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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庭霞晚来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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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暮色渐临,骤雨将至,此刻的山谷中空寂无声,不见人影,只剩下浓稠得化不开的潭水,碧绿的颜色被染得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如狂风席卷而来的漩涡,要将人生生地吞噬。
“啊!”我尖叫着睁开了双眼,再看向自己的手心,清晰的脉络上缠绕着蛛网一般的红色,像那山谷里的潭水一样晕染开来,过不多久就蜿蜒成了一抹血红的溪流,凶狠地刺痛我的眼眸。
我的声音引来了守在门口的木头,他走进来试探性地问道:“你想起来了吗?”
我愣愣地抬起头看向他的脸庞,从陌生到熟悉,最后又渐渐地变得模糊不清。我一边喘着气一边摇了摇头,断断续续地说着:“没有……可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手上全是血……不……整个天地间都是血的颜色……”
见他不出声,我又问道:“对了,刚才那位大婶呢?”
“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和上次一样。”木头转身看了一眼门外,仍然以他惯用的没什么情绪的语气说:“她请了大夫来,大夫说你的情况从来没有见过,可能只是头部受了刺激,也许过一阵子就会好起来。”
“阿米莱……”我的嘴里忽然不受控制地念出了一个名字。
木头一听到这个名字猛地上前两步抓住了我的手臂,急切地问道:“你记得她?”
我一边大声呼痛一边用力地挣脱,他见状松开了紧抓我不放的手。“我不知道她是谁……可是我在梦里总会想起这个名字……就好像……好像我亏欠了她……”
“你亏欠的可不只她一个。”木头闻言冷冷地看着我。
我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解释,无力地垂下了头,良久,用极轻的声音说:“你先出去吧,让我好好地想一想。”
开门的声音响起,又关上了。
我像被人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似的,疲软的身体直直地倒在了床榻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头顶的悬梁看去,脑子里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鼻子酸酸的,忽然很想哭出来。
过了很久,我从床上坐起身,掀开枕头拿出被我压在下面的富瑶实录。尽管整本书册我都一页一页地察看过了,还是重新翻开了第一页,像从未看过一样仔细地推敲着实录里的每一句话。
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我愣了一下,之前只顾着探究其中真相,或许忽略了一些细节,只见上面的一行小字分明用通俗的话语写着:我放弃了对他下毒的计划,只用了蒙汗药,也许这一点不舍就让我输了,太傅说下不为例。
“这个富瑶……她似乎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呢……”我喃喃自语。
就是在这样的压力之下,时间不知不觉地又过了几个月,漫长而无望的冬天总算熬过去了,转眼间临安城里已是一副春日的新气象了。
“木头,你说我们买些什么来布置家里好呢?灯笼好不好?就是那种挂起来会转动的……叫什么来着?”我一边挑着小摊上的挂饰,一边转头问道。
“走马灯。”木头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他似乎从来都对街上的欢快气氛视若无睹,万年冷着一张脸。
我忙不迭地点头道:“对对对,就是那种,可是会不会很俗啊?好像家家户户都是挂灯笼……”
我突然像发现了宝贝似的拎起一个带着流苏的玉环在木头眼前晃,愉悦地冲他大声叫道:“木头木头,快看,这个给你挂在剑首做剑穗好不好?你的剑光秃秃的多寒碜呀,系上这个就好看多了!”
木头把脑袋往后缩了缩,生怕我手中摇晃的玉环会甩到他脸上,皱起眉头说道:“我从不用剑穗。”
“为什么呀?”我一脸不解地问道。
只听他一板一眼地解释说:“那种东西是给附庸风雅的文人用的,与人近身打斗时缠绕起来只会碍事。”
还未等我开口劝,就听到隔壁摊子上的一位客人抢先一步接过了话头,“兄台此言非也,长穗在实战中既可起到防止兵器脱手的作用,亦可扰乱敌方视线,古来就有武将在出征前以长穗悬于剑上的习俗。 ”
我傻愣愣地呆立在原地看着说话的人,心里却郁闷了起来,怎么又是这个人?
木头本能地握紧了手中的剑将我挡在了身后,目光直视着站在他面前的宋如修。
宋如修偏头看了一眼被隔开的我,忽然放声大笑道:“淮南王的侍卫长什么时候跑来临安做起了护花使者?”
我听到他的声音又是一愣,原来这个人不仅长得吓人,声音也沙哑得够恐怖的。
木头不答话,仍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宋如修若无其事地继续拣选起了摊子上的小玩意,却对我说道:“躲在后面的那位姑娘,上次见你的时候可不是这般柔弱模样,说起来你也算本将的救命恩人。”
我从木头身后探出一个脑袋,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莫名其妙地问他:“我?我上次见到你是在飞鸿酒楼,我哪有救你……而且我根本不认识你呀。”
宋如修闻言也是微微一怔,探究的目光从我脸上转到了木头身前,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她失忆了。”木头言简意赅地吐出了四个字,声音冷漠得听不出一丝情绪。
宋如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真是可惜了。”
“可惜?”我隐隐觉得这个人说不定知道一些关于我的事情,刚想走过去问他就被木头一把拉了回去。
“宋将军,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就不奉陪了。”木头说完用手里的剑推着我就往回走。
我不死心地回头望了一眼满不在乎的宋如修,只见他摊开双手作了个请的手势,目光却灼灼地紧随其后。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本想开口说话,但眼角瞥到木头那张冷冰冰的脸,就识趣地闭上了嘴。
于是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一边回想起近日里的怪梦,好像每次总是梦到同样的场景,冥冥之中指引着我去到梦境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