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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柏川的梦境 ...

  •   柏川做了个很长又很光怪陆离的梦。

      他走在一个很黑的隧道里,寻着远处的光亮一路向前,四周是凹凸不平的石壁,有流水顺着石壁流淌的声音。

      走到洞口处,黑暗立刻褪去,眼前豁然开朗了起来。他看到一大片的油菜花田,是小时候经常玩耍的那种田地,他走在田埂上,淹没于一片油菜花里。

      柏川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土地,泥里嵌着一枚一元的硬币,于是他就乐滋滋的捡了起来,再走几步就又有一枚。他越捡越欢,越发的觉得自己富有了许多。

      这种情景总让人想起小时候用食物诱拐邻居家的小狗,用的就是这种方法。

      他看到远处溪边有一只麋鹿,高贵优雅的低头饮水。于是他丢下硬币又飞奔着想去追那只麋鹿,那鹿见有人向他扑来,迅速的一闪躲避开,跃向一侧就消失了。

      柏川在原地打着转,想要寻着鹿的踪迹,只是这一转身,所有场景立刻变幻,他已经深处在一片白桦林里面。

      他看到一只独角兽正缓缓向他走来,走到他面前曲了曲双膝做了邀请的动作。

      柏川爬上独角兽的脊背,趴在上面,独角兽就慢慢起身,缓缓向前走去。

      林子里的光线忽明忽暗,恍恍惚惚间,柏川感觉自己是坐在一个很老式的巴士里,老式的铁皮,很多处都已经卷曲,窗户只是一些碎玻璃,门早已经不知了去向。巴士里挤满了阳光和尘埃,让人想起多少个困倦的午后,睡意沉沉。

      柏川只觉得舒服极了,意识就越发含糊了许多。

      只是突然间一震,他从独角兽背上摔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吃痛的从地上爬起来。就闻到一股很好闻的香味,那味道里裹挟着一种让柏川觉得熟悉和踏实的安全感。还有那满头的银长发,让柏川不经觉得,那就是他未及蒙面的母亲,直觉是那便是。

      柏川关于母亲的印象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他只记得在他出生后的很长时间里,父亲是很不喜欢他的。看到他就会眉头紧皱,掉头就走。

      索性家里的爷爷奶奶倒是还宝贝他这个孙子,总是温柔待他。只是当他追问自己母亲是谁,去哪里的时候,奶奶的脸色会一沉,不再讲话。

      倒是一侧的爷爷微笑着告诉他,他母亲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是怎么样的呢?"

      "那个世界啊......那个世界平静的像一汪湖水,那湖水是由这个世界的人的思念和眼泪汇流而成的。人到了那个世界除去很多杂念就会变得轻飘飘的,可以站在那个湖面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从自己影子里捧起一瓢湖水,便可以尝到思念的味道,入口甘甜,回味却很苦涩。"

      "那可以多放几勺糖进去吗?"

      "不可以哦,因为你难过的时候,放多少的糖都是甜不起来的。"

      "那什么是难过?什么又是思念?"

      "等你长大些的时候,就能体会到了哦"

      "长大......"

      后来柏川终于领悟到什么是难过,什么是思念。那是在爷爷的葬礼上。当棺材盖缓缓合上的那一刻,泪腺崩塌,他知道那是一个一睡不起的人。从此也再没人会给他讲那个世界的事,讲那些林林种种的鬼怪们的故事。从此再没有一个人会温柔的笑着摸摸他的头,然后把他抱在膝盖上。

      我们真的可以接受,离别这件事,如果真的很爱很爱一个人,该怎么道别。

      柏川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爷爷会解释不出,什么是难过,什么是思念。不是因为解释了柏川也听不懂,而是,在人类盛大的感情之下,文字失效。

      虽然柏川的童年并不光亮,但是幸运的是,在他人生最初的那些日子里是被爷爷的温柔教化的。那个就像是黑暗包裹中你永远可以看的到的一点光亮,让他即使难过也不会对这个世界心生怨恨。

      他想要被这个世界温柔对待,总有一天他会被这个世界温柔对待。

      爷爷去世后,奶奶的身体就很不好,父亲不得不把柏川接去了自己工作的地方。其实也只是从乡下的农村接到了小镇上。父亲接他走的那天破天荒的带他去街市上转悠,买了身不是太合身的新衣裳,感觉就像过年。因为在印象里,只有过年父亲才会回来,会有一身的新衣服。那天也是第一次跟父亲去澡堂洗澡,只是他一进去就立马跑了出来。父亲本来稍稍缓和的脸色,又立刻黑了下去。

