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质》禾君

22、21 过去

　　21

　　阿霆推开社团的大门，进去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里面压抑的气氛。所有的人都绷着脸，低声交谈，偶尔有人的目光会落在阿霆身上，和他微微点头打招呼。

　　阿霆知道因为勇哥今天发了火，整个社团的人都跟着受气，没人敢大声说话惹了里头那尊大佛。

　　阿霆深吸了口气，敲了敲勇哥办公室的门。

　　“谁？”

　　“勇哥，是我，阿霆。”阿霆低声说。

　　“进来吧。”

　　阿霆推开门，里头一股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勇哥手里还夹着一根大雪茄，一双眼睛熬得通红，见到阿霆也只是微微抬抬下巴，示意阿霆坐下。

　　阿霆关上门，在勇哥对面坐下。

　　“勇哥……”阿霆开口道。

　　勇哥打断他：“关于米雪的事情，你也不必太自责。她的前男友我已经抓住了，他承认是他逼着米雪去打胎。”

　　阿霆的眼角不经意地抽搐了一下，后头的事情他都知道了，不过是项允超借刀杀人而已，可笑的是这把刀被他利用多次，却还浑然不知。

　　“那她……为什么会跳楼？”阿霆压下心里的冷嘲，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勇哥吸了口雪茄，慢慢地说：“她不是自己跳下去的。”

　　阿霆一惊，心跳漏了一拍，手脚像是供不上血液一样一瞬间冰凉发麻，他知道米雪胸口的枪伤肯定是瞒不过去的，一想到自己所做下的事，他仍旧难免心虚害怕。

　　所幸他并不是第一次杀人了，很快压下那一瞬的惊惶，摆出一副吃惊的脸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勇哥为了米雪的事情多日不曾好好休息，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也没注意到阿霆一闪而过的表情，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她胸口有枪伤，她是被后座力带下去的。”

　　“会不会是她的前男友……？”阿霆问。

　　“不，那人根本不在乎她，没必要做这么绝。不过事发之前一段时间，米雪的情绪的确不太稳定，邻居里有人说听到她的房子里有哭声，没人敢接近。”勇哥说，他对这个侄女一向是放任政策，也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只不过到底有血缘关系，人也是他罩着的，动了米雪无异于在他脸上扇了一耳光。

　　阿霆不知道这场戏要怎么接着演下去，勇哥对他有知遇之恩，让他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的确让他心里难受。这个时候的他还不像多年后带着面具的他，无论如何都进退有度，温润有礼，演戏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能滴水不漏，让人根本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阿霆，米雪死之前的几天，你在哪？”勇哥突然抬起头，看着阿霆，那眼神里像带着刺刀，毫不避讳地想将阿霆从里到外解剖一遍。

　　阿霆这时却笑了笑，说：“勇哥怀疑我了？”

　　“只不过是例行的询问，她喜欢过你，你和她关系不也不错？你知道什么线索？”勇哥将雪茄磕在烟灰缸上，阿霆盯着那袅袅的烟雾，道：“我和她之间不过是我一厢情愿，我早就知道了，那几天忙着在街上收租，要不就是在家里睡着。”

　　这的确是实话，撞破项允超和米雪那一出之后，他的确有一点心灰意冷的感觉，每天就忙着工作，要不就是睡觉，能少想一点。

　　“这是的确是那妮子做得不对，阿霆，委屈你了。”勇哥叹口气，摆了摆手说，“看你精神也不好，回去好好休息吧。这件事你就别插手了。”

　　阿霆又客套了几句，出了社团以后，他一摸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汗意，背后湿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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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霆推开门，屋子里一片昏暗，没有开灯，床上被子隆起，隐隐约约看得出一个人形。

　　他打开灯，扯开被子，项允超本来昏睡着，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睁开了眼睛。他动了动身体，手依旧被牢牢绑在身后，全身都酸麻了。

