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飞我卿上》弥夜纱

19、相见不相识（18）

　　我眯着眼小心翼翼地偷看屋内。昏黄的烛火映出床上两具人影，素白的衣衫罩着血色罗裙像一只蝶张开了翅膀，莫楚鸢的手紧紧搂住公孙卿的脖子，娇艳的红唇几乎贴在他紧抿的唇畔。我想，莫楚鸢受了伤也不安分，真是个不安分的主。
　　夏季的天边响起一声惊雷。公孙卿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眼仔细地看她，英俊的脸庞几乎全无血色却浮出笑意，“鸢儿，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她不说话，微微仰起头，目光扫过他的眉眼，他的脸色白得可怕。莫楚鸢定定地看着他，想起他不顾性命救她，一瞬间有什么开始漫进胸口。
　　他想拉开和她的距离，又怕会碰到她的伤口，殊不知自己背后已经开了一幅巨大的胭脂红，鲜艳的血液染红了白色的衣袍。我从书本子里看过，当男人爱上女人的时候，无论心爱的那个女人有多要强，总归是把她放在心口的第一位才能安心。公孙卿也是如此。
　　莫楚鸢紧紧扣住他，声音听不出悲喜，“白马发狂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救我？将我护在怀里，自己却摔下马，值得吗？”烛火摇曳中，面具冰冷闪着银光，连平时伪装出的三分笑意也不见了。
　　怎么会不值得！看见她摔下来，他唯一的反应就是护着她，千万不能受伤，以她这样特殊的身体根本就不能受一丁点伤。那一刻，前世的记忆仿佛突然回到了脑海，心微微地抽搐，这个女人的重要早就刻在他的血液里。
　　他望进她的眼里，抬手搂住她的肩，“我不能再见你在我面前受一点伤，鸢儿，”她执着又不解地望进他眼里，他眸光闪了闪，道，“那时见马儿发狂，你会受伤，便什么也顾不上了，何况，值不值得我说了算，不让你受伤我做得便值。”
　　我靠在窗边了然地点头，原来公孙卿是因为救莫楚鸢而受的伤，之前见他的武功使得灵动飘逸，那两个杀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还疑惑他怎么会流这么多血，原来是这样。
　　莫楚鸢忽而松开了扣住他脖颈的手，声音飘飘渺渺，轻笑道，“帮我叫颜熏进来吧，再不处理伤口，只怕你我真要失血而死了。”
　　公孙卿起身坐在床边，皱着眉轻抚上莫楚鸢流血的肩头。我料想若是三爷在这里，一定会教育我太过镇定，莫楚鸢受了伤若不用他特制的伤药绝对会血流不止，如今我还在这里看屋内风景，真是太没有同情心了。
　　拉着陆琰胜进屋，不动声色地和公孙卿换了位置，我怕久了他会看出莫楚鸢是个死人的事，毕竟他和一个无声无息的死人谈情说爱了这么久，若是正常人知道了只怕会吓得昏死过去。
　　我看公孙卿一眼，摊开手心道，“不知公孙公子可否为我解惑，这极为难寻的醉生梦死为何会在我姐姐骑的白马上出现？”他看着我手里的白色粉末，不说话。
　　眼中冷意骤现，他转身在门口停住，“鸢儿的伤就请颜熏姑娘帮忙上药了，至于这醉生梦死，”他停顿道，“我不会放过任何伤害鸢儿的人。”
　　我正准备拉开莫楚鸢的衣领，却见陆琰胜色咪咪地凑过来，我凶恶地瞪他一眼道，“你，该，出，去，了。”目送着一脸惋惜的陆琰胜出门，我将门锁上。
　　转身看着莫楚鸢，我真是又气又急，先不说那两个黑衣杀手是不是她派来的，可她既明明知晓公孙卿是知道她有武功的，也不使出武功来自救，难道是真的不想活了吗？
　　这么想着，帮她上药的动作也重了。皱着眉解开她的衣襟，肩膀受伤之处死人的惨白间隐约可见森森白骨，被护在怀里的人都伤得这样重，那也从侧面反应出公孙卿的伤势。虽然知道莫楚鸢不会感觉到痛，但还是觉得很不忿，为什么她做什么都不告诉我呢，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莫楚鸢靠在床边，轻笑着勾起唇角，神情还是那么满不在乎，仿佛那伤不在她身上，“虽然我感觉不到痛，可颜熏也不能下手这么狠啊。”
　　狠？明知道身为不死人伤口有多难愈合，也不用武功来自救，难道她对自己就不狠！
　　眼中露出嘲讽，我故做惊讶状问道，“狠？反正你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又何必那么轻柔为你上药呢，多此一举。”
　　莫楚鸢身体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态，眼眸里漾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几乎是同时，马有异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只是……”我看着她，想听听她会说出什么重大的理由。
　　像是玩味，又像是嘲弄，她说，“我没想到公孙卿会奋不顾身地扑过来救我，看来他还真是喜欢我啊，喜欢一个死人。”声音幽幽地像是夹着叹息。
　　我咬咬嘴唇，愁眉苦脸道，“那今天的杀手呢？是不是你安排的？”我嘟着嘴，大有你不说实话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莫楚鸢缓缓地坐起身，眼里含了冰冷的笑，“是也不是。”我好奇地凑近，头撞在床板的木头上，莫楚鸢蹙眉瞧我一眼，“这么心急知道吗？”
　　我揉揉脑袋，傻笑，“嘿嘿。”
　　我在床边坐下，听她说道，“我只派了一人前去试探公孙卿的武功，至于另一个，不是……”莫楚鸢看着我不再言语。
　　不是她的人！我心中顿时一跳，公孙家族是出了名的和善，怎么会有人对公孙家的少主下杀手！难道，我猛然抬头，“除非，是有人知道了那个秘密。”
　　这不可能啊！几百年无人知晓的紫霄玉，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被人知道，莫楚鸢无故受伤，难道是冲着莫楚鸢而来？对方用了无色无味的醉生梦死，可是，莫楚鸢早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又怎么会针对她呢。还有苏素之前被我问话反应，明明是心虚啊，又怎么和她有关呢？
　　我捶捶脑袋，真的想不明白，这件事好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把我们不知不觉地卷入其中，平时的聪明劲都去哪里了。
　　可不管如何，紫霄玉只能由莫楚鸢夺得。而至于公孙卿，也许是从他救她的那一刻开始，才打开了莫楚鸢的心门。这也许就是后世英雄救美广为流行的原因，世上强大而貌美的姑娘越来越多，挑夫婿的眼光基本算得上毒辣，你若想得到她，要不打败她要不就豁出性命去救她。你若不能打败她，又不愿舍弃性命救她，那又凭什么得到她。
　　骄傲如莫楚鸢，行走于尘世千百年，见惯了整日泡在温柔乡里的纨绔，或是淡淡然一双眼睛笑看那些被她打败的男子，腰间冷冷的软剑泛出白光。
　　总之，当莫楚鸢被公孙卿护在怀里，血色染了他素白衣裳，他首先抬头紧张地问她，“伤着没有？”夏风夹着细雨在天空下飘荡，他眼睛里是她安稳的模样，她唇边隐隐笑意，眼睛里却只有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