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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   大白天的自然不能像大晚上的踏江飞渡,那也太不讲究了,被没见过世面的老百姓瞧见还不得把她当妖魔鬼怪了。风流抱着冯昕袅踏过茅屋前的江面,转瞬间踩上常备在礁石滩前的木舟。冯昕袅还没来得及惊心动魄,脚就踩到了木板,她回头再看身后百丈开阔的江面,第一次如此清晰的领略到武功的神奇,转念思及那天晚上的情况,这女人也是这么一路过来的?那晚她心里想着事,被风流抱着安安稳稳的,又什么都看不见,自然也没在意,如今想来,却是后知后觉地冒了一身冷汗。冯昕袅扭头看着站在船头撑篙的风流,动了动嘴唇,最后想想还是算了,捻起裙角坐在舢板上,接过风流递来的乌竹白梨花伞,撑在肩头挡下渐盛的日头。

      冯昕袅看着江面风光迤逦山明水秀,突然回头唤了一声,“阿风。”

      “什么?”风流撑着竹篙将船划出江岸灌木丛背后。

      “回来在门前种些荷花吧。”

      “好。”

      冯昕袅满意回头,眼睛扫过江湾,定睛一看,什么都没有,没错就是什么都没有,除了整排沿着江岸疯涨的灌木丛,蓦地,心头一突,“阿风?”

      “怎么了?夫人。”风流调转船头,听出冯昕袅声音里的震颤,停下船望着人询问。

      “我们是从哪里出来的?”

      风流一眨眼,划起船,微微低下头,唇角扬起神秘的弧度,声线暗哑幽幽细语,“夫人何不猜猜看?”

      冯昕袅横眼一睇,扭回头,看看天看看云看看水看看鱼,就是不看不理她,就不信这女人忍得住。

      风流等了半天没有动静,抬眼瞅瞅媳妇端庄的背影,划船,再瞅瞅,继续划船,好么,她忍。

      两人一个坐在前头怡然自得地欣赏风光,一个站在后面不紧不慢地划着船,随水东进。靠上码头的时候已是巳时一刻,风流牵着有些厌厌不振的冯昕袅上岸,接过纸伞一手扶着她的腰,随后便往码头车马行走去,笑说:“夫人这体力往后可如何与我云游天下哟~”

      冯昕袅白了一眼净说风凉话的风流,她一双小脚,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有什么体力?就是坐个船,开始还好,后面那日头照得她都快晕了,冯昕袅不想搭理她免得自己生气。风流眉梢一挑,见媳妇一脸不快地板着个脸,很识相地陪着慢慢走不再撩拨。

      “伙计,去小柳巷,‘齐悦酒楼’”风流专门挑了个面相老实忠厚的车夫。

      “十文钱。”车夫打量了眼两人,憨实地报了行价,掀起布帘,摆上条凳。

      “成。”风流收起伞,扶着冯昕袅踩着凳上了马车,随后跟着钻进车厢。

      风流在冯昕袅身边坐下,解下腰后的水壶递了过去,随即伸手按在她腰际按揉。

      “嗯~”冯昕袅接过水壶刚揭开盖子,就被腰间的酸痛给激得低吟一声,立刻捂住嘴巴侧身躲开,狠狠瞪了她一眼。

      风流见她受惊很不厚道的笑了,“噗~夫人,夫人莫惊,我不按了,来,我给你疏导下气血。”

      冯昕袅见她居然还有脸笑,一把塞上水壶盖砸了过去,低声呵斥,“这是在外面!你给我收敛点!”

      风流失笑,接下水壶后又贴到冯昕袅身边,“夫人喝水,我只是想给夫人按按腰,谁知夫人反应这么大。”

      冯昕袅没好气地接过水壶仰头就饮,风流拥着冯昕袅坐上自己的腿,等她喝过水收下水壶后,便一手附上冯昕袅丹田,催行精纯内力缓缓渡进她的气海,在由气海推至周身血脉经络,疏通周天循环,拓展脉络柔韧。

      冯昕袅坐在风流腿上,瞬间便察觉马车的颠簸几乎消失了,甚至连马车外的喧嚣也静了不少,感受着体内温和而奇异的气流,走过四肢百骸,为她祛除疲劳。冯昕袅觉得,风流为她做的,应该远不止是她所说的梳理气血而已。这些日子风流每日为她‘梳理’一遍,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质强健许多,并且精力充沛,今儿这一遭也多是被这毒辣的日头晒出来的。冯昕袅近来看了不少江湖轶闻,大抵也明白内力修行不易,就这样耗费在她身上这女人是有多傻?