      父亲是村里难得的读到高中的文化人,字又特别的好看,被留在镇政府里做了个文员。因为这个处理起柏川入学的事有效率的很多,隔天就插班了进去。

      只是柏川入学比别人晚课程跟不上,平常头发很长,指甲很长也没人剪,衣服也是脏脏的很长时间都是同一件。

      而镇上那所学校的孩子家里条件都不错,穿的都是干净得体。柏川在他们中间就像难民一样。加上他腼腆内敛的性格,话又少,很快就成了男生们欺负的对象。把他的饭倒在地上踩,把他画在本子上的画画花或是拿给老师打小报告。

      班上一个大大咧咧的女生实在看不下去,推开那些男生,朝着柏川大骂:"你不会生气吗?你为什么不生气,不还手。"

      是啊,为什么不生气呢?可是为什么要生气,为这些无关痛痒的人浪费力气,人类的感情那么珍贵,又为什么要浪费在欺负自己的人身上。把所有力气花在自己想爱的人身上不就好了吗?人的一生那么短,匆匆不过百年,一千二百个月,画一个三十乘以四十的格子就能走完的人生。只在意重要的人就好。不重要的人和事屏蔽掉不就好了。因为这种思想,柏川是一个很深情却又可以很决绝的人。

      在奶奶也过世以后,柏川能爱的人就只剩下他父亲。小心翼翼的想要接近父亲,父亲却总是以各种理由避开他。

      柏川一直以为父亲有意避开他是因为还在记恨自己。虽然幼时不明白,但是随着年齿渐长,也渐渐从几个姑姑那了解到一些关于自己母亲的事,那时的医护条件不够完善,特别是供血不足,而柏川的母亲在生柏川的时候大出血,最终没有抢救过来。

      柏川的父亲在接过襁褓中的柏川,举起来就想往地上摔,最终还是被拦了下来。

      但其实那也只是父亲的一时悲愤过度。父亲总是避开柏川只是因为害怕回忆,害怕思念,离开是对留下的那个人的惩罚。

      这一点是柏川在十二岁那年从床底下摸到一把钥匙才知道的。

      他拿着那把钥匙去试了屋子里所有的锁,终于在电视机柜子下的隔间内侧的一个小箱子上找到了对应的钥匙孔。

      打开,里面只有两张照片一本日记本,两本结婚证和一大捆的信件。

      照片一张单人照上一个面容佼好的姑娘,带着洋帽,穿着白色薄纱的洋裙,烫着那时时下最流行的空气刘海,笑容温柔明媚。这样的女子也难怪会让人那么念念不忘,那么不敢回忆,不能回忆。不用想柏川也知道,这个照片上的女子就是他的母亲。

      而另一张则是母亲和年轻时的父亲的合照,面容俊朗,衬衫外面套着毛衣,才发现现在就行的穿衣风格和现在火热起来的空气刘海在那时就兴起过。这张合照里,母亲也是那样的笑,却更多了份小鸟依人。而一旁的父亲也是那般温柔的笑着,那笑容让柏川有些恍神,他是从未见父亲那样笑过的。柏川的父亲原也应该是个温柔的人,父亲的这种对母亲的温柔最后演变成对柏川的难以接纳。

      放下照片,柏川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才发现自己的眉眼那么的像他的母亲。

      父亲无法面对自己的原因,是因为自己也应该是被锁进这箱子里的物品。

      那些贴着邮票的百来封信件,和那本纸张已经泛黄,发皱的日记本,打开的时候还有一股时间太久而带上的霉气。

      记录着从开始的一见倾心,朝思暮想,偷偷的暗恋,忍不住的搜集各种她的消息。到后来的各种书信追求,像现在的小情侣那样,天天骑自行车等她上下班。读来更像一部长久又细腻的小说。

      他们那个年代自由恋爱的并不多,而那时候的人的感情也似乎比现在更厚重,那些靠介绍认识在一起的夫妻都能相濡以沫的扶持一辈子,更何况父亲母亲是自由恋爱走到一起,那样的感情,更经不起离别。

      柏川突然就理解了他的父亲,如果远离只是因为深爱,那又何错之有。因为他们之间的深爱,自己出生之前一定是被期待和深爱着的。
      柏川来到这个世界,无论他是否是天煞孤星入命,但他确然是没错的。他父亲因害怕回忆而不敢面对他,也似乎情有可原。也许错的只是这个世界,太过残忍决绝的铸就离别。
      如果人生有如果,结局是否可以改写,是否可以拥有不一样的人生。只是过去不可追,未来不可逆。
      柏川在意识彻底迷蒙的时候,走马灯似了回忆起了过去二十三年的人生,只是回忆里他总是一个人,一个人走在回家的小泥路上,一个人蹲在门前的小沟上,一个人呆坐在房间里。
      于是那时候的柏川总是喜欢捡一些东西回来,似乎把空间填满了,心也就不会那么的空落落的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柏川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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