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尹子轩

43、静候

　　启亚，医仙谷

　　齐莫言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会因为昼的缘故，出现在这个地方，可是心中总有一丝牵挂，牵引着自己来到这里，这个谁都不愿意与这里的主人发生冲突的地方——医仙谷。

　　在谷外有十天了，带来的大夫仍然没有一个想到办法，能够不惊动里面的人通过迷烟阵闯进去。齐莫言每天咬着干粮时候，都能看着谷中袅袅升起的炊烟，这时都会在心中默默的问：有人给你做饭吗？他们会像我一样好好照顾瞎了的你吗？或者是，商袭把你的眼睛治好了，你已经自己能照顾自己了。

　　齐莫言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他不敢闯谷的最大顾虑，是怕耽误商袭治疗昼的眼睛。心里老是想如果因为自己的卤莽，而让本能复明的他失去了最后一线希望，这大概不是作为朋友应该做的。

　　还有五天，齐莫言最多只能再呆五天，五天以后，无论能不想到办法把昼弄出来，他都必须回去了，他的百姓需要他，他的国家需要他。这样简单放弃，还真是有点不甘心，如果不是想“温和”的让里面的人出来，自己早就硬闯进去了。

　　手下人来报，谷中好像有人要出来，齐莫言连忙命令手下都躲藏进路边树丛，看看情况，然后等候自己的手势再行动。

　　四个身影出现在迷烟阵的入口处，而齐莫言的眼中，只看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那个让自己前后两次丢下朝政出来追寻的人。他比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少了许多狼狈，却更有一种飘然仙去的味道。依旧是那个纯净无暇的笑容，虽然不是对着自己，能再次看到这个笑容，齐莫言说不上心中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是喜悦吗？是看到朋友安好的喜悦？齐莫言摇摇头，自己都不相信，什么时候朋友对自己来说变得如此重要。

　　“呼……终于出来了，这些天真是憋闷死了。”张庭雪像出了笼的鸟儿跑前跑后的。

　　昼对身边的商袭笑着说：“原来庭雪是这么活脱的性子，我原以为像庭雪这样的侠女都是该是……”

　　听到昼再说自己，张庭雪跳到昼和商系的中间，扶着他的胳膊，“你以为女侠该是什么性子？温柔体贴？”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庭雪有时候……”

　　“像个孩子。”陶寂插嘴，一下就想到昼要说什么。

　　张庭雪嗔怒的看着陶寂，“我怎么像孩子了？哪里像孩子了？”

　　“并不是说像孩子不好，只是我从没想到，在江湖上人人夸赞的女侠是这个性子。”昼急忙解释道，害怕张庭雪误会自己的意思。

　　商袭在旁冷冷的说：“算起年龄，她不过才十五，在月份上还不知道你们谁大呢。”

　　昼有些惊讶，“十五？庭雪不早就是成名多年江湖的大侠？”

　　张庭雪笑咪咪的告诉昼：“大家只听到说江湖上‘十二大高手’的诗，都不知道那诗出自谁手吧。”

　　三人回想半天，发现原来听到那首诗的时候的确只知道了十二个人，并没有听说过写诗的人。看到三个人都没有知道的，张庭雪笑得更是得意，“你们就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到。”

　　“张女侠，别卖关子了，你就说了吧。”陶寂好奇地说。

　　“写诗的人，其实就在诗中，因为他早年喜欢四处游历，然后寻访高手比武，在他结束游历回到家中，便有了这首诗流传出江湖。“张庭雪还在卖关子。

　　“游历天下，十二人中只有林幻花和翦成云。”说到“翦成云”三个字时，停下来看了看昼，看到他神色微动，商袭叹了口气，继续说：“但是，能有如此诗兴、诗才的，只有‘惜花公子’林幻花了。”

　　张庭雪嘟起小嘴，“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聪明。”

　　“原来是林公子啊，”陶寂还是奇怪，“可，林公子怎么能在三四年前你还没出江湖的时候就把你列在十二大高手里？”

