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质》禾君

15、14 现在

　　14

　　阿祥曾经和阿霆说过，面对你的敌人时，绝对不能心慈手软。

　　阿霆第一次跟着阿祥阿栋出去打架，手里拿着一根钢管，他的手心里全是湿滑的汗水，几乎握不住那根管子。当对方的人向他扑过来的时候，他几乎就想转头就跑。

　　还是阿祥冲到他面前，一管子狠狠地捶在那人的脑袋上，那人的脑袋就像被捶开的西瓜，红色的鲜血喷了阿霆一脸。

　　“阿霆，发什么呆！你不回手的话，下一个开瓢的就是你！”阿祥冲他吼。

　　阿霆惊恐地瞪着眼睛，他的脸上还流着刚刚那人温热的鲜血，镜片上一片血污，血腥味萦绕不散。他握紧了手中的那根钢管，在下一个人冲过来的时候，用力地抡了过去。

　　在他杀了第一个人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以前平静的生活了。

　　-

　　在项允超扣下扳机，子弹射穿船家的心脏这么短短的几秒钟，阿霆已经敏捷地弯腰，如猎豹般迅猛地逼近了项允超。

　　项允超握抢的手腕被阿霆一把抓住，用力地一扭，项允超手指吃痛地松开了枪，枪掉在了地上。而项允超也立刻反击，一拳捣在阿霆的胃部，阿霆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要不是晚饭已经消化得所剩无几，他几乎要当场吐出来。

　　忍着强烈的呕吐感，阿霆也抡起拳头砸向项允超的眼睛，项允超不躲不避，眼睛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脚下却一扫，将阿霆掀在了地上。

　　项允超很快用自己的一条腿压制住阿霆的双膝，让他无法起身，被阿霆抓住的手使了个巧劲挣脱出来，反抓住阿霆的手腕，只听见“咔擦”一声，阿霆的腕骨被他卸了下来。

　　剧痛让阿霆忍不住弓起背，额头上冒出冷汗，他死咬着牙关不吭一声，项允超松开他的手，他的手就软软地搭在了地上，整个手掌歪在一边，和手臂脱了节。

　　项允超低低地笑了，抬手摸了摸阿霆满是汗水的脸，他低声说：“你为什么总是爱打我的脸？”

　　阿霆忍着剧痛，冷笑道：“最好让你毁容，免得顶着这衣冠禽兽的外表到处去害人。”

　　项允超一把按住阿霆另外一只想去偷偷摸枪的手，腿一扫将枪踢到了远处，他眯起眼睛说：“你吃醋了？我怎么会去害别人，我只想祸害你。”

　　阿霆挑起唇角，笑得无比讥讽：“我的人生已经被你祸害到了这般田地，你难道还不知足？”

　　项允超弯下身子，双唇暧昧地擦过阿霆的嘴唇，两个人温热的呼吸交错在一起：“对你……我永远不知足。”

　　阿霆无动于衷，项允超的任何举动都再难在他心中掀起任何波澜，他不再挣扎，两只手放在身体两侧，闭上了眼睛。

　　项允超笑了笑，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然后站了起来，将阿霆扶起，小心翼翼地没有碰到他那只脱臼的手。

　　阿霆冷笑道：“项允超，你又要做什么？这个时候来当什么好人？”

　　项允超看了他一会，弯腰捡起地上的枪，插进口袋里，他说：“去找个医院，我不会接骨。”

　　阿霆冷哼一声，额上的冷汗已经风干了不少。船家被项允超杀了，他现在没法回港城，他在大陆并没有什么人脉，在珠港也只认识誉锋，誉锋一死，他算是彻底的孤立无援了。

　　项允超将另外半边手铐拷在阿霆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上，带着他往港口内走。阿霆有些复杂地看着那个手铐，一到了大陆，两个人的角色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就对调了，现在他成了项允超的人质。

