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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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章
罗泊是被一阵茶香唤醒的，那香味清淡灵动，虽然陌生但是让他觉得又有那么几分熟悉的心悸。
此时的他身处于某处山林之内，底下一片新削出的石台，铺了一张竹席，四面绿荫缭绕沙叶鸟鸣声声，而正在面前六尺之外悠然烹茶调香的，是他从未料到之人。
只见那人将煮好的清茶倾倒入玉白的茶盏之中，再将其中一份凌空推向了罗泊的方向。
“容冽，来尝尝我新制的茶。”
罗泊伸手接过悬浮过来的茶盏，放在眼前轻轻摇转。只见内里茶色浅碧，清香淡雅，还有一尾细细的游鱼幻影在其间游弋巡徊似在嬉戏，以罗泊的眼力自然看出这并非茶盏之中另有玄机，而是这茶汤隐藏奥妙。
“还真的被你寻到了，可起了名号？”据说草木晶石等在灵性丰蕴之处孕育万年以上，便有几率在普通的灵物之中生出一点天生灵性，因缘际会下化生出犹如活物一般的幻影，称为精灵。之前陌深带他前往的红尘雪原所见到的雪妖就是其中一种，而如今这茶盏之内的，可以算是另外一种显化。
罗泊很久之前在一套秘闻录中看到过，不同于自然孕育的雪妖，有修士采集各种自孕了灵性的灵植，被用特殊手法制作成茶叶，从而自植株分散出来的灵性碎片便会显露在冲泡出的茶汤之中幻做各种生灵，饮之对神魂十分有益。而那幻化出来的生灵虽然看似灵动恍若真灵，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意识，只是仿态，但是即便如此，也已经足够惊人。
饮下一口，神魂立即感到一阵清凉盈润，这应当本身就是有益于提升神魂的灵材，然后经过特别手段炮制，才有如此功效。
“还没定下，你说，叫意常可好？”那人一身简单妥帖的月白素袍，长发只简单的用玉带束了一半，其余的披散在身后，自顾低头细品着茶中真味，就如同许久以前的当年，他们偶尔闲暇集聚，琴歇歌罢后的静宜。
“我从未想过你会走这条路，尺素，这条路不通。”罗泊明知不可能说得动，但有些话他仍旧无法不说。
“反正我看不到别的路。”尺素抬头拿起手边的茶壶倾倒，茶水自壶口倾出消失，然后隔空出现在了罗泊的杯中，将半空茶盏缓缓注满。他相貌端素，气息悠然，举手投足间犹如就在自家庭院之中会友一般自在舒缓，唯独一双眼眸之内，全是灰暗流转的混沌之色，而非常态。
因为这一双眼，并非真正的肉眼，而是一件法器寄存。罗泊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当初尺素获得那件法器的时候，他亲自验看过，也曾对尺素坦白过这件法器的强大和缺陷。而如今，尺素将它代替了自己的双眼，那么他是真的“看”不到了。
修士除却五感之中的肉眼，还有经过自我修炼出的神识，强大的神识比之肉眼观察得更为详细，更为清楚，唯独一样功能是神识无法代替肉眼的，那就是辩色。人生而五感，形声闻味触，其中肉眼所看的一切，都由色所成，神识所知道的，则是天地万物中所蕴含的能量，是以神识有时候可以知道那件物体是什么色，但是无法真正的“看”到。
“莫说这些不高兴的话，有个小朋友过来了。”尺素微微偏头，一道流光陡然在出现在了他们视野之中，直冲罗泊而来。
不是别的，正是之前罗泊被强行带走时被落下的致远。
历经千辛万苦（并没有）终于找到了主人，致远高兴的一把将自个缩小后的剑柄戳到了罗泊的发髻上伪装自己是根发簪，还自我感觉很良好的散发出了银色剑光。
“你炼制的？果然和寻常的灵器都不一样，不愧是……”虽然无法理解致远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对于致远所展现出的灵性同样给予了赞叹。
“致远是我金丹期时为一道友炼制的。”罗泊知道尺素想说些什么，但是致远的确并非是因为他后来所得奇遇才制作的，罗泊觉得致远能有如今的灵性，这应该算是归于的功劳。
法器生灵成为灵器的因素很多，材质，炼制，温养，还有器主对其投入的心力和自身所修道途的引导。他元婴之后做出的法剑在材质以及炼制手法上胜过致远的很多，拥有类似灵性的也是不少，但是归来这些年，只有致远认出了他。
“这么说，你对炼器的确是有着别样的天分，着实可惜了。”尺素看着还在容冽头顶发光的致远，抬手将茶盏微倾，些许茶汤滑出了杯沿，而后流落到致远之上，灵力顿时渗透到剑身之中让致远的灵力顿时充盈了几分。
“无什么可惜的，我得到的许多人或许还求而不得。”
“求而不得，得而非求，也不知道我们之间谁更惨一些。