　　说起这件事，张庭雪又得意起来，“因为我和他交过手，那年他来我家做客，说什么拜会我老爹，两个人打了一场，最后我老爹输了，我不服气，就去找他打了一架。”

　　三个听的人都很吃惊，“难道你竟然胜了他？”陶寂嘴快，抢先问了出来。

　　“林幻花是‘十二大高手’里武功最好的，我怎么可能赢？可是，三年前，我在他手下走过百招，打完他对我老爹说，三年之内我定能名满江湖。”张庭雪说得很坦然，丝毫不觉得输给林幻花是什么耻辱。

　　“嘿嘿，”陶寂干笑两声，“张女侠，如果不是林公子回去把你写进‘十二大高手’里，你能名满江湖？”

　　“你……”张庭雪有些生气，可转念一想，陶寂说得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心中气闷。

　　昼虽然看不到张庭雪的表情，但从她的语气上也听出来她的不快，拉住张庭雪的手，“陶寂多嘴了，你别放在心上。”

　　“我能拿他如何，他说的也没有错，也许，我根本就是名不符实的。”张庭雪郁闷起来。

　　昼停下脚步，面对着张庭雪，认真地说：“不错，林幻花的确让你成名了，可是他只让大家知道你是‘十二大高手’之一，而你自己才是让世人公认你‘女侠’之名的人。”

　　听了昼的话，张庭雪明白了，笑容重展，抓着昼的手，“你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

　　“他说的东西只不过是大家都知道，而你想不到的东西，你这几年救了多少人，恐怕你自己都数不清。”已经走到前面商袭回头，“那么，如果张女侠感动完了，能不能来这里，有点事要你做。”商袭站在谷口界碑处，等着三人。

　　张庭雪和陶寂一边一个扶着昼快步上前，“有什么事要我做？”

　　“我出谷了，你来给我留话，不要让人再来找我了。”商袭叹口气，这是自己第二次出谷了，也许是最后一次。上次出谷之时不是也不想回来了，但……如果没有遇到管刑，自己是真的不会回来了。这次，没有了管刑，应该不用回来了……

　　“这是我拿手的，来，让开点。”张庭雪出剑，顿时，石屑分飞，张庭雪已经在石碑上刻下了八个字：谷主有事出谷，勿念。

　　看到这八个字的时候，陶寂控制不住自己又笑了出来，“勿念，张女侠，你，你这怎么像给家人留书出走？”

　　张庭雪很难得没有还口，上前一步，把商袭拉了回来，斜跨一步，挡在三人面前，“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还不现身？”虽然张庭雪年龄小，可林幻花也不是乱说的，树丛里躲着的人怎么能瞒地住她。

　　齐莫言长身，从树丛里站了出来，走到路中间，直面张庭雪。齐莫言的手下也跟了出来，在路上站成一排，堵住了出谷的去路。

　　“王！”陶寂惊呼，也让看不见来人的昼知道齐莫言的到来。

　　“不知道言王来此，有何要事。”商袭一脸淡定，口气就像是在问一个前来求诊的病人。

　　齐莫言唇角上扬，笑得温和，“让商先生受惊了，是本王的错。不过，商先生似乎忘了，前些日子，你也让本王好生惊讶。”

　　商袭冷哼一声，“我做了什么怪事？我本来就是个怪人，言王以前没听说过吗？”

　　商袭一句话，几个人都有点愣了，昼这么大的一个活人站在自己身边，商袭装傻的本事真是一流。

　　“哈哈哈哈……商先生真是会开玩笑，先生身边眼盲之人，不就是先生从本王身边带走的人吗？”

　　“哼，你是他什么人？”商袭不削地看着齐莫言，“他又是你什么人？难道他身上什么地方刻着‘言王专属’不成？”

