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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战争 ...

  •   奥汀斯从儿童预备军的栅栏里爬了出来,满身带着伤痕。他刚刚从一场混战中逃脱,觉得无比的庆幸。他父亲的愿望是将他培养成一名合格的苏尔古特帝国军人,为了帝国的荣誉而奋战。但显然小奥汀斯的能力有限,他现在对苏尔古特帝国能做的所有贡献就是被那群稍大的孩子们在训练之余当作游戏揍着玩罢了。教官们通常是不管这些的,他们会说,“噢,看那群小子们多有活力啊。”去你吗的有活力,奥汀斯暗暗的咒骂着。
      左边的眼眶已经肿得很高,青红色混杂着的地方还有些破皮,往外冒着细小的血珠。那是因为特泊这个混蛋把他的脸狠狠的按在地上被沙子磨破了。其他的地方或多或少都有些伤痕,嘴角也破裂了,流着血。他小心翼翼的越过那些大人的警戒线,往外围的囤积库里跑了过去。那里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不太容易被人找到,他得在这里呆到下午的开饭时间,那群傻大个从不会错过任何可以吃饱的机会,那时候他就安全了。可是他回去之后,也是免不了又一顿责罚——被那些教官们,正是因为他擅自脱离队伍。
      也许还等不到上战场的时候就会被自己人打死了,他缩在仓库的某个角落里阴暗的想。

      他回去的时候正好遇到巡检的安德鲁斯教官。奥汀斯畏缩的站在墙边上低着头,他用棍子把他的脸强硬的扳起来,然后皱着眉看了一眼被打得变形的脸。“真是可怜,奥汀斯,看来你又从伙伴们的身边溜走了。”教官们的观点是,被打了也要揍回去。不过这个可怜的家伙经常是一被打就逃跑,实在是让人生气。
      于是在被放回宿舍之前,他都一直呆在教官们称之为禁闭室的小黑洞里。在他进去之前,他们会咆哮着吼,“奥汀斯你这是多少次无视纪律了!再这样我们就把你遣送回去!”“对不起,教官。”他机械的回答。噢,回去,多么美好的梦想,不过在战争之前估计他是回不去的了。
      接着是漫长的黑色的几个小时,十分安静的,偶尔靠在墙上能听见微弱的从外面传进来的一些声音,但是这些声音只是断断续续的音调罢了,也许还是他产生的幻觉,完全没有任何意义。整个禁闭室里能听见的就是奥汀斯自己的心跳,这里的空间很小,仅仅是在距离地面不高的墙上用石头砌成的壁垒,必须要小孩子蜷缩着抱着腿才能勉强容纳下,只在洞的上方开着呼吸孔。
      这种禁闭室曾经一度停止使用,因为狭小安静的黑暗空间对人精神上的摧残是无与伦比的。但在自由历3004年战争爆发以后又开始恢复了,正是为了更严厉的惩戒那些违反军令的军人。其实在这里奥汀斯还是害怕的,但没有比被那群小孩打更害怕。因为实在太累了,他甚至靠在坚硬的墙壁上睡着了。
      让他被惊醒的是开锁的声音,铁门发出让人牙酸的响声,从打开的缝隙泄露进来的光线几乎要刺瞎他的眼睛。幸好那仅仅是灯的光线罢了,外面早已天黑了。他眯起了眼睛。安德鲁斯皱着眉头看这个屡教不改的小家伙,“你可以回去了,奥汀斯。记得不要再犯。”“噢,是的,教官。”
      他四肢并用的从黑洞里爬了出来。因为蜷缩的时间太长了,身体坚硬得没办法自由活动,他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尽力伸展了四肢,才扶着墙壁慢慢的站起来。安德鲁斯可没功夫在这里跟一个小兵耗着,他早就返回自己的宿舍了。奥汀斯又饿,四肢又麻木,光从门口走出去,就用了他不短的一段时间。
      月光让整个军营看起来都很陌生很安静,教官们和预备军的孩子们已经入睡了。只有夜晚看守和轮值的军人们才清醒着,奥汀斯经过的时候他们用严厉的目光审查他,并且询问他。“我是奥汀斯•普兰尼特,隶属第三军七小队。”他一次又一次疲惫不堪的重复着,最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宿舍里一共有十六个人,其他的人都已经睡着了。他悄无声息的溜到了自己的床上,和衣躺着,盖上了墨绿色的军被。
      他感到脸上的伤口依然肿得很严重,并且散发着令人难受的热度。由于弯曲得太久,他的小腿也有一点抽筋。同宿舍的小孩们打着呼噜,说着梦话,有的人还磨着牙发出刺耳的声响。好歹又活着过了一天,他最后想着合上了眼。

      那个黑色短发带着灰色眼珠的小孩子是个异数。他不但看起来很文弱并且还要比最小的奥汀斯小上两岁。通常在预备军里少数派总是容易被其他的小孩孤立,但他不一样。他是一个候补的法师。