　　不得不说这个人真的是好手段，难怪当初不经世事的自己被他骗得团团转，还深信不疑地将他当兄弟。

　　时值深夜，港口内的渔家都还在睡眠之中，项允超带着阿霆走到一条马路旁边，路边停着不少车子，他靠近了一辆小轿车，低头从窗户里看了看里面的格局。车底盘比较低，内部空间也小，但是坐起来比那些运货的小卡车舒服。项允超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铁丝来。

　　阿霆皱着眉，这人要做什么？

　　项允超将铁丝送入车门的锁孔里，蹲下身子将耳朵贴在锁边。阿霆的手和他拷在一处，不得不配合地弯下腰来，一脸复杂地看着那人将铁丝转了转，然后车门无声无息地就打开了。

　　阿霆坐在副驾驶上，看到项允超拆掉方向盘下面的隔板，拉扯出一大团杂七杂八的电线，他挑了两根剥掉外层的绝缘塑胶，将里面的电丝碰触，这辆车还真的发动了。

　　“堂堂的项家少爷，怎么会这种偷鸡摸狗的活？”阿霆在一旁冷笑。

　　“我可是五佳好男人，当然要学些本事讨你开心。”项允超依旧油嘴滑舌，心情也很好，他奖励自己凑过去吻了阿霆的嘴唇一口，不舍地用舌头舔了舔对方水润的双唇。阿霆张嘴咬了项允超的下唇，项允超退开的时候嘴唇上鲜血淋淋，他舔了舔自己受伤的嘴唇，皱着眉说：“你还真是爱咬人。”

　　阿霆转过头，没理他。

　　项允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拉下手刹，轿车很快就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

　　阿霆从港城上船起神经就一直紧绷，现在坐在车上，项允超专心开着车，两个人一直没什么交谈，他反而觉得困意涌了上来。反正现在也不是逃跑的时机，他干脆就靠着椅背睡了。

　　港口位于珠港市的郊区，项允超开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看到医院的影子，他侧头看见阿霆正沉沉地睡着，头发因为之前打架而变得有些凌乱，额头上一层薄汗，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眉头紧锁，可见他的梦境也不是很美好。项允超低头看见他放在膝上脱臼了的手腕，眼底滑过一丝心疼。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项允超看了看路牌，他并不想把车开到珠港城区，他们正在逃跑当中，一旦进了城，被发现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珠港市下属还有许多县城，其中最近的一个离他们所在的位置还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项允超走了国道，开了十多分钟的时候，他就发现他们被人跟踪了。

　　项允超从后视镜里看见一辆白色的小面包车跟在他的车后，他侧眼看了看依旧在沉睡的阿霆，脚慢慢地松开油门，车速降了下来，后面的面包车立刻与小轿车并肩行驶，并紧紧地贴了过来。

　　面包车摇下了车窗，坐在副驾驶的男人喊道：“停车！”

　　项允超笑了笑，没理，车速慢了下来，他就左手掌着方向盘，半个身体越过了变速箱，用右手给阿霆扣上了安全带。

　　阿霆睡眠很浅，项允超的动静让他很快惊醒了，他皱了皱眉，睡眼迷蒙地问：“怎么了？”

　　项允超收回了手：“没事，接着睡吧。”

　　那边面包车见项允超没理他们，竟然直接一打方向盘撞了过来。

　　两辆车的车头擦了一下，项允超赶紧掌好方向盘，阿霆这回彻底清醒了，他往项允超那边的车窗一看，冷笑道：“上头这么快就找来了？”

　　项允超只是一脸淡然地说：“你乖乖坐着就行。”

　　阿霆靠回椅背，显然不打算插手，他受了伤，整只左手都麻痹了。而且面包车里有三个人，他也没想过项允超可以凭一己之力逃脱。

　　反正早晚也会被抓回港城的，这人何必还要挣扎至今。

　　项允超抬手挂了五档，将油门一脚踩下，轿车的发动机发出沉闷的低咆声。这种日产车性能在那个年代算是上乘，不过用作跑车的确太过为难它，项允超瞄了一眼仪表盘，指针指向的码数正在快速上升，很快他们的车脱离的面包车的包围。面包车里的人也没想到这辆小轿车突然加速，赶紧也加速跟了上来。