      风流一心三用,边注意马车外动静,边运功不息,边对视着媳妇莫名其妙的视线,“夫人,这种时候得凝心静气,别东想西想了,要是想得激动了,那就完了,伤身的。”

      冯昕袅收回视线,闭目凝神,果然,这个女人永远也没法让人感动。

      行完两个周天,估摸着也该到地方了,风流便收了功。冯昕袅深深呼了口气,感觉体内浊气尽出,整个人轻快许多。风流把水壶挂回腰后,又从挂在腰间的银袋里摸出十文钱,捏在手里。

      “两位姑娘,‘齐悦酒楼’到了。”

      风流率先下了马车,扶下冯昕袅,随即给清车资,之后便携着媳妇走进齐悦酒楼。

      酒楼掌柜眼角余光里见有人入门,即停下手中笔算,抬头迎客,却瞧原是两位姑娘,微微一愣,待人近前便拱手行礼规矩作问,“两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风流抱拳作礼,随后才开口,“掌柜,天字号房可还有?”

      掌柜的细眼再看开口的女子,似不一般,语气里捎带了些恭敬,“有的,尚余七间。姑娘可要定下?”

      “定下。再备一桌饭食四菜一汤清淡些便可,另外加壶雨前。”

      “好,按规矩住店是要留名的,不知姑娘可否方便?”

      “我姓风,单名流,流落的流,这是我家夫人,也姓风,只闺名不便透露,还望掌柜见谅。”

      “这个,也可。”掌柜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摸摸小山羊胡子点了头,从柜下抽屉里取出牌子,放上柜台,“这是天字丁号房牌子,天字号房一宿八两,先付定金十两。”

      “好。”风流掏了银子,捡起木牌,便回身一手抓着纸伞,一手扶着媳妇上了四层楼。上楼梯的时候冯昕袅把风流看了又看,她方才虽一直低着头耳朵可是听得很清楚,那般规矩有礼的样子,真的是这个人?

      “夫人这般看我,莫不是发现我其实有很多优点?”风流注意到媳妇的视线,就立刻歪头凑上去嬉笑一句。

      “……”冯昕袅觉得风流若时时像方才一般正经,她会更满意,但转念又一想,若这人一直正经着她俩是绝无可能的。

      风流噙着笑正正经经的轻声解释,“这世道,做人就得戴上面具,若夫人的面具是温良贤淑,那我,便是稳重端方。不管私下秉性如何,出门在外总要时时注意,尤其是女子,若太过随意,便要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轻则说是轻浮无教,重则即是浪荡无德,被排进妖女一列,任谁都可轻慢。”风流牵着冯昕袅进了房间,关上门之后踱到窗边,沉吟片刻看向跟在身边的媳妇,“夫人可有想过,你我之事若遭泄露,会如何?”

      冯昕袅看了一眼风流,随即瞭望窗外河道街景,轻扬浅笑,“从我第二次见到你就想过这个问题,不外被人辱骂唾弃,但我总不会轻贱了自己,白白认了这虚妄之罪,更不会以此自裁。若世人皆侮我唾骂我,我自找一方天地自在便是。你是我自己选的,如有一日因此遭了世人厌弃,我也无怨无尤。”

