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染戒香消俗念》陌上花开缓归

27、第二十七章

　　我让琴心妩娘收拾好包袱，又让人往梅园送了一封书信，知会白离络我打算这两日离开。

　　孟明垣摔碎了白离络送我的泥人和花胜，我这几日都闷闷不乐，琴心妩娘以为我在和孟明垣置气，劝了几句我不听也便作罢，大约之前她们也见惯我和他闹别扭的时候，觉得我自己缓一缓就过去了。

　　我从未告诉妩娘白离络的事情，那日以后，妩娘追着我问了好几次，我精神恹恹，总是她问几句我才简简短短的答一句，皆是有头无尾，有尾无头，她知道我脾性，晓得我是不想多说，后来也少过问了。

　　孟明垣那以后没有再来过，我差一个小丫头递了张小条给他，大意写我打定主意什么时候离开，望他顾念好聚好散勿加阻拦。小丫头回来回我说他当时便阅了纸条，什么话都没说。我松了口气，他愿意放我走，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一夜雪停风息，半空中竟挂了一轮明月。

　　我倚在窗边，看了会明月，想着明日便要上路，许是几日风雨兼程舟车劳顿，好些日子以后才可以好好休息，便打算早些歇下。

　　我欲关上窗棂，忽然眼前一个黑影一滑，从窗户窜了进来，我忍不住心中一喜，仿佛连日来的阴霾都因为这个黑影而一扫而空。

　　我木讷的看着他迅速的关上窗户又吹熄蜡烛，直到我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直到我的手握入另外一只手中，我才缓过神来。我想着的那个人，他又来到我面前。在我离开之前，再来见我一面。

　　我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模糊的轮廓，淡淡月光下，他眉目依稀可辨，我看不到他表情，但我知道他一定含笑看着我。

　　果真我听到他戏谑的声音，含着笑：怎么，看到我欢喜的傻了，话也不会讲了？

　　我面颊忽的一烫，假装若无其事的问道：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进来的？

　　黑暗中我能感觉到他目光灼灼看着我，他说：你要走了，我当然要来看看你，瑟瑟！

　　我牵唇笑道：你这样算看到吗，这里黑糊糊的？

　　他忽然伸手抚上我脸颊，温热手指在我眼睛眉毛游走，他语声揶揄：那这样算看到吗？

　　他的手就要触碰到我嘴唇，我身子一僵，他却忽然收了手，将我拉进了些，我感觉到他在细细打量我眉眼，静夜里，我能听到他呼吸的声音，还有我自己胸口一下一下快速的心跳声。

　　他忽然说道：真想点亮灯好好的瞧瞧你，瑟瑟，你怪不怪我，我现在不能现身，你放心，很快我就能将你接走，光明正大的瞧你了。

　　我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忽然将我搂进怀里，在我耳边低声道：瑟瑟，你说半年后要在开满流苏花的树下等我来娶你，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你可还愿意等我？

　　我脑中闪过千头万绪，像是看到那个秋日暖阳的午后，我从城外回来，看到孟明垣意气风发的骑在马背上，像是看到喜烛照亮斗室我大红嫁衣一个人被留在囍房，像是看到梦里边他身姿飘逸清雅无边立在翠竹上，手持玉笛不冷不热将我看着，就是不来救我。我的心又莫名一涩，鼻子酸酸的在他怀里哽咽一声，点头应嗯。

　　他听了之后许久没有出声，只搂着我的手臂越收越紧，半响后他的气息吐在我发心：瑟瑟，你放心，此生我定不负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平生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样承诺的话，我鼻子发酸，眼睛发涩，连声音都带着哽咽，我伸手绕过他腰间，仰头看他：他把你送我的泥人和钗子都摔碎了，你再送给我！

　　我感觉到他唇角又溢出笑，眼睛发亮，笑着应：好。

　　他又静静的拥了我一会，将我推开，认真的凝着我说：瑟瑟，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自己，千万记得你说过的话，流苏花开的时候，记得等我。

　　我再点点头，道：嗯。你走吧！

　　他放开我，半侧着身子退到窗边，他伸手去推窗棂，目光却还牢牢锁在我身上，他目光里是说不尽的痴缠依恋，我心头一动，忍不住奔跑两步垫起脚尖亲一下他唇角，扬眉笑道：我会等你，你快走吧！

　　他眸子晶亮立在窗边，却收回手来轻轻抚过我额发，揽着我轻轻一吻，他声音里流露出更加缠绵的不舍：等我！

　　我笑看着他。

　　他转身毅然推开窗户，身手矫捷的一跃就跃了出去，我看到窗外头冷冷注视我的一双眼睛，心下一寒，急急冲了出去。

　　孟明垣冷冷盯着白离络，冰冷道：五皇子深夜造访本将军府邸，该不会是来赏景的吧！

　　我震惊不已，不由自主的向白离络走过去，如果我没听错，孟明垣喊的他五皇子，他怎么会是五皇子！

　　孟明垣拉住了我，我回头看他，他脸色沉得可怕，我停住脚步，呆呆看向白离络。

　　他也看我一眼，嘴角噙着丝苦笑，目光移向孟明垣时又带了淡笑，同他打起太极来：孟将军府上这一处园子确实不错，皑皑白雪，皎皎明月，当真是夜色迷人！

　　孟明垣意味深长哦一声：哦？难道不是本将军夫人要迷人些么，五皇子是说错了吧！

　　他说着猛的将我往他怀里一拽，死死勒住我腰，仿佛他周身弥漫着天大的怒气要顺着他勒着我的手臂将我焚烧。

　　白离络脸色乍变，冷声道：你放开她！

　　孟明垣只淡眼看他，放在我腰上的手一分也未松动。

　　我一阵窒息，觉得心头一阵一阵的冷意直冲上脑门，冲得我遍体生寒。我抬眼看向白离络，他眸中一片挣扎痛楚。

　　他语气透着焦急：瑟瑟，你不要着急，你别胡思乱想，我不是有意欺瞒你的，你相信我，你给我一点时间，到时候我都会向你一一解释清楚。

　　我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觉得一阵眩晕，我扶着孟明垣的手臂，低声道：你让他走吧！

　　白离络心急的大叫一声：瑟瑟！

　　我看向他，笑起来：你走吧，我不怪你，是我自己没向你问清楚。

　　他急道：那你先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我盯着他，不说话转身回屋。

　　他大喊一声我名字要来追我，孟明垣冷着声音沉沉下令：拦住他！

　　身后即时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

　　我回身喝道：住手！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他面色沉痛的看着我，声音里溢出些痛苦：瑟瑟！

　　我看他一眼，淡声道：你走吧，你让我好好想想！

　　他急切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瑟瑟，无论我身份如何，你相信我，我对你的心都是真的，天地为证。

　　我没有回应，身后又一阵兵器碰撞之声，想必是他又想冲上来被拦住了。

　　他声音里压抑着痛苦：瑟瑟，你不要多想，你好好睡一觉，过些日子我再来找你赔罪。

　　孟明垣冷声道：五皇子这样对本将军夫人纠缠不休意欲何为？

　　白离络也冷冷回道：今日之事与她无关，你若敢动她半分，本皇子一定叫你阖府上下不得安宁。

　　孟明垣忽然笑起来：本将军当然知道今日之事与她无关，奉劝五皇子也不要再自作多情，三番两次纠缠了，否则，本将军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我听到白离络哼了一声，又心急如焚的喊了声我名字，我没有回应，外面却突然安静下来，我想他终于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