当年的六条通道，七个人，你自认修为最低，而且对门边的石碑炼制手法感兴趣而留下，没能进到门内，我们都决定出来之后给你一定的补偿。
结果最后你却被蛮的通道中冲出的成玉丹打入体内，成了纯灵之体，你可后悔过，倘若守在门口的不是你，你就无需……”
“蛮也并非有意，他那时不知道盒子里的是什么，也不可能预知这丹药已经生灵，会自行逃逸。”虽然已过了多年，那一段过往是罗泊难以淡忘的。
在那一处秘境，虽然只有六道门，但是他们的确每个人都得到了一样足以令化神期修士都为之侧目的至宝，而容冽所得到的，是蛮无意间放出了玉盒的成玉丹。
成玉丹效力奇特，他并非可以直接对修士的修为起作用的，而是……会将药力融入服药者的血脉骨肉之中，将服药者，变成纯灵之体。而蛮放出来的这一颗尤为可贵，药力精粹得可怕，已经产生了丹灵会自我逃跑，在入口处容冽意图拦截时就直接进入了容冽体内，居然让一个元婴初期的修士拥有了足以匹敌大乘期修士的灵力。
这一种灵力难以为服药者所用，也无法转变为自身的灵力让人使用术法，对于本身的修行其实有害无益。而通常情况下，成玉丹便是为了制造出灵力纯粹的灵材用以淬炼各种珍稀丹药，所以也被亦称为人丹。
当时他们七人不说是莫逆之交，但是也相识十余年，所以他甘愿放弃进入通道接受考验的机会，而只是在外一边研究那块石碑，一边权当为他们守门。然而，在发觉他变成人丹的时候，其中两人却是背地里通知了他们的师门。
他们踏出秘境的那一刻，迎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灵光和法器，还有身后袭来的暗箭。
两人告密，一人冷眼旁观避退一旁，最后蛮，灵影，尺素他们四人全都受伤只好退回秘境之内，借由灵影师门传下的法阵和蛮在秘境内获得的法器逃出了包围，但也一路被众多元婴修士围追堵截，然后居然开始遇到了三个化神期修士的追捕，最终落入人手。
最终还是灵影师尊接到了传讯带着八位化神期同门赶到，从那宗门修士手中将他们接应回了虚天境，当时尺素是最后也是唯一送别他们的人。
因为散修出身，容冽本身修行的道法漏洞太多，受不住灵力暴增，又历经诸多波折，本就只有元婴初期的心境不进反退，被那庞大的灵力冲击的几近神志消散。而后是长达十年的闭关苦熬，最终容冽硬生生以自己悟出的炼制之法，将自己体内灵力以身炼制了二十八年，才造出了那一个虚假的大乘期，但是他们都知道，以炼制之法得来的修为难以回天，罗泊已是仙途无望了。
此间回想往事不过片刻，但是其中经历过的人，怎么可能忘怀。纵然罗泊自己不知自己为何能够再来这一世，想来蛮肯定在期间做了些什么。
蛮自当年就一直在心中抱有愧疚，觉得容冽遭遇皆是因他而起，修行上也受到不少心结阻挠，加上最后灵影突然之间断情而去，以至于最后灵影渡劫飞升，而他却一直在大乘徘徊了几百年始终无法突破。
天地缓缓，人生于世着实太多无可奈何。
尺素轻叹摇头“你真以为他们两人那么重情义，一路相守只为送你回到虚天境？
我事后历经多年，又得了一次机缘在别处得知，那一处遗迹之中，最大的机缘不是门口的那一块刻录有炼器手法的石碑，也不是那一颗天品成玉丹，而是巡天简。
那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秘宝，突破所有空间屏障，可以让人无视所有障碍，直达仙境，对，就是当初那件将我们带出了包围的法器。蛮当时是我们之中悟性最强的，他通过了最后的考验，得到了那处秘境之中最重要的三件秘宝之一，便是巡天简。
当年他们两人得了这件秘宝，却隐而不谈，更放出成玉丹让你变成人丹，仙途断落，他们藏在你身边借你引开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安全的将巡天简带回了虚天境。
然后呢？
一个人成仙了，一个人如今也大乘期，仙途在望，而只有你，历经苦难，只得到了一个虚假的大乘，如今甚至大乘都没了，只能一切重头，多么可笑。”
“尺素，你知道这不可能。”罗泊冷静的又饮了半杯灵茶，自觉自己周身灵力都被这灵茶滋润恢复到了巅峰。这灵茶的确难得，也不知尺素到底花了多少心思。
那些年，他何尝没看出蛮和之间对他有所隐瞒，但历经波折，他们可谓生死之交，很多事情他们不愿说，自然也无需问。而且他也不信蛮还有灵影有过这种心思，不为别的，就为他能从来这一回，就知道当初不可能是蓄意谋害于他。
“好吧，你果然还是这般无趣。”尺素放下了茶盏侧头扶腮“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你就一点都没变呢。
实在是，太让人羡慕了。”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