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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煊赫沉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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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凤熙国。
宫殿顶上的琉璃瓦,融黄富丽,流光溢彩,昭示着权高位尊。
殿内统一铺设特制金砖,奢华至糜,一少女伏跪在殿上,满头青丝遮面,身形瘦小,似乎还在战战兢兢地发抖,如果不是流光的金砖倒映出,一张倾城绝世的脸来,这个少女与寻常宫女无二。
奈何从来没人看见,那遮蔽在秀发下,少女眉间轻微的嘲弄。
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金丝楠木为柱。鲛绡罗帐内,红烛软罗,倒影着一个女人和一个男子的身形。
“皇姐,靖灵……特来请安了……”少女的声音颤颤巍巍,似是怕到了极点,都快要哭出来了。
鲛绡罗账内,传来阵阵大公主的娇声笑语,似是与情郎耳鬓厮磨,说着耳边话。
少女暗暗叹息一声,在心中倒数,三、二……
“砰——”的一声重物掷地巨响!
一个秀丽男宠就被扔了出来,颈上划了一道口子,汩汩地流着鲜红的血,一直蜿蜒流淌下来,竟是被大公主一剑刺死,扔掷出来。
在这个女尊男卑的国度,生杀予夺,不过喜怒无常的上位者一念之间。
温热的血液,在落地那一刻,溅到了她脸上和裳服上,少女整个肩膀都在发抖,显得愈发柔弱不堪,活像只待宰的小白兔,让人见了有很强的心理满足。
“哦,是靖灵来请安啦……”
鲛绡罗帐,大公主在侍女的服侍下,着了一件华丽红艳的千鸟华裳,这身衣裳奢侈至极,光裙子就价值一亿钱,裳服上的花卉鸟兽用珠宝镶嵌,如粟般大小,正视侧视,阳光下暗影中分别显现出不同的颜色,艳丽群芳,十分奢华。
大公主从鲛绡罗帐后走出,缓缓踱下莲步。
余光里瞥见,一片珠银线海棠的裙裳下摆,由远及近,慕柔嘉伏跪得更卑微了,头一直低到地面上去,鼻间萦绕着温热的人血,她假装发晕,似乎有些跪不住了。
“三妹,起来吧。”大公主慢悠悠地说,俯视着她的眼神,带着一种快意的满足。
“是,皇姐……”慕柔嘉在侍女的搀扶下,才起了身,脸色苍白,一张脸沾满了血污,颈间还湿着汗,十分狼狈不堪,模样要说多丑就有多丑。
“你的胆子还是这么小。”大公主满是不屑的轻笑一声,“你父亲月君,除了给你这张脸,看来还把他的身材给了你。你看看你,十六的人儿,胸前还如此平坦,甚是乏味,带出去可不是让人笑话了我们皇家~”
一阵嘲讽奚落,大公主连同身边的侍女都在取笑她,咯咯的声音好不和谐欢乐。
慕柔嘉又一次伏跪了下来,低着头,颤抖着声音说:“靖灵自知鄙陋,望皇姐准靖灵从偏门进出。”
“哎呦呦,小没出息的!”大公主被侍女扶着,高傲地转身,下摆甩了她一身,兀自慢慢向殿前走去,“虽说你这脸长得让我不甚喜欢。但性子倒是好的,不像你二姐,忤逆犯上,次次让人看了烦心。”
“皇姐位尊储君,二姐跋扈娇纵,容不得比她风光的。前阵子,连母皇赏我的定池也被她填平了。”
“呵,就你那小池子,说起来都寒酸。你二姐在外头,侵占千顷民田,摆明了想压过我的昆明池。那贱蹄子,还敢说我骄奢淫逸,自己却不知养了几处行宫的面首!今日这贱人若敢来请安,我非抽她皮开肉绽不可!若胆子大了敢不来,我便告到母皇那里去,看不砍了她!”
大公主一阵痛斥,好不气急了,真是想杀升平公主而后快!
可不巧,外面通传来一声:
“升平公主到——”
大公主在殿前转过身,挥了挥手,示意柔嘉退下。
慕柔嘉缩着身子起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殿里侍女一路拉扯,从偏门出了凤来正殿。
“三公主还是速速回去吧……今天大公主少不得发脾气,若殃及了你就不好了。”
慕柔嘉忙作出感激涕零的样子,说,“谢谢。”
那侍女笑逐颜开,指了指庭轩长廊的路,“三殿下还是从正门回府吧,大公主还是在意贤德的名声的。”
“多谢提醒。”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慕柔嘉才走出几步,就听到正殿里,鞭子抽打的声音,极烈地传了过来,间杂着女人凄厉的谩骂和哀嚎!
她在心底暗暗叹了气。
二姐不懂的,到头来只能是输。
大公主长广是母皇心中已定的继承人,其生父是宪君,血脉维系着朝野六大氏族,纵使你二公主再优秀,又能如何!终不过是大公主,爪牙磨得尖利些的陪葬品。
微风凉凉,檐下的青铜宫铃,传来清越泠泠的声响。
华丽的楼阁,环绕着凤来的昆明池,如璧玉澄净,池上构筑了一座沉香木长廊,慕柔嘉着一裳湖蓝,衣袂翩翩浮动,里襟月白被血珠溅上了,雪白冰清的容颜衬出几分冶丽。
她在湖中廊上慢慢的走回,任凉风吹去血腥的不快,一早守在湖心亭的侍女朱荷,一见她身影马上小跑过来,扶上她的手腕,低声问:
“公主你没事吧。”
慕柔嘉微微眨了眨眸子,一片清澈素冷。
朱荷扶着她,一边小心往外走,“公主,车辇已在外等候。每回公主来这凤来殿,可把青萍那丫头担忧坏了。”
她垂了眸子,淡淡启唇,“你们不要担心,她奈何不了我。”声音微忽缥缈,用了岐山术法,旁人无法听见。
“为何不暗中除了大公主,反倒是隐忍她这么多年。让我们在一旁看了又心疼又恼火。”
昆明池水,呈九州环绕流动,浮萍几缕一泊,碧绿而明净。
“沉浮……”
朱荷一听便心领神会,喏了一声,“是。”便继续扶着柔嘉走过长廊,怔怔望上她的侧脸,精致倾国的容颜,一翦绝世凤眸,如何能被囚在这暗无天日的宫墙中。
这样的人,始终要立于沧溟天下间的。
盛衰荣辱,尊卑沉浮。
此时大公主的煊赫权势,亦是烈火烹油,堂皇风光,殊不知哪一夜,如浮萍般坠入深渊泥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