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季节》冥雪沙

16、十六

　　一转眼，到大学报到都快两个礼拜了，加上军训就有一个月了。
　　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明明昨天才迈进高中的校门，今天却已经在大学的校园里了。
　　现在想起来，就好像做梦一样。

　　最后的高考，我考了个不高不低的分数（老爸说人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这是人有余而心不足，没办法，我是没好好学物理，因为没兴趣嘛……）。结果，因为是理科生，高不成低不就，我又不死也不肯再去学理化生，只好报了勉强也算喜欢的英语系。
　　身边一大堆熟人都报了财经类的系，就我那英语系是属于师范类的……
　　不甘心哪，自己被荼毒了这么多年，还要再去荼毒下一代，我非常怀疑自己为人师表的能力。
　　是不是应该先去做个心理辅导呢……

　　高三上半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我们重新调整了位置。
　　而且说是为了提前适应高考的氛围，还被拆成了一人一桌，。
　　我的前面仍是叶渺渺，后面却变成了莫非非，蒋韵和我隔了两排的距离，忍者坐到了她后面。
　　不过也是因此，我和叶渺渺的关系大为长进，而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她也是喜欢看漫画的。
　　但是，她最迷的居然是恐怖和推理漫画，这着实让我大吃一惊。
　　“但是最近忙着读书，都没时间看了，啊啊，我的骨架……”她咬咬笔杆，说。
　　纳闷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知道，她做题做到头痛时经常念叨的“我的骨架”，原来是她当医生的爸爸送给她的微型人体骨架模型，汗……
　　“所以说呢，我的目标是成为须奈子那样的恐怖大王！”叶同学如是说道。
　　“然后灭掉闪闪星人？……不对，那、那个是少女漫画吧？”
　　“差不多。”
　　“差很多好不好……”= =
　　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也仍会觉得很温馨，似乎再也没有碰到过这么有趣的人。
　　然后，也许是因为座位的关系，也许是因为我一直逃避的关系，又或许根本就是因为高考到来无暇分心的关系，最后的几个月里，并没有什么机会跟孟尹彰交谈过。
　　还记得那次秋游回来，他又问了我一遍，而我当时回了一句现在看来很蠢的话：“我们这样像朋友一样，不是很好吗？”
　　……
　　他有点生气，他一定是生气了。
　　虽然他没再说什么，但我感觉得出来。
　　怎么办？我是真的想跟你成为好朋友的。
　　大概是一直以来都没有异性的好朋友，所以才不由自主地就想往那方面发展吧。
　　但是这样一来，就无法照顾到你的心情了。
　　所以不可以让你来配合我，太勉强了。
　　所以……
　　所以……
　　对不起。
　　结果，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吗？

　　笃……
　　笃笃……
　　笃笃笃笃……
　　“同学？同学！请你轻一点！”一位看起来大妈模样的人走到我旁边。
　　“对不起……”忘了这里是图书馆了，手指在桌面上扣啊扣的就扣重了。
　　我一脸惭愧加尴尬地夹起书，快步逃出阅览室。

　　高三的那次秋游，可能是我们话说得最多的一次了。
　　从高考结束的暑假开始，就一直没有联系。
　　向来都是他打电话过来问我作业，从来没有我打过去的时候。
　　就这样见不到面，又没有电话，彼此都仿佛人间蒸发一样。
　　哼，反正本来就跟你不熟，就当不认识你这个人好了。
　　我才不会……我才不会……
　　……觉得，心里还是……
　　……很难过……
　　有一点空荡荡，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能填补的……
　　失落的感觉……