　　听完这几句话，商袭身边的几个人都彻底佩服了商袭，这话明明就是在挑战言王的耐性。

　　齐莫言笑意更深了，“商先生真是喜欢开玩笑，人是破浪和玲珑一起从本王的王帐中抢走的。玲珑都和我说了，所以本王才出现在这里，来把他接回去。”

　　“要说向我讨他，言王恐怕没有这个资格。”

　　“本王没有？”齐莫言讶异，“那在先生看来，谁有这个资格？”

　　“本来有这个资格的，有两个人，”商袭看了看身边的陶寂，“一个当然是把人托付给我的人。不过现在我变了主意，就算熙玲珑来要，我也不可能把人给她。而另一个，自然是这小子的心上人。”

　　昼和齐莫言都有些惊讶，昼问商袭：“先生，你的意思是？”

　　商袭冷笑起来，“我只是说翦成云有资格要，并没说我会把人给他啊。”

　　齐莫言也收起笑容，冷冷地说：“商先生，你在谷中，本王不会硬闯进去抢人，也自认没那个本事。现在你出来了，你以为你能保得住人吗？”

　　张庭雪怎么听齐莫言的话，怎么觉得别扭，“你当我不存在啊？”

　　齐莫言才仔细打量起这个娇小的女子，身上散发出的气势的确不容忽视，可是自己这次带来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姑娘在厉害也只有两只手，姑娘既然知道本王是谁，也希望姑娘不要掺和进来。负责不要怪本王不懂得怜香惜玉。”

　　“哈，”张庭雪讪笑，“都说言王冷酷，我到觉得言王颇能吹牛，连我是谁都看不出来，还想要从我手里抢人，不用商先生出手，我就能先打发了你们。”

　　按理说商袭要出医仙谷，应该是带着大家都知道的管刑，这样一来，几个人只有陶寂一个会武功，自然很容易把昼再带回去。齐莫言也没想过，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是什么身份，现在听张庭雪的口气，好象是有点来头的样子，齐莫言半眯着眼睛，“不知道姑娘是？”

　　张庭雪抬手，剑指齐莫言，“打过你就知道了。”

　　“且慢，”商袭不想让张庭雪费力和齐莫言动手，“言王，你如果敢动我们几个任何一个，我保证让你有来无回。”

　　齐莫言仰起眉尾，“商先生，你这话似乎口气大了点吧。”

　　“你说的不错，也许这么说口气是大了点，但是，我一定能保证言王带具尸体回去。”商袭说的十分冷漠。

　　“商先生，你？”张庭雪一脸不可思议的回头看了看他，确定了刚才的话是他说的。

　　“你敢？”齐莫言忍不住上前一步。

　　商袭掸了掸袖子上的浮尘，“言王，我为什么不敢？他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先生你不是答应了主子要照顾公子的？”陶寂也有点吓到了，拉着昼往后退了一步。

　　“我只答应熙玲珑留他一辈子在我身边，所以，他只要死在我身边，不也算是一辈子。”商袭冷笑着看着陶寂。

　　陶寂咽咽口水，心里暗想，主子是不是有点所托非人。

　　“商先生要是动了他，我保证你和你在意的人也会去给他陪葬。”齐莫言动了杀机。

　　“哈哈哈……”商袭仰天长笑，笑声有些凄凉，“言王大概想不到，刑死了，我现在并没什么好怕的了。”

　　怪不得商袭说话这么冲，原来管刑死了，齐莫言也消了杀意，自己来的目的也并不是杀人。

　　昼突然走到商袭的身边，对他低声说：“商先生不必为我劳神，不行就把我交出去好了。”

　　商袭摇头，“若我连你也保不住了，我还能留住什么？”

　　昼知道商袭还没有完全从管刑死去的打击中平复心情，转头对齐莫言说：“莫言，谢谢你来救我，商先生待我很好，我们此次出谷是商先生为了找医治我眼睛的药，所以，希望你不要阻拦。”