      在苏尔古特帝国里,法师的存在几乎就象那些闪闪发光的魔法晶石一样稀有。这主要取决于苏尔古特帝国人民一贯强悍的军事作风,以及在他们领地里各种力量强横并且身体强壮的异族混血儿们。和魔法起源地的克莱佩达相比,他们的军事力量大部分都是由战士们组成的,必不可少的军队医师和圣职者们则是有帝国本身提供的,剩下的就是少得可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招募而来的法师了。但这些占军队数量甚少的法师们,往往凭借着自己神秘魔法的破坏力而得到应有的尊重——这点大部分来自于对他们能力的畏惧。
      因此刀刀•阿布布在预备军的生活实在要比奥汀斯要好上很多。在教官们用沾了水的牛皮鞭子惩罚那些体力不支无法完成训练或者不接受命令的预备军们的时候,他总是抱着大本的咒语书站在一边看,法师是用不着去完成战士所需要的训练的。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处于冥想或者背诵咒文的状态。
      由于缺少最基本的锻炼,他的身体不是很好,本来是白色的皮肤,脸上却隐隐透着青色,身子也偏瘦。尽量不给自己惹麻烦是他的座右铭。因此在奥汀斯被一群人用脚踹得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时候,他也是冷眼旁观,从来不发一语。也许是由于他的明智,也许是碍于他的身份,总之特泊那一伙人也没有找过他的麻烦。
      而奥汀斯对他的唯一印象只是,他在被打的时候,从围着他的那些人的缝隙里看到的那个小孩子。抿着嘴,站得笔直,身上穿着法师的宽大袍子。

      但在这天的训练结束的时候,莱昂教官把儿童预备军里的三个候补法师叫到了自己的宿舍。宿舍里除了莱昂以外,还有一位他们都不认识的陌生人,看起来身材很消瘦,穿着和他们相同的法师袍。“这位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他将教授你们魔法。”莱昂简单介绍了两句,然后就退了出去。把他们留给了这个陌生人。
      “告诉我你们的名字。”陌生人低下了头看着他们,他并不是很高,比起高大的莱昂来说他还要矮他一个头。只是由于他们都是小孩子,因此陌生人取得了身高上的优势,但他的眼神中带着轻视,他并不相信在苏尔古特接受法师教育的学徒们。他来自克莱佩达,当然,在苏尔古特对弗雷德进军的这个特殊时期来说,他出现的原因很是微妙。但如何而来为何而来并不是个多么重要的问题,至少他希望别人不觉得是个重要的问题。
      刀刀十分痛恨这种低人一等的形势。不过他旁边的亚里和德尔斐似乎并不在意,他们仅仅对陌生人拥有的能力感兴趣。
      “您好,尊敬的法师先生。我是德尔斐•艾拉。”德尔斐首先回答道,他是三个孩子中最大的一个,大约有十四岁。无论是做事还是待人接物都很沉稳,是教官们经常赞扬的对象。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亚里跟德尔斐关系并不好,他总是想跟他争夺教官们的宠爱。更有可能的是,也许德尔斐天生的就让亚里看不惯。
      亚里上前一步,优雅的行了一个法师礼。“您好,我是亚里•爱尔斯蓝。”
      懂得礼仪的亚里让法师更为高兴,现在他看着最小的那一个。那双灰色的眼睛盯了他许久,让他几乎失去了耐心,那孩子依然没有说话。他面带愠色看着他,直到其他的两个孩子为了法师的沉默而感到不安了。他终于开口问,“你不介绍你自己吗?”“我认为,在询问别人以前应该先介绍自己。”柔软的声音回答,“但既然您询问了,我是刀刀•阿布布。”他同样的行了法师礼。但他始终微微的低着头,法师的怒火对他来说根本没有用。
      “噢,刀刀•阿布布,显然的你没有受到过什么好的教育。”法师恶狠狠的重复着他的名字,“但我将好好弥补这一点!”在认识的第一天里,刀刀就失去了他老师对他的好感。这也正是他军营生活挫折的开始,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那次的举动。对于追求魔法的亚里和德尔斐来说则少了一个对手,他们之间的竞争更激烈了。
      法师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他叫什么名字。但他为亚里选择了元素系魔法作为他的主修科目。“一个元素系的法师在进攻的时候会有很大的作用,你在这方面具有天赋,亚里。”亚里从各种元素中选择了风。
      他本来为德尔斐也选择了元素系的魔法,但德尔斐拒绝了。“我想学习召唤,老师。”他解释说他对召唤有更充足的兴趣,但看起来更象是试图避开把他和亚里相比较的借口。于是德尔斐开始学习艰深的召唤,但法师也说过他并不擅长于这种魔法,只能给他最简单的帮助。德尔斐如果需要进阶的话就要到克莱佩达去做进一步的学习。但德尔斐毫不在意。