　　项允超抬头看着站在床边的阿霆，低声笑道：“霆哥还不把我押送回社团受死？”

　　阿霆绷着脸，一言不发，他把外卖的饭放在床头，道：“勇哥已经知道米雪是被人杀的了，早晚会查到你的头上。”

　　项允超眯了眯眼，满不在乎地说：“早晚不过一死，霆哥为什么不把我双手送上？这也算是大功一件。”

　　不等阿霆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而不是把我囚在你的家里……霆哥是想金屋藏娇？可惜我可是个烫手山芋啊。”

　　阿霆再难压抑自己怒气，他一把捏住项允超的下巴，把对方的脸生生扭到他面前，恨道：“项允超，不要得寸进尺！”

　　米雪死了，阿霆却冷静地不得了，抓住项允超之后，他甚至能心思缜密地拾起地上的子弹和抢，擦干净指纹。他把现场收拾得像是跳楼自杀的样子，然后把项允超囚在了自己的屋子里。可是一想到自己做了些什么，还有米雪从他面前掉下楼去的样子，他就会从噩梦中惊醒，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明明只要把项允超交给勇哥，他就不用背负这么多。勇哥或许会直接给他一枪，或许会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可是又和他阿霆有什么关系。这个人犯下的罪，让他死不足惜。

　　想到那个人就在自己的屋子里睡着，心脏还在跳动，还有着呼吸，他就像魔怔了一样，心想着他能把这人藏起来，等风头过去。

　　可是这人根本不领他的情，他在夜里噩梦连连，醒来在勇哥面前顶着压力演戏，回来还要被这人冷嘲热讽。阿霆觉得自己就是贱得。

　　项允超看着他的眼睛却像揉了烈焰，似乎恨不得下一秒就扑过来将阿霆拆吃吞入腹中。阿霆被他的眼神烫到，送了手，心烦意乱地说：“吃饭。”

　　“你舍不得我。”

　　阿霆一怔，听见项允超笃定的声音又说了一遍：“你舍不得我，你早就爱上我了。”

　　“你不肯承认，你觉得你喜欢的是米雪，阿霆，你认不清自己的心。我来让你认清。”项允超盯着他，脸色虽然憔悴，但是那一双眼睛炯炯发亮，几乎让阿霆无处可逃。

　　等阿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狠狠一巴掌抽在了项允超脸上。项允超倒在床上，胸腔里发出嘶哑的声音，然后咳出一口鲜血，全部溅在黑色的床单上，留下暗红的血渍。

　　阿霆慌了神，他只是吼着：“闭嘴！”

　　“闭嘴！”

　　“闭嘴！”

　　除了这苍白了两个字，竟是无话可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像是丢了所有的理智，回到了大学时代苍白无力的自己，又弱小又懦弱，明明被绑着的被囚禁着的是项允超，他却像被这头不停逼近的恶狼狠狠逼到了角落，除了被咬断脖子，无路可退。

　　项允超咳了一阵，像是精疲力尽了，倒在床上很久没有出声。直到震动声打破了沉默，阿霆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是项允超的，被他收走了带在身上。来的是一通电话，来自“项允杰”。

　　阿霆知道这人是他哥哥，他眉心一动，他都快忘了项允超还有家人。

　　从头到尾，这人在他面前一直是只身来去，他那个家，他确实是没有半分留恋的意思。

　　项允超知道那是自己的手机，阿霆不接，他也没有做声，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直到对方挂断。

　　隔了一会，手机又震了，大抵是项允杰打不通弟弟的电话，于是直接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家有急事。明晚八点港城机场，叶叔会去接你回湾岛。”

　　非常公式化的语言，一点也不像个哥哥发来的。

　　阿霆却白了脸，他的脑子里闪过几个想法，最后只是想到，明天晚上若是项允超不在机场出现，他的家人再不在乎他肯定也会找上门来。要不要留着项允超的命，明天就是他最后抉择的时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