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质》禾君

31、30.5 番外

　　30.5 番外——尾巴

　　阿超是出生在湾湾森林的一头小狼崽。小的时候，他的身边只有妈妈，妈妈是一头漂亮的母狼，可是其他狼都说妈妈的脑子有问题，阿超很不开心，和说妈妈坏话的小狼崽打架，咬掉他脑袋上好大一块皮毛，把他疼得哭着跑回了家。

　　小狼崽的爸妈找上了门来，要求阿超的妈妈对他家小狼受到的伤害进行赔偿。妈妈说尽了好话才把他们请走，等阿超回来的时候就狠狠地打了阿超的屁股。

　　阿超觉得很委屈很愤怒，他说：“是他们先骂你的！”

　　妈妈说：“他们骂我对我有什么损失？只有你这样不听话的孩子才会和别人打架！”

　　阿超红着眼睛怒吼道：“我不听话！因为我没有爸爸！我的妈妈是个精神病！”他吼完，掉头就跑出了家。

　　阿超一头狼在林子里转悠，啪嗒啪嗒地掉眼泪，他觉得生气又委屈，他明明是为了妈妈出头，可是妈妈怎么能这样说他？

　　后来他肚子饿了，慢吞吞地走回了家。他没有想到，他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妈妈死去的一幕。

　　他推开家门，一阵浓郁的血腥味飘来，他的妈妈在家里自杀了。

　　阿超浑浑噩噩地看着其他的大狼涌入了他的家里，收拾着尸体，对他说一些虚情假意的安慰话。阿超一个人缩在角落，直到看见一头皮毛光滑的大狼走了过来，问他：“你就是阿超？”

　　阿超问他：“你是谁？”

　　大狼说：“我是你爸爸。”

　　阿超被爸爸接走了，去了湾湾森林食物最多、最繁华的北林，他住进了一个大山洞，有好多佣人，还有一个继母和一个比他大几岁的哥哥。

　　继母非常不喜欢他，总是要挑他的错，向爸爸告状说他成天在森林里和其他小狼玩闹，而不像哥哥那样认真学习捕猎的知识。佣人们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夏天时给他准备好烫好烫的洗澡水，冬天不给他找遮风的地方睡觉。阿超什么都不敢和爸爸说，他知道爸爸也不喜欢他。

　　有一天爸爸送给了阿超一朵小花，那是一朵非常漂亮的小花，爸爸说：“阿超啊，这朵花送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对待它。”

　　阿超知道这本来是爸爸要送给哥哥的小花，可是哥哥不喜欢花，于是给了阿超。阿超太喜欢那朵小花了，它那么小，那么漂亮。阿超经常用爪子把它捧在怀里，晚上用毛茸茸的尾巴圈着它睡觉，小花会听阿超说好多好多话，还会用温柔的花瓣抚摸他的脸。

　　可是有一天，小花突然没有了，阿超一个人找遍了整个家都没有找到，他蜷在角落里哭，他的哥哥指着他说：“你杀死了你自己的小花！”

　　阿超只知道哭，湿哒哒的眼泪沾湿了他柔软的皮毛。他心里想，怎么可能，我那么爱我的小花，我怎么会杀死它？

　　小花没有了，阿超生了一场大病，后来他就不太记得那朵小花了。他开始认真学习，可是怎么也跑不过比他年长的哥哥。每一次外出捕猎，哥哥都可以抓住好多猎物，阿超只能巴巴地跟在后面看着。

　　阿超慢慢长大了，他还是一匹孤独的狼。他总是会和一些同龄的狼一起出去胡闹，有一次他在和同伴玩耍的时候受了伤，一头小母狼走了过来，轻轻地舔了舔他受伤的前肢，阿超静静地看着她，问她：“你不怕我？”

　　小母狼说：“我为什么要怕你？”

　　阿超看着她澄净的眼睛，心里一动，问她：“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小母狼有点惊讶，然后点了点头答应了。

　　阿超非常高兴，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一匹孤单的狼了，有一头小母狼很爱很爱他，他觉得很幸福。

　　他跑遍群山遍野，穿越丛林，给小母狼摘很多比小时候的小花还要漂亮的花朵。把好吃的好喝的都堆在小母狼的面前，他还想拿尾巴去圈住小母狼，小母狼拒绝了。

　　她说：“你不能一直和我在一起，我们也得有自己各自的生活。”

　　阿超不明白，他们不是都已经在一起了吗，为什么还要有各自的生活？他冲小母狼吼叫，希望小母狼能害怕，然后乖乖地和他呆在一起。

　　可是小母狼说：“你太自私了！我又不是你的所有物！你不能拿尾巴圈住我！”

　　阿超觉得小母狼一点也不懂他，他那么那么喜欢她，她怎么可以这样说？

　　阿超想去抓住小母狼，可是他的爪子上都是锋利的指甲，把小母狼的前肢上划了好大一道血口，阿超不知所措地看着受伤的小母狼，小母狼尖叫起来，很快来了好多大狼把阿超按在了地上。