      最后一个就是刀刀。法师对教官们说,这个孩子没有任何魔法天赋,“但是,当然了,如果把他赶到战士中间去,他一定会死的。”他恶意的笑了笑,“也许我可以稍微教授他一些魔法,不过,不会很多。他能力有限。”教官们同意了法师的安排,于是刀刀跟随他学习的只是浅薄的巫师知识,其中咒术他学习得最多。但这种魔法其实算不上是真正魔法,而是催眠术的泛用,属精神攻击类。它的主要目的是制造幻象使对手产生错乱。法师整天的时间都忙于自己的研究以及其他两位候补法师的学习,只有在刀刀反复的追问下才会不耐烦的回答他的问题。

      教官们虽然同意让刀刀继续进行法师的修行,但是那番关于他丝毫没有天赋的评论终于还是流传出去了。于是那些战士小子就寻觅着一些事情来借机整治他,他总是睁着那双灰色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们侮辱他,他不还口依然站着。他们用手推他,他简直太轻了,竟然就这样摔倒在地上。法师除了他们的魔法以外,果然是弱不禁风的。他们大笑着,象踢奥汀斯一样,随意的用脚去踹匍匐在地上的刀刀,甚至特泊还使劲的踢了一下他的头。
      然而意想不到的让特泊惊骇的事情发生了。躺在地上的黑短发的小孩的颈项,竟然在他的用力下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顺着他用力的方向姿势奇怪的扭曲着,他的灰色眼珠死死的盯着他。特泊被吓得几乎立刻尿了裤子,虽然他来到预备军没少受杀人方面的训练,但他现在绝对没有那个胆量去杀一个人。更何况杀的还是军队里的候补法师,虽然是最没用的一个,但残杀同袍的罪是极其严重的。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其他的孩子也都发出惊叫的声音,有些甚至开始哭起来。这里的不寻常的响动立刻惊扰了教官们,他们赶到现场,发现那一群预备军小子统统都魂飞魄散甚至有些精神上的错乱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开口问站在一旁冷静的看着这一切的小孩。只有他看起来是最正常的,但也许是最不正常的一个。“噢,他们想跟我开开玩笑。”黑色短发的小法师说着,他看了看那群有些癫狂的小孩。“看起来也许是我的玩笑开过头了。”
      教官们开始怀疑法师所说的刀刀没有天赋,看看,凭借单纯的咒术就能整治一帮过动儿,这不是哪一个候补法师都能做到的。但是法师依然坚持他的说法,而刀刀也没有想要学习别的魔法的表示。于是他们只能放弃追究这件事。
      从惊吓当中恢复过来的特泊却没有放弃报复,他让他丢尽了颜面。他更加的痛恨刀刀,甚至都放弃了折磨奥汀斯的游戏。但其他的孩子总还是心有余悸的,他们不太情愿再跟着特泊去招惹这些法师,“哪怕是其中最没用的一个!”但特泊跟他们保证。“他什么也不会,那小子最拿手的就是咒术而已。我们根本什么都不用怕,狠狠的揍他。上次只不过是他运气好罢了。”

      奥汀斯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要卷入这场是非。他听说了上一次特泊出的丑,但也就是对这个法师感到好奇的程度。在奥汀斯的人生里,最大的问题就是在那群肌肉怪兽里如何活下去。特泊转移了目标,让他的磨难骤然减轻了一半,虽然这是用刀刀的痛苦换来的。不过又怎么样呢,他想,反正他被揍的时候那个家伙也是在旁边看着。
      这次轮到他冷眼旁观,最开始那群家伙没有讨到任何便宜。法师和战士不同,他们大部分的修行是任由他们自己挑选地方进行。刀刀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好好的呆着,集体吃饭的时候,他也吃得异常的快和少,总是在他们吃饱之前就离开了,不到时间他是不会踏进食堂一步。而那群特泊的追随者无论他怎么劝说,胆子也没有大到敢闯进法师房间——传说他们在房间里常常四处放置着毒物,或者别的令人致命的物品。
      剩下来的空隙就只有法师教授他魔法的时候了。特泊注意到法师很不喜欢这个灰眼珠的小子,常常两三句就打发他离开了。某次他在刀刀离开后,鼓起勇气敲开了法师的门,法师冷冰冰的看着他。
      “您是否需要我的效劳呢?法师大人。”特泊模仿着他父亲在长官面前特有的殷勤语气询问。法师似乎觉得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装得这么老成是件很可笑的事,但他没有说破。那些该死的教官们总是在质疑他的话,他也许可以利用他做点什么。“你能为我效劳什么呢,小毛孩。”特泊为了小毛孩三个字纠结了一下。但他立刻恢复了笑脸,试探的说道。“也许您不是很喜欢刀刀•阿布布?”
