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树樱》北郷遥

13、十三.

　　十三.
　　由美子和裕太来到不二周助的公寓。裕太远远地看见了手冢和迹部。他跑过去。
　　拳头在落到手冢面部之前被迹部挡住，裕太愤愤地放下手，浑身颤抖道：“你为什么不能离我哥和越前远一点？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们？” “够了！” 迹部流露出少见的愤怒，“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到底罪魁祸首是谁，现在没人知道。你凭什么认为是我们的错？”
　　不二裕太一下没了刚才的神气，他困惑起来。
　　由美子拉了拉裕太的衣袖，指了指不二周助的那间，裕太仰起头向上看去，周助的家里亮着黄色的灯光。
　　“你们有谁上去过了？” 另三人一齐摇头。
　　当由美子拿出钥匙打开门的时候，裕太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
　　“这样可以吗？”“周助不会介意的。怪我出来没有带足够的钱，今晚住不了旅店了。周助也希望我们住在这里的吧？”
　　一只猫忽然从屋内窜出来，飞也似的跑开了。
　　裕太耸耸肩聊以□□。他不知道哥哥还养猫。
　　他们走进不二周助的房间，里面收拾得很干净。茶几上放着一个大马克杯，里面是没有喝完的半杯咖啡。枕头上有几根栗色的发丝。床上是一条毛巾毯，和两件青学队服卷在一起。这是这间房里唯一的凌乱。
　　由美子走过去拿起那两件队服，一件是m号，另一件是s号，由于被卷在一起而有些许皱了。由美子认出来m号的那件是周助的，袖口曾经擦破过，还是她帮忙缝补的。
　　另一件，则有一股很淡的奶香，是小孩子身上暖暖的味道，很特别，很好闻。
　　攥着两件衣服，由美子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
　　与此同时，裕太站在楼梯下面，望着楼上昏暗的黄色光线，迟迟不敢上去。
　　他知道，他和由美子都不会上去。

　　不二觉得自己好像在看电影。过去的记忆一幕一幕地播放。记得有人说过，人死的时候，他一生的记忆会在眼前闪现。
　　他要死了吗？
　　可是不想死啊。那个时候，他还一心认为死亡是最好的解脱。
　　太幼稚了，太仓促了。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少心愿未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感受到光亮，感受到希望，感受到莫名的轻松。他无法解释这份释然从何而来。但是他明白，他不能就这样死去。

　　毕业季总是这样，来得刻骨，去得匆忙。曾经并肩同行的身影匆匆渐行渐远，这时候，每个人都会问自己：我该去哪里？
　　不二打开电脑查收邮件，他看到越前发来一张照片——
　　那是他拍下的星空，漫天的星星，如此清朗。下面附有一句话：
　　I see starlight whenever you smile.
　　你微笑的时候，我看见了闪烁的星光。
　　原来那个高傲的少年也会如此浪漫。不二浅笑。他明白他的意思：毕业后，想念彼此时，只要仰起头望天，就好了。你想念的人会永远与你在同一片天空下，永远。

　　越前睁开眼睛。枕巾潮湿的触感让他不舒服。他抬手抹了抹脸，这已是不知道第几次抹去眼泪了。他惊讶于自己竟然有那么多眼泪。他从小就不爱哭，甚至出生的时候也不哭。他一度认为哭是软弱无能的表现，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而现在他明白，哭是不受控制的，就和伤心一样，是一种说不出的痛。
　　如果一定要形容，那感觉就像有人拿着一把刀，从他的心脏向下划开，一直到第三根肋骨的位置，然后来回把筋肉和骨骼分离。随后伤口迅速愈合，只留下挥之不去的钝痛。一阵一阵。
　　他翻身下床，穿上白色的衬衫，喝了一口床头柜上那杯水。
　　当他走进浴室的时候，他几欲尖叫——
　　不二裕太正满嘴泡沫，举着牙刷茫然地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