　　阿超说：“我只是想摸摸她……”

　　小母狼指着他对着其他大狼哭叫道：“他是个怪物！怪物！”

　　阿超想，她果然还是怕我的，她说我是怪物，可是我为什么是怪物呢？

　　阿超想不明白。回到家的时候，爸爸对他发了火，继母在一旁说：“不如把他送到隔壁的港森去，在我们这儿呆着，平白惹别的狼说闲话。”

　　爸爸点了点头说：“好吧。”

　　阿超就被送到了港森去，港森和湾湾森林完全不一样，其他的小动物在说什么，阿超完全听不懂，阿超抓不住猎物，只好啃路边的杂草，可是港森的杂草味道都和湾湾森林的不一样。

　　阿超觉得好难过，他又变成了一匹孤独的狼。

　　阿超在港森里游荡着，吃着掉落的果子果腹。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一只白色皮毛的小狐狸，小狐狸远远地看着他在啃果子，慢慢地跑了过来，把手中的肉推给了他。

　　阿超看着小狐狸，小狐狸被他的目光吓到，慢慢地退了一步，软乎乎地说：“你是狼呀，应该吃肉的。”

　　阿超说：“你不怕我吗？”

　　小狐狸说：“吃果子的狼，有什么好怕的。”

　　阿超低下头吃小狐狸给他的肉，又香又好吃，他突然鼻头发酸，有点想哭。

　　他不想当一头在小狐狸面前哭的狼。

　　阿超开始跟着小狐狸，他知道小狐狸叫做阿霆。

　　阿霆有着白色的绒毛，又细又软。晚上的时候，阿超就拿尾巴圈着阿霆，一狼一狐就凑在一块儿睡觉。阿霆摸着阿超的尾巴，对阿超笑着说：“阿超的尾巴真暖和。”

　　阿超拿鼻子顶了顶阿霆的小爪子，说：“以后圈着阿霆一辈子，好不好？”

　　阿霆歪了歪头，认真地想了想，说：“不行啊，我有喜欢的小狐狸了，以后想和她过一辈子。我还想去湾湾森林西边的大陆森林看一看，听说那里好漂亮。”

　　阿超的眼睛暗了暗，他拿尾巴紧紧地圈着小狐狸软绵绵的身体，心想，我不能让你走。

　　好不容易不是一个人了，怎么可以让你走。

　　阿超打听到了阿霆喜欢一只叫米雪的小狐狸，他把米雪约了出来，趁其不备一口咬断了她的脖子。小狐狸鲜红的血液滴滴答答地滴在湿漉漉的草地上，阿超挖了个坑，将米雪埋了起来。

　　他回过头，看见阿霆在身后看着他，眼睛里带着惊恐和恨意。

　　阿超有些惊慌失措，他想说，不是的，我不是想杀掉她，我只是想留下你。你不要喜欢她，喜欢我好不好？我有很大很暖的尾巴，我可以把它给你枕一辈子。

　　阿霆扑上来咬他，阿超回了嘴，阿超管不住自己的身体，脑子里乱得和浆糊一样。阿霆被他按在地上，小狐狸恶狠狠地瞪着他，阿超不想让他那样看自己。他知道小狐狸想说什么，他不想连小狐狸都说自己是怪物。

　　阿超松开了阿霆，跑走了。他回到和阿霆相遇的树下，用尾巴把自己圈了起来，一匹狼的时候，他就想起小花和小母狼，但是他更想阿霆。

　　为什么阿霆不愿意和他过一辈子呢？

　　阿超的爸爸派大狼来港森接阿超回家，阿超不想回去。他去找阿霆，用爪子把阿霆抱在怀里，他说：“阿霆，我不想回湾湾森林。”

　　阿霆张嘴咬他的尾巴，他以为阿霆最喜欢他的尾巴，可是阿霆还是咬了。阿超不在乎，他只希望阿霆能让他留下来，尾巴给他咬一辈子也没有关系。

　　阿霆却说：“你走。”

　　阿超吃惊地张大了眼，阿霆怒吼道：“你给我走！不要再回来，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阿超太震惊了，他急着拿尾巴圈住阿霆，想质问阿霆为什么要赶他走。阿霆却一口咬住了自己的前肢，鲜血喷涌而出。

　　阿霆说：“你不走，我就咬断自己的腿。”

　　阿超看着那红色的鲜血，眼睛里浮上一层雾气。他的妈妈走的时候，也流了好多血，小母狼走得时候，也流了好多血。

　　他们都用血赶阿超走。他们都不要阿超。

　　阿超抬眼看着阿霆，他的小狐狸还是那么小，雪白的皮毛上沾着红色的血，看着他的眼睛里再也没有柔软的感情。

　　阿超心想，我会再来找你的。你是我的小狐狸啊。

　　阿超走了，回到湾湾森林的日子也很不好过。他很想他的小狐狸，大大的柔软的尾巴却圈不到小狐狸的身体。他开始失眠，出现一些奇怪的幻想。他总是梦见小狐狸回来了，躺在他的怀里，对他说：“我也很喜欢阿超。”