      法师挑了挑眉毛。“我喜不喜欢我的学徒是轮不到你来管的,年轻的士兵。但我得说,我的学徒的确有些欠教训。咒术是最没用的魔法之一,任何小玩意儿都能轻松的破解它。比如这根附着魔法的叉子。它能让你看见真实。”他把那根灰色的叉子放在了桌子上,“士兵,离开的时候记得锁好门。”等到法师跨出门的那一刻,特泊才感到自己的腿竟然因为害怕一直轻轻抖着,他拿起了那把叉子,看了又看,灰色的颜色就跟那个小子的眼珠一样。他觉得自己是该死的好运。

      特泊组织起人在法师遣退刀刀的时候堵住了他。候补法师吃力的抱着他那本厚重的书,盯着他看,有点拿不定准为什么这个愚蠢的家伙还没有学到教训。“噢,小矮个,来试试你的咒术吧,来试试。”他叫嚣着。
      他盯着他看,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已经在他身上下过咒术了,但似乎没有效果。他没有时间想了,那群人围了上来,书被他们抢过去扔在了地上。该死的特泊,他想,那只猪把他的蹄印印在了他的书上。但为什么他的咒术会失效,他想不明白。有人用膝盖狠狠的顶了一下他的肚子,他立刻闷哼一声弯下腰去。钝痛从腹部传上来,渐渐蔓延到全身的神经,他几乎站不稳。有人伸手推了他一下,他就象上次的幻象一样轻易的倒在地上。而他的灾难才正要开始。
      奥汀斯站得远远的看着,这次的角色颠倒过来了。那个矮个子法师灰扑扑的袍子在地上被踩来踩去,整个身子都缩成了一团,他似乎变得更小了。然后奥汀斯不知道为什么就看到了他的灰色的眼睛,不应该能看到的。那么远,但他当时就是看到了,他咆哮着冲了过去,把包围着他的那群人撞了个缺口,疯了一样揪住特泊撕打起来。
      他当然打不过特泊。但是他忽然感觉不到疼痛,就只管举着拳头往他身上砸过去,不行就用脚,再不行就用牙齿。他咬住特泊的胳膊,牙帮子使劲的咬合,牙齿陷入了柔软的肉里。特泊哀嚎着使劲挣扎着想要甩掉他,周围的人已经被奥汀斯的拼命吓呆了,他们想拉开他,但是没有用。法师忍着疼痛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这一切。这样大的骚动,自然又把教官们吸引过来了。特泊的胳膊上被咬出了一个坑,他拼命尖叫着。他们使劲拽着发疯的奥汀斯,然后狠狠的甩了他两个耳光,那块肉从奥汀斯嘴里扇了出来,满嘴的血使他显得凶狠无比,整个脸都都扭曲起来。
      而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正坐在特泊的身上,那个可怜的家伙已经昏了过去,左边的身上染满了血。他就象突然从梦魇中醒来一样,感觉清晰无比,他的胳膊被两个教官死死的拽着动弹不得。但他还知道他上一个想法是把旁边的石头拿起来砸烂他的头。如果他还处于疯狂状态也许他真的会砸烂他的头——象砸烂西红柿一样。不过他现在倒什么想法也没有,脑子一片空白。教官架着他,愤怒的冲周围的人们喊道。“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噢,教官。显然这位兄弟救了我的命,他使我从死亡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候补法师又用那种温和的声音慢吞吞的说,他已经把书拣了起来,看起来破损了不少。“我不明白你干嘛要拉着他不放,他是个好人。”“天哪,他是个疯子!”“教官!这不管我们的事!”“奥汀斯实在太危险了!!”法师的说法让周围的人登时清醒过来,他们一下子就忘记了事件的原由,显然奥汀斯的行为让他们极度震撼。尤其是他们都看到强悍的特泊奄奄一息的躺在血地上的时候。
      安德鲁斯一点都不相信刀刀所说的话,他当然看出这跟他有莫大的关系。不过他得先安抚一下士兵的情绪。“刀刀•阿布布,你先回你的宿舍去。”奥汀斯这时候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任由安德鲁斯和莱昂拎着。他们把他拉了起来,对着那些预备军们说,“你们留下三个清理现场,剩下的回宿舍听候处分,大卫和卢比你们两个把特泊带去医师那里。”
      奥汀斯无力的眨着眼睛,头靠在安德鲁斯的胳膊上,他看见候补法师朝他笑了笑,虽然看见了但他没办法做出其他反应。然后刀刀什么也没说就顺从的离开了,那群士兵惊恐的避让着他。