　　听到昼说起他的眼睛，齐莫言虽然很想留人，但心里总是有些不忍，“那你先和我回去，我派人护送商先生去找药。”

　　“然后你就把‘文曲’和‘神医’都弄到你们子疆去吗？”张庭雪撇撇嘴，齐莫言的如意算盘打的真是不错，要是把商袭弄到子疆，以后自己带病人去找他，不是要跑很多路了。

　　齐莫言没有接张庭雪的话，一直看着昼，看着他那灰暗的眼瞳，咬咬牙，“先生此去，险阻重重，本王还是派相随保护吧。”

　　“不用了，你那些人三脚猫的把势，敢跟来试试。”张庭雪故意和齐莫言过不去，很想和这个与自己同列‘十二大高手’的言王比比。

　　“嘶，”齐莫言眯着眼睛，“你究竟是什么人，非逼本王在这里开杀戒。”

　　“莫言，庭雪，你们别打。”听出齐莫言要动手了，昼忙出声拦阻，怕张庭雪有个闪失什么的。

　　“庭雪？”齐莫言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是张庭雪，怪不得有这么大的口气，想向本王挑战？不过，你恐怕不能如愿了。”

　　“为什么？”

　　“本王还要留着你保护他去治眼睛。”齐莫言指指昼，“不过，商先生，本王今天放你们出去，本王也希望你能答应我治好后把昼送回子疆，本王定有重谢。”

　　商袭突然紧紧盯着齐莫言，“你，似乎，不像是齐莫言。”

　　齐莫言无奈的笑笑，这么容易妥协，的确不是自己平日的作风，可是昼的眼睛，也一直像一根扎进心里的刺。如果因为自己，他就这么瞎了，就是带他回去，自己也不会开心。“商先生，你不愿意吗？本王许给先生丰厚的酬劳。”

　　“齐莫言，你走吧，我什么都不答应你，因为我什么都不缺。”商袭明白了齐莫言对昼的重视，不单因为昼是文曲，还有些别的什么。

　　“先生难道不怕本王不放你们出谷？”

　　商袭笑了，“齐莫言，你有本事在这里守一辈子，要不现在就把他抢回去。”

　　“世人皆称赞先生医术高明，却不知道先生口舌也如此厉害。”齐莫言不甘心，人明明就在眼前，为什么自己就是不能冲过去把他抢过来。

　　“齐莫言，你输了，你走吧，我答应你尽力治好他的眼睛。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答应。”商袭有些同情齐莫言了，再看看昼，没想到齐莫言居然对这个要利用的“文曲”动了心。

　　齐莫言愣住了，“输”这个字，自己有多久没有听到了，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被商袭说出来，但商袭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就是商袭现在让自己把昼带走，自己也不会这么做了。看来，自己真是低估了昼在对自己的影响力和商袭的眼力，竟然让他看了出来，“商先生真是高明，本王放你们走，但是商先生，你别以为你抓住了本王的弱点，玉石俱焚这件事，本王也是随时愿意做的。”

　　“言王想玉石俱焚，商某随时恭候。”商袭冲着齐莫言拱拱手。

　　“撤。”齐莫言冷冷的说，这趟没有白来，虽然没把昼带回去，但是能知道他的眼睛有希望复明，也算是放下心中一直的担忧。尽管昼是因为熙玲珑才出的事，齐莫言的心里总是有些莫名的愧疚。

　　看着齐莫言带着手下离去，商袭转头看昼，“我才发现，我们居然没有给你易容，就准备带着你出去晃悠了。”

　　昼干笑一下，“现在易也来得及，还好发现了。”

　　“是啊，是啊，真要多谢齐莫言的警示了。”张庭雪也附和道。

　　陶寂傻笑了两声，难道之前只有自己想到要给昼主子易容这件事了吗？眼前三位名满天下的大人物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自己还以为大家都不提易容的事，是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呢，连主子都觉得没必要，自己还多什么嘴。谁能想到，这三位到好，没一位能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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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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