　　阿超被爸爸送到了一个奇怪的山洞里，里面总是有狼问他一些问题，阿超回答错了，就要被折磨。直到换了一只温柔的大狼来和他聊天，大狼问起他有没有喜欢的东西，他和大狼说起了小花和小母狼。

　　后来他在那个洞里呆得久了，和大狼的关系越来越好，他又和大狼说起了他的小狐狸。

　　他在港森里遇见的那只雪白的小狐狸，推给他肉吃，睡在他的大尾巴里，还会对他说：“阿超的尾巴真暖和。”那是第一次有人喜欢他的尾巴。

　　大狼问：“你喜欢小狐狸吗？”

　　阿超说：“为什么不喜欢他？他是我的小狐狸。我还想把我的尾巴给他。他最喜欢我的尾巴了。”

　　大狼想对他说，没有谁是属于你的所有物，你不可以说他是你的小狐狸。可是大狼犹豫了，他想起阿超用他的尖指甲在山洞的岩壁上刻字，全部都是阿霆，把他那划伤小母狼的指甲都磨坏了。

　　阿超在那个山洞里呆了好久好久，大狼每天陪着他看山洞外日升日落。阿超想小狐狸的时候，大狼就跑出去摘很多花，堆在阿超的尾巴上，说：“别想小狐狸了，这里有你喜欢的小花。”

　　阿超用尾巴把花都拍走，一匹狼蔫蔫地缩在黑暗里。

　　阿超后来从山洞里搬回了以前和爸爸哥哥住的山洞。他还是很想小狐狸，一年两年、三年四年，到第五年的时候还是很想。

　　他的爸爸想把湾湾森林群狼的地盘扩张到港森去，可是港森里有很多很凶悍的动物，爸爸拿不定主意，哥哥请命去港森探路，继母担心他的安危，于是对爸爸说：“不如就让阿超去，反正他也没什么事做。”

　　阿超就被再次送去了港森，但是这一次他很高兴。他太高兴了，他终于又可以见到他的小狐狸了。

　　阿超知道自己这次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但是能看到小狐狸就好。听说小狐狸如今也成了港森的一方霸主，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狐狸了。阿超一到港森就被一群鬣狗抓了起来，关在了一个小山洞里。阿超又累又饿，甚至产生了幻觉，他看见了一只雪白毛色的狐狸优雅地走了进来，看着他。阿超使劲地张着眼睛，叫他：“阿霆？”

　　狐狸只是安静地看着他，阿超就笑了。

　　“果然是幻觉啊。”他嘟嚷着说。他的小狐狸可是恨透了他，怎么还会这么安静地看着他。

　　阿超做了一个又荒唐又真实的梦。那只像阿霆的大狐狸带着他逃出了港森，他们迷失在了西边的大陆森林里。他们走过好多好多的地方，晚上睡觉的时候阿超就用尾巴圈住白狐狸，这不是他的那只小狐狸了，他都快圈不住他了。

　　可是身体还是很暖和，心里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阿超靠在白狐狸身边，心想着就算要我为他去死我也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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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超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记得他是一只从小在湾湾森林长大的狼，哪里也没有去过。爸爸安排了一只漂亮的母狼和他相见，告诉他这只母狼家里很富有，如果能和她在一起，他们家也能得到很多好处。阿超浑浑噩噩地每天陪着母狼玩耍，有一天他在追母狼的时候撞到了一只白狐狸。

　　他回头去看那只白狐狸，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狐狸，浑身的毛发细白柔软，阿超突然想再凑上去摸摸。

　　白狐狸看着他，安安静静的。阿超鼓起勇气问他：“我是不是见过你？”

　　白狐狸用前爪抬起他的爪子，低头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磨坏的指甲。

　　“阿超。”白狐狸突然叫了他的名字，阿超惊讶地看着他，就听见白狐狸说，“我还能再做你的小狐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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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超有很漂亮的妈妈，他气走了她；阿超有一朵小花，他弄坏了它；阿超有一头小母狼，他抓伤了她；阿超有一只小狐狸，他用尾巴紧紧地圈住了他。

　　他紧紧地圈着他，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他。他喜欢他的尾巴，他可以把尾巴都给他。

　　只要他的小狐狸再也不离开他。

　　阿超和小狐狸睡在一起，毛茸茸的大尾巴轻轻地拍打着小狐狸的背，小狐狸缩在阿超怀里，阿超说：“你是我的小狐狸。”

　　小狐狸说：“你是我的小狼。”

　　阿超笑着说：“是啊，我也是你的小狼。”

　　他终于知道最好的爱情不是让对方成为自己的所有物，而是让自己也属于对方。

　　阿超和小狐狸靠在一起睡着了。他们还会有很好很长的一生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