      最终结果是参与事件的所有人员都受到了严厉的责罚,而奥汀斯被关了半天禁闭,但这对他来说没所谓。他只感觉到全身乏力相当于在里面睡了很不舒服的一觉罢了。刀刀•阿布布是受害人与此事无关因此没有任何处分。但私底下安德鲁斯很不信任的对莱昂说,“我猜都是那个家伙搞的鬼。”不过他们没有充分的证据也就不了了之了。特泊被奥汀斯咬伤了左前臂,对他的影响最大。他休养了半年,但那个伤口似乎伤到了什么神经,他的左手使用起来有很大的困难。那以后就被调去做文书工作了。
      奥汀斯一出禁闭室就去找了那个候补法师,他敲了他的门。门只开了一条小缝,那双灰色的眼睛从里面盯着他。看到是他,他把门拉开了。
      “你利用了我。”奥汀斯没有管那么多,他一点都不怕他。“你发现在他们身上无法施展咒术,你就用到了我身上。”“噢,是的。”刀刀柔声说,“总算有个战士有点脑子了。我还以为你们的营养都长到肌肉上了。”“你让我狠狠的揍了特泊一顿,你知道,他现在还躺在医师的房间没有出来。”
      “嗯。”候补法师点点头,象是很谦虚一样的提问。“那又怎么样呢。”
      奥汀斯揉了揉鼻子,“不怎么样,但我其实想跟你说,揍人的感觉挺好的,我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他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找不到更合适的词了。“这么强。我居然能打过特泊,真是不可思议。”
      刀刀眯起了眼睛看他,“但你要知道,奥汀斯,这不是你真正的水平。只不过是在我的咒术下发挥了你的潜能而已。”奥汀斯耸耸肩,“我知道,不过这还是我的潜能,不是吗。有一天我总能熟练运用的。”候补法师对他的肯定不置可否。奥汀斯有点迟疑的伸了手过去,“也许在那之前,我们需要联合起来。你看,你知道,我们在这里都是……”他又有点找不到词了。
      “我们都是异类。”刀刀补充道,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他是法师中的异类。他同样的伸过手去。奥汀斯的手有点粗糙,法师的手则很柔软。“但我们都会变强的。”
      奥汀斯•普兰尼特以及刀刀•阿布布,在自由历3014年之前一直在儿童预备军里生活着,他们在那里度过了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
      战争从苏尔古特对弗雷德开始升级,紧张的气氛从弗雷德弥漫到青泠,苏尔古特在喀拉平原与二国联军会战。之后因为战事惨烈,原本是作为弗雷德同盟国的青泠正式决定参战。而渐渐长大的孩子们也被抽调进入了正式军,这让他们两很是惶恐了一番,但他们依然太小了。
      自由历3010年,最后一个中立国克莱佩达也参加了战斗。这使得前来教授魔法的法师退出了苏尔古特的军队,准备回国参军。亚里留在了军队,并且担任了重要职位。而德尔斐则选择了跟从法师继续修行,不幸的是在中途被反悔的苏尔古特帝国军队截杀,两人均身亡。人民的生活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这片大陆上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能够安定生活的了。之后两年,异族的雇佣军首次大规模的参与了人类战争。使得战争开始白热化,著名的白骨战场就是形成于这一年。
      等到奥汀斯十六岁,刀刀十四岁的时候,他们终于被正式军选上开始参加战役。

      “噢,刀刀,你不觉得你这个袍子的颜色实在是太难看了吗?”奥汀斯背着他的大剑行进在队伍的后面,他低声的跟旁边的人说着话。“你认为什么好看?天上的彩虹怎么样?”刀刀翻了个白眼,小时候的含蓄和矜持几乎在这几年里被这个吊儿郎当的男人给磨损光了。
      “唔,男人就是要有肌肉才能勾引女人。”奥汀斯根本没注意刀刀的回答,径直陷入了自己的妄想之中。由于长期的军营生活,现在他的身体已经被训练得肌肉象岩石一样坚实了。不过由于小时候的阴影,他依然对别人的拳头充满了畏惧感,当时和刀刀发誓要变强的那段话早已被他忘到天外去了。他唯一的长进就是在别人要打他的时候迅速逃跑,当然,还要抓上刀刀。虽然咒术师并不需要跟他一起逃跑。
