她后，转身就走。
　　“李念侑！”喃音哪里还顾得了董易，连忙再跟上去。
　　董易心里暗暗发凉，刚刚他的话是不是都被李念侑听到了。听说李念侑家里有点背景，所以他一直很横，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他要报复自己，正好最近他在等一个面试通知，成了不仅薪资待遇高，还可以解决户口成为B市人，这时候得罪这个人得不偿失。他想到这，赶紧一声不吭地离开，暗自祈祷李念侑没看到自己。
　　“李念侑！你别听他瞎说，他只是不知道事情而已......”
　　“喃音，我其实也觉得，我这个人，烂透了。”李念侑突然停下，他没有转身，头微微后转，没有看她，却能让她刚好听到他的话，“他说的没错，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我了。”他这时转过身，脸埋在围巾里，低头，笑容脆弱到透明，“喃音，我撑不下去了。”
　　李念侑刚说完，就被人抱个满怀。。他低头一看，看到女孩乌黑茂密的秀发。
　　“不论怎么变，变好变坏，你都是你。”
　　喃音感到李念侑也轻轻抱住她，他似乎将防线拉低了一些些，将里面的李念侑放在了她的肩膀上，依靠着她。然而，在这么温馨感人的时刻，她脑子里竟然想的是要不是她有劲，一米八的大高个这么抱她，他们俩肯定摔在地上了。
　　真是破坏气氛。
　　“李念侑，我想和你一起撑下去。”
　　我还想你能和我一起毕业。
　　当所有人把李念侑的骄傲踩在脚底，当他一个人落寞地转身，当他抱住她那一瞬间，喃音急切地想告诉他，她想站在他那边，和他一起，对抗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