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树樱》北郷遥

2、二.

　　二.
　　不二最近总是睡不好，常常到后半夜才睡去，凌晨时分又猛地醒来。
　　这会儿睁开眼睛一看，闹钟显示凌晨四点。起床泡了一杯美式咖啡给自己，抱着马克杯坐进阳台上的摇椅，仰起头望向疏朗的夜空，四下里寂静无声，这座繁华的都市沉睡的样子迷人却又空旷寂寥。
　　由美姐结婚了，随着丈夫搬到了大阪；裕太的学校也在那里，比高中更远，因此长期住校；爸妈依旧忙于工作，早出晚归。就在昨天，父母又一同去德国出差了。别人在凌晨四点醒来，也许会听见父亲的鼾声，也许会听到弟妹出来倒水喝的响动，而不二此刻，却只能想到“凌晨四点，听到海棠花未眠。” 他记起自己曾对那个少年说过，人在凌晨的时候感官是最灵敏的，能够听见海棠花开的声音。
　　“前辈家有养海棠花吗？” 少年稚嫩的话音犹在耳边。“没有，我家只有仙人掌和藤萝。”“一定养得很好吧？” 他浅笑。不二摇头：“养得不好，温室里的植物，似乎总是过不好呢。” 小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用清澈的琥珀色眼眸瞅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二按了按太阳穴，打断了回忆。那个少年是他的海棠，可自己可能永远无法成为他的藤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他起身换衣服，随后去洗手间接了一杯冰凉的水漱口。刺骨的凉意伴着一股漂白粉的味道充斥口腔，他几乎喘不上气。他看向镜子，镜中人苍白瘦削，很是萎靡，一双蓝眼好似古井般无波，只在深处漾起忧伤的涟漪。这个人，早已不是那年夏天网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不二拿起手机，拨了裕太的电话，这才想起裕太现在一定还未起床，刚想挂断，却听得一声：“哥？出什么事了？” 裕太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睡意。“裕太，” 不二周助的声音有些嘶哑，“我一会儿来学校看你。” “啊？哥你没事吧？该死，喂？喂？” 电话那头的不二周助挂断了，转头向亮着霓虹的城市，闭上眼睛。
　　“心像是能容纳一切的涟漪，澄澈无澜的湖泊。” 关东大会胜利的那晚，不二抬头向天上的满月，牵起身边少年的手，慢慢闭上眼睛说。当时的心情与现在截然不同，那是经历了激战后超然的平静，在只顾输赢和享受与朋友们一起打网球的乐趣之间，他选择了后者。尽管最后仍是赢了，心里却是淡然。握着身边人纤细的手，觉得最幸福不过如此。
　　赢得比赛并不很了不起，能赢得一个人的真心，那才是真正的伟大。因为那是爱。
　　可如今他还是输了，输给了时间。

　　“ 你哥那么早打给你就为了这个？”观月初从上铺探下头来问道。“是啊，来看我，怎么突然....” 裕太倒抽一口冷气，“我觉得我哥不太对劲。”“这谁都能看出来。” 观月下床坐到了下铺。“不，最近他一直怪怪的，不跟任何人联络，好像...特别伤心....又好像没有...说不准...”“这都能说不准，他是你哥啊！” “可是我们不常见面啊，我对他的关心，是不是太少了....” “把你姐姐叫来吧。” 裕太闻言点点头，拿起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