      “看来你已经忘记你上次去偷看长官的夫人洗澡发生的事情了。”刀刀压低了声音提醒他,要不是他非要拉着他一起去,他压根就对那女人没有任何兴趣。拜托,年纪一把都能当他妈的人了,洗澡有什么看头。“要不是我让她以为咱们是伺候她的两个婢女,我看我们就要被长官扒掉一层皮了,不,我看会被处以绞刑也说不定。”“刀刀,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什么?”“你当时为什么非要让她觉得我是女人?婢女有你一个就够了,你要是让她以为我是她老公多好?”“…………”刀刀狠狠的对充满着梦想的那张男人脸啐了一口,扭头再不跟他搭话。
      不过这并不妨碍奥汀斯继续自言自语。他们这一千多新兵走的道是地图上的一条小路,知道的人并不多,上面下的命令也就是通过小路到平原地区集合,那时将聚集大部队展开会战。因此大家的心情都比较放松,虽然是新兵都难免忐忑,但毕竟死亡还不是那样的近在眼前。
      遗憾的是,他们走到一半的路途,在一个峡谷停留下来休息的时候,就被人偷袭了。奥汀斯坐在一块石头上喝着水,刀刀从袋子里摸着面包抱怨着实在太硬了。奥汀斯本来正准备嘲笑法师的胃就象他们的肌肉一样软弱,那个人的脑袋就突然滚到了他面前,血喷洒得一地都是,这情形让他突然被水呛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袍泽的惨叫声就连绵不绝的响了起来,场面混乱到无法描述。圣职者们是偷袭者攻击的优先对象,他们根本来不及念完咒语就失去了手,腿,或者头。而新兵们慌乱不堪,许多人都是在自己兄弟的手下错伤了。
      刀刀第一时间丢了手里的面包拿出魔晶体准备施展咒术,但他观看了一下形式,他又改变了主意,开始念起他并不是很熟悉的幻术。他要把这一小块地方屏蔽起来。
      那群偷袭的人,并没有穿着哪个军队的服装。从装备衣服上看来只是雇佣军,但使用雇佣军最多的就是弗雷德公国,他们有足够的金钱。虽然这批人比起新兵来说大约只有三分之一,但是个个都是从修罗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杀人就跟吃饭一样简单,反过来这些新兵虽然同样个个武艺高强但是从没杀过人,就连好几年前奥汀斯血战特泊的那次事件都让他们回味惊恐至今。流的血几乎都是苏尔古特帝国军的,等到最后一位圣职者倒下,整个争斗就发展成了屠杀。
      奥汀斯抖着手刚把大剑摸了起来,那边又飞溅了一只手掌撞到他的身上。他立刻开始伏在地上呕吐。“天哪,奥汀斯,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刀刀的幻术已经完成了,足以令周围的人都看不见这边的情景,他低声的斥责着这个空有一身肌肉的战士。“…………”奥汀斯根本来不及说话,他吐得已经没完没了了。这个片区没有被敌人发现——实际上他们停留的位置本来就在战斗的边缘地带。周围的苏尔古特帝国新兵们死伤惨重很快就被屠杀殆尽,最后还在奋力顽抗的几乎都是不多的随军老兵。袭击者们只损失了一少部分人,大多数受的也是轻伤。
      地上残留的都是缺失的肢体,这场战斗几乎就是一面倒,仅仅几十分钟就完成了。敌人清理完战场迅速整合队伍就离开了。看来他们就没想到这个只算是候补的千人小队里居然还有一个咒术师——毕竟法师一般都是攻击系的,这也不能怪他们太马虎。
      奥汀斯刚刚吐得几乎虚脱,他直起身来才发现,站着的,除了自己身边的十几个要么惊吓得尿了裤子,要么惊吓得瘫倒在地的兄弟,就只有站在身边脸色木然的咒术师。“我没想到的,奥汀斯。”他喃喃的说,“我们真该庆幸没有出去。是么?刚才我还想叫你出去,天哪,幸好没有出去。”
      而还活着的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开始抽泣。“我们要怎么办,现在。”奥汀斯环顾了一下,包括他们大约只有十五个人还在呼吸。其他的人都被彻底的干掉了——彻底的意思是说身体的各个部分都脱离了原有的位置。“我有点害怕。”他对刀刀承认,但是那些人都紧紧的盯着他们两。谁都知道他们逃脱出来是因为咒术师的缘故。“我猜我们必须回去报告上面,否则就会延误战机。”奥汀斯把恐惧强压下去,勉强自己不要去想再被发现的下场。这里实在是太恶心了,他们离开的时候一点留恋都没有。也许从这里开始,他们对死完全麻木了。那些兄弟还没有参加战斗就已经被埋葬了,他们第一次发现战争并不象教官说的那样“是为了帝国和荣誉”而战。他们付出的是生命,而大部分人什么也得不到。