　　国道上偶尔有车经过，但是都被这两辆明显超速了的小轿车和面包车吓得绕道走。项允超看了一眼后视镜，看见面包车车门推开了，有一个男人露了半个身体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枪。

　　项允超不禁在心里咒骂，妈的，港城的势力已经伸得这么宽了？在大陆还敢随便拔枪？

　　男人对着轿车的后胎开了几枪，都被堪堪避过。面包车很快又加速和轿车并排，拿着枪的男人大喊：“里面的人快停车！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项允超看了一眼仿佛置身事外的阿霆，他无奈地说：“你还真是冷血动物。”

　　阿霆哼笑一声，没打算搭话。

　　项允超也勾了勾唇角，说：“我就看看你可以忍到哪一步。”

　　说着他就摇下车窗，拿出阿霆之前的那把枪，一枪打死了面包车后座的那个拿枪的男人。

　　项允超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从开窗到杀人前后不超过一分钟。阿霆被枪声一惊，挺直了身体怒道：“项允超，你他妈的是不是已经疯了？”

　　项允超哈哈大笑。面包车里的人也被激怒了，司机把方向盘朝轿车这边猛打，整个车身直直地撞了过来。

　　他们行驶的速度太快了，如今肯定是避让不及，两车在这样的加速度下相撞，结果肯定十分惨烈。

　　项允超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鱼死网破，他下意识地就将方向往阿霆那边打了一圈，拿自己驾驶室这边迎上了撞过来的面包车。

　　“允超——！”

　　车头撞过来的时候，项允超听见阿霆在喊他的名字，没有姓，只有名，和五年前一样。

　　他觉得他们两个真是傻，外表装得自己无比强大无比冷漠，其实内心深处，他们都还停留在五年前。

　　轿车被面包车撞出了车道，一头撞在了路旁的行道树上。

　　-

　　项允超闻见很浓的血味。

　　他很快从短暂的眩晕中回复了意识，睁开眼的时候，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他的嘴唇上。

　　项允超抬起眼，瞳孔紧紧地缩了起来，阿霆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安全带，整个身体越过变速箱抱住了他，将他牢牢地护在身下，阿霆的脊背弓着，脆弱地仿佛不堪一击。项允超舔了舔嘴唇，嘴里一片血腥味，这滴血是从阿霆的额头上掉下来的。

　　项允超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他伸手抱住阿霆的身体，轻声叫道：“阿霆？”

　　阿霆半眯着眼睛，黑色的瞳孔已经有些扩散了，他皱了皱眉，想将目光聚集起来却失败了，他抬起手说：“项允超……”

　　项允超听见声音笑了一下，眼睛里浮上一层水光，他抓住阿霆的手盖在自己的脸上，低声温柔道：“医院很快就会到了，你不要睡，好不好？”

　　又一滴血掉在项允超的脸上，他听见阿霆嘶哑的声音：“项允超，你不能死，你还欠我……你的命都是我的……天灾……人祸……都不能拿走……”

　　项允超紧紧地抱住阿霆，吻着他发白的嘴唇。项允超闭上眼，眼眶涩得发疼：“我知道，我的命都是你的，我不会死，你也不能死，你要活着把我的命取走。阿霆……”

　　阿霆呵呵笑了几声就开始咳嗽，嘴里咳出的都是血，他的手轻轻地滑过项允超的脸庞，碰触到项允超的左耳垂，手指上的血迹沾在了项允超左耳的耳钉上。

　　五年前一模一样的耳钉，项允超从来没有更换过，他还一直戴着它。阿霆盯着那一点亮光，动了动嘴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手脱力地垂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求评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