      风流看着冯昕袅的模样,再次感受到那种怦然心动的快意,虽然知她脾性如此,可是那种惊艳般的命中感毫无理由的悄然袭至。“夫人,你可知,江湖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地方,谁的拳头硬谁说的话就有道理。我虽不惧与天下为敌,但毕竟不能以一敌万。如果我们的事情在江湖上传开,那么以此要杀我的人,绝不在少数,为名为利,只要杀了我就能成名,甚至杀我的赏金都要以万计,因为,我是天下第一。这些年,他们尊我敬我,其一,我两度夺下武林大会的魁首。其二,我不杀人,我不杀人,却废人手脚武功,这比杀他们更令他们畏惧,江湖中人没有一个不沾人命无仇无怨的,没了武功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其三,我不管江湖事,我虽身在江湖却从不会管那些门派之事,那些男人哪里容得我一个女人指手画脚。其四,我做派刚正。”说道最后一点,风流意味深长地对冯昕袅灿笑。“若到那日,那些名门正派我倒不惧,他们知道厉害关系,绝不至拿整个门派来与我赌命,那邪魔外道的大宗我也不惧,亦是同理。就怕那些想出名想疯了的三流人物,他们下三滥的手段只有你没听过,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他们对付不了我,必拿夫人。”风流说着定定的看着冯昕袅。

      冯昕袅与风流对视,毫不在意地抖抖眉毛,示意她别卖关子。风流眯起眼扯开笑容,“夫人,我不可能时时把你挂在身上,要是我转个身没注意你就被人掳去了,我会呕到吐血而死的。”

      “所以呢?”冯昕袅一挑眉毛,有点不爽这女人的废话连篇,她肚子饿了。

      “夫人,武功是江湖人安身立命之本。”风流这时笑的有些飘,飘飘然的飘。

      “习武?你觉得我合适?”冯昕袅一听这个烂主意立刻拧了眉。

      “咳,夫人,我想你拜入大师父门下。”风流见冯昕袅不满意的神色,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只好老实交代。

      “大师父不是过世了么?”冯昕袅狐疑地盯着风流。

      “夫人心性坚韧,术算极佳,承大师父衣钵再合适不过。大师父虽然死了,可衣钵还在啊。况且,不是还有我么?”风流的算盘打的很好只等冯昕袅点头。

      冯昕袅讶然,“你怎知……”

      “知晓夫人术算极好?”风流一脸自鸣得意求表扬的插话,“夫人看过的书,那上面的注解我都晓得哩。”

      “你什么时候?”冯昕袅记得,住在一起这么久这人明明没看过书。

      “每日帮夫人规整书册时略略翻过。”风流一脸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摆摆手靠在窗沿。

      “……习武与术算有何关系?”冯昕袅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大师父这一门叫玄门,是他家一脉单传的法门,就是到大师父这里就断了,大师父收了我们四个师兄妹,没一个继承他衣钵的,大师兄志在社稷,二师兄是个病秧子,三师兄胸无大志,我嘛最烦那些算来算去背来背去的东西。大师父说过收弟子要看缘分,结果到死都没找到传人,不过我觉得夫人学这个肯定合适,也算给大师父传了家业。这个玄门是以道入门武学为辅,若能明心见性便可一日千里,至少大师父是这么说的。”

      冯昕袅看了风流半响,才幽幽地说,“你都安排好了是么?”

      “是,夫人意下如何?”风流很乖觉,爽快承认。

      “下次不必如此迂回,直说便是。”语毕,便转回室内,心里有些酸胀,这人真是事事为她打算好了。

      “呃……谨遵夫人教诲。”这不是怕你拒绝么,风流挠挠头,呐呐跟在冯昕袅身后。

      冯昕袅端坐在桌前,一抬下巴发话,“说吧,你还有什么打算。”

      “这个……”吞吞吐吐语焉不详。

      冯昕袅拉过风流的袖子拽着人转了半圈后,解下她腰后的水壶饮水,数口后,放下水壶再问,“没有了?”

      风流一咬牙点头,“有,我们回门小住几日,之后先去晋康府找鲁家给夫人做几件防身暗器,再上寄望崖拜我大师父二师父,然后上唐家住一阵,最后回茅庐。”

      冯昕袅斜眼低着头捉着袖子站在一旁的风流,“我很可怕?”

      “啊?”风流听着一脸茫然地抬头,随后涨红了脸扭捏道,“我这不是想着以夫人的性子定是不喜欢别人划好道的。”

      冯昕袅扬眉展笑,拉下风流坐在旁边,“若是别人,我自是不喜欢的,但你事事为我好,我又怎能拂了你的心意。”

      “哎!”风流听着喜不自禁,只刚笑起来,就听到门外脚步声和碗碟微响,于是又憋了回去,“夫人,送饭的伙计来了,我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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