      他们仅仅走了三天左右,就赶上了大部队。由于带来的情报很有用处,他们得到了很高的奖励——当然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说出他们是怎样逃脱了战争——成为了战争中的英雄。
      “这实在太讽刺了。”奥汀斯说。“但就是这么一回事罢了。”刀刀阴沉的回答他,他们两根本不想去回想那个事件。战争依然还在继续着,他们活下来的人被打散了分到各个小队里去。奥汀斯和刀刀也被分开了。“我会想你的。”奥汀斯保证说。“我要是你可不会那么肯定。”咒术师似乎最近对什么都不再感兴趣的样子,这让他的搭档有点沮丧。
      他们每天都在前进,接到什么命令就往什么战场开赴过去,队伍里的人们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战役变动着。有些在战场上死去了,又接来许多新兵,有些是其他部队里残留的人进行了整编而融合进来的。他们并不互相认识,但大多数人相对来说都很沉默,甚至连睡在自己旁边的人都不一定知道名字。不但没有朋友,就连吵架也欠奉。奥汀斯和刀刀的小队还没有尝试过分开作战,他们还是有很多时间是连在一起的。
      奥汀斯接着又上过几次战场,他最初在一次战役里尝试着把一个人的脑袋砍下来,但是不知道是因为下意识的放轻了力道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个人的脑袋竟然没有完全砍断,连着仅有的一片儿皮在他面前站立着。他于是又伏地大吐起来。刀刀这个时候忙着使周围的敌人都陷入错乱的幻觉,他根本没有时间再顾及到奥汀斯。但奥汀斯的武技也算不错,自保还绰绰有余,虽然最后还是在身上留下了一条刀疤。自从经过那次人头事件以后,奥汀斯就不再进行这样的尝试。他一向都是能躲则躲,反正打算在别人的尸体上立功的人可还不少,没人会注意到他。
      但是任务总会找上来的。当他们来到沃洛克地区的森林时,两军已经遥遥相望了。“为什么总是我们做这种事情?”奥汀斯一边往身上套着统一的军用轻铠,一边抱怨着。“一般这种事情不是有斥候做吗?”“你以为现在我们这帮残军还分什么兵种吗?”咒术师嘲笑道,“昨天我还看见突击营的那群家伙都在火头军那边劈柴呢。不过我想,敌军也好不到哪里去。放轻松,奥汀斯,我们只是去打探一下消息。”“噢,你就那么肯定他们最后不会决定让我们充当前锋敢死队?”咒术师摸了摸下巴,“也许会的。”“他吗的!”
      他们一行只有十个人,这些因为各种原因被挑选上的人们似乎只有奥汀斯和刀刀。“唉,你知道吗,他们都是自愿去参加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第八个那里,就变成抽调了。而且还正好抽调到我们。”奥汀斯在夜色的掩护下跟随着领头的人,还是忍不住抱怨。“奥汀斯,我要是你就不会在现在这种时候说话。”刀刀恼火的把钩住自己袍子的树枝小声的掰断。
      敌军的营地本来就距离他们很近,因此他们已经能看见对方生火时冒起的烟了。“刀刀。”“…………”“刀刀。”“…………”“刀刀。”“…………该死你就不能闭嘴吗?”“噢,我是说,我觉得后面有一个人。”奥汀斯挠了挠头,“他一直跟着我们,但是每次一转过去他就不见了。”“我猜是你的幻觉。你太紧张了,你能不能放松一点。”咒术师往他指的方向打量了一番,但什么也没看见。而他们已经快要靠进掩护体的边缘了,那些熟练的老兵们皱着眉头盯着他们。“呃,好吧,幻觉。”奥汀斯嘟哝一声闭上了嘴,但他们很快停了下来。
      “我们得留两个人在这里守着。”脸上带伤疤的高个阴沉着脸说,他压根就反对把这两个吵吵嚷嚷的家伙带出来,这提议很快经过了其他七个人的同意。“我没有意见。”奥汀斯也耸耸肩,他本来就不是多么想进去。“如果过一会你们还不出来我们就回去。”咒术师说,他也毫不在意。那八个人离去的时候,他们两就躲在草丛里看着。然而战争的火焰就是这么迅速,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们打声招呼。当他们在这边傻乎乎的担当所谓的斥候时,弗雷德的军队就忽然行动起来了。也许正是因为糟糕的斥候,所以才让他们变动了进攻的时间,然而那八个人却一直都没有回来。
      “噢,看起来又该我们立功了是不是?”奥汀斯把他的大剑拿下来,“真该死,那群鸟人!”“我猜我们根本没有跟他们对立的机会。”刀刀眯着眼睛往营地里看去,大片的帐篷被士兵们拆开,打包,有些在熄灭营火,整理装备。这一切都乱而有序的进行着,他们要面对的不再是几百个雇佣兵,而是敌军的主力。“我们快点回去报信吧。”最后刀刀只能这么决定。“噢,我没有意见。但你记得我们回去的路怎么走么?”“…………”
      他们匆忙的回去报告,当时敌人已经行进在路上了,等他们到达战场的时候混战早就开始了。

      这次的战役是白骨战场扩大化决定性的一役。最终从里面活下来的人们简直少得可怜,当奥汀斯醒来的时候正是隔天的黄昏,整个山地弥漫着浓烈的腥臭味,太阳虽然已经没有那么炽烈,但它蒸发的湿气依然在空气中飘荡,闷得人相当不舒服。那些气体居然是淡红色的显得诡异无比,但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奥汀斯的眼睛被血蒙住了,看什么都是红色的。死人的尸体到处都是,甚至有些还三三两两的重叠到一起。有人正在他旁边偷偷摸摸的从一具尸体上剥着衣服,看样子是发死人财的家伙。他趴在地上,只觉得背后痛得要死,他喊了一声,那个人吓得屁滚尿流的掉头就跑,转眼就没影子了。他哼哼着骂了几句他吗的,然后就又昏过去了。
      第二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他摸着后背全是糊状的凝固体,左手根本不能动。但他还活着。他发誓只要这次能活下去,他就再也不参军了,那群军官都是猪脑子,那帮家伙也都是猪脑子。他狠狠的想,然后勉强朝战场外面挪动着,用右手扣动着泥土,整个身体完全不能用力,稍微一拉动背部的肌肉就疼痛难忍。
      他最后被人救起来,也是同样的一个发死人财的家伙。不过那个家伙显得一无所惧,把他拉了回家,还用针线把他的伤口缝上。并且从头到尾一直在快乐的哼着什么小曲,每当他痛得昏过去又清醒的间隙总是能听到。他也曾经偶尔想到刀刀,不知道那个咒术师最后到底去了哪里。
      他的伤口中,在背部从左肩到腰的那一刀是最致命的,让他差点死掉,而左手的骨折怀疑是昏倒以后被什么给碾过去了,全身的淤肿也是免不了的。甚至到冬天都没有痊愈。这段时间总是跟着那个哼曲子的家伙呆在一起,一直到自由历3015年战争结束后才回到家乡。但由于那次侦察中的八个人竟然有一个生还,回来后报告给军队称奥汀斯•普兰尼特以及刀刀•阿布布中途当了逃兵,所有的人都把他当作耻辱,他也不想辩解。他被军队开除后当了用兵,虽然军队给他的名义上是退役——看在他曾经是英雄的面子上,但没有任何人愿意雇佣他。
      他终于决定离开,开始周游各国。途中遇见了许多好朋友,比如凑巧和他同名的精灵布兰卡•普兰尼特,以及美丽的女魔法师萨兰•奥露迪亚。但他在偷看美女洗澡被追打的时候,最常想念的依然是刀刀•阿布布。

      自由历3022年,他来到尤太隆,在一家名叫句多多的蛋糕店里遇见了浑身白衣正在做糕点的那个人。他快乐的大叫一声冲上去扑翻了蛋糕和柜台,欠下了在尤太隆的第一笔债务。从此以后句多多的店主开始雇佣他为自己送蛋糕——大部分原因在于他欠钱没有办法还,奥汀斯是个典型的穷鬼。
      句多多的蛋糕店主人名字叫刀刀•阿布布。奥汀斯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了,也许同样是那场战役的后遗症。不过对奥汀斯来说他依然是那个跟着奥汀斯一起偷看女人洗澡并且从睿智的咒术师变成贱到发昏的刀刀。
      “你脑子被门夹过了?但那没关系。你还记得我们长官老婆的雪白屁股不?真带劲的!我保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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