　　刷卡，消磁，然后把书带出电子门。
　　天空的颜色有点阴，不过今天应该不会下雨，连云都没几朵。
　　秋天都这样，要不爽朗，要不就给你个脸色看，老天爷也很无聊啊。
　　“思羽——”
　　前面走过来一女生，我一眼认出那是隔壁班小崔。
　　说来也巧，我们高中是一个班的，但却不太熟，到了大学里，同系不同班，却反倒熟络起来。
　　“你去图书馆啊？”
　　“是啊，刚吃完饭。你要走了吗？”
　　“呵呵，我正要去吃呢~~先走了~~”
　　“那好，Bye-bye哦~”
　　跟她道别后，我下了台阶，往食堂方向走。
　　磁~~~
　　手机的震动响了。
　　大概是室友叫我带饭回去吧。
　　不假思索地接起来问道：“喂，你要吃什么？”
　　“……吃？”对方愣了一下，随即呵呵笑起来，“你要请我吃饭吗？”
　　不妙！
　　不是室友，是个男的！
　　“啊，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别人。请问哪位？”
　　感觉对方沉默了一会，有点郁闷地说：“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吗？”
　　谁啊？好像有点熟悉又好像有点陌生的声音。
　　那头似乎又小声嘀咕了句，“是手机信号的关系吗？”
　　“你、你是……”我的手有些发抖。
　　“你亲爱的同桌啊，健忘小姐。”对方无可奈何却又调侃似地说。
　　“啊！难道是——”我本能地一声尖叫，“长途！？”
　　“什么……”
　　滴。
　　果断地按掉。
　　55秒。还好没超出一分钟。
　　我呼了口气。
　　不过，不知道移动会扣我多少。
　　对了，给阿米打个电话问她要不要带饭。
　　“喂，阿米……”
　　“羽羽~~~~我饿扁了~~~~”
　　“看我打来的多是时候，要带什么？”
　　“鱼香肉丝盖浇饭——”
　　“好好，知道了。”
　　到吵吵嚷嚷的食堂去点餐，给自己也叫了份木须肉盖浇饭。
　　坐下吃完，不慌不忙地带着阿米的那份上楼去。
　　我的寝室在6楼，不过因为1楼是从第二层算起，其实我是住在7楼。
　　爬啊爬，以前最懒得爬楼梯了，今天爬得真味道。
　　进门后，把饭盒甩给两眼放光冲上来的米乐雪，我坐下来休息。
　　我们学校四人一个寝室，还有两个是黎黎和飞飞现在不在，估计又结伴出去逛街了。
　　“嗯，醉了（对了），优冷找里（有人找你）……”她边吃边口齿不清地说话。
　　“什么？我听不清楚。”
　　“我说……”她嚼了两下，空出嘴巴说，“有人打电话找你。”
　　滴铃铃……
　　电话突然响起，正好打断我下面想要问的话。
　　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接起来。
　　“喂，请问你找谁？”我音色端正如接线员。
　　“徐思羽？”
　　“是……”
　　“你干吗不接我电话？那第一下是你挂的吧？谁告诉你我这是长途了？我人都已经到你们学校门口了还长途！”
　　“呃……”
　　翻出手机来一看，上面果然有三个未接来电。
　　刚才大概食堂里太吵了，没听到。
　　“喂……该不会……你不知道我大学也在这里吧？”
　　阿，怎么忽然觉得气压有点低？
　　“我考的是科技大学！离你们学校只有半个钟头的路！”
　　“哈？”
　　“你是白痴吗！？暑假那三个月都到哪儿玩去了？找也找不到你！”
　　“哥哥……带我去乡下爬山了……”然后到他学校提前体验大学生活，还被迫养成没事就喜欢往图书馆跑的习惯。
　　“真是……马上给我出来！”
　　五分钟后，我在教学区正门口看到了穿着浅米色外套的孟尹彰。
　　眼睛、眼睛有点酸。
　　“这难道就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感自肺腑地倾诉。
　　无奈他一声坚定的“慢着”喝住我，说：“别给我装傻，说！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就准备相忘于江湖了？”
　　眼睛闪闪，“你这是名句啊，厉害！”
　　被我一句愣在那里，孟尹彰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失声笑道，“你，你真是……”
　　白他一眼，“你从刚才‘真是’到现在了，大哥，换个新鲜点的词！”
　　“态度变太快了吧~~”他往后靠了靠。
　　“杀伤力有那么强吗？”
　　“当然……非常……”轮到他眼睛闪闪了。
　　“天、天气真好，哈哈，你吃过饭了吗？”
　　无视，无视就好了，他绝对没有拿奇怪的眼神注视我，没有！
　　孟尹彰叹了口气，“吃过了，现在我想参观一下你的校园，可以请你带路吗？”

　　那个忧郁的下午，再次见到孟尹彰，不知怎地就心安了不少。
　　还有一点……微微的高兴。
　　于是回来后，抱着我们家面包娃娃感动了好久。
　　某米张张嘴，“好朋友？”
　　“嗯。”
　　“是男的耶，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向组织交代清楚的？”米乐雪眯起了眼睛。
　　我看了看她，突然笑得肚子都疼起来，“你……你这个样子……好、好像……一个人。”
　　“嗯？”
　　……
　　想起来了，蒋韵也总是喜欢用这种口气盘问别人。
　　还有忍者兄、渺渺、冯圆……
　　还有琪琪……
　　好想你们……
　　好想回家……
　　这个初秋的下午，与孟尹彰的再次相遇，勾起了我的种种思绪和怀念。
　　其中最严重的，就是一种叫做思乡的感情。

　　第二天礼拜一，下午没课。
　　来而不往非礼也，去孟尹彰他们学校观光。
　　科技大学啊，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同学在这儿呢。
　　刚坐上车，电话就来了。
　　“你到哪儿了？”焦急。
　　“车上。”没好气地。
　　“怎么还在车上？？”
　　“哎，大哥，车开开也要一会儿工夫的嘛！”
　　“不要叫我大哥，你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嘛。”
　　“那个等于没有！”
　　“好了好了，你给我快点。”又催。
　　“车子又不是我开的，怎么快啊？”我晕。
　　十分钟后。
　　“你怎么没在门口？”
　　“我寝室里有点事，现在马上过来。”
　　“不用了，你告诉我怎么走，我直接到你楼下好了。”
　　笔直走，左转到底，右拐，第二幢……门牌不对啊……
　　东看看西看看，这科技大学还挺大的嘛。
　　不过，我怎么可能找不到？就算它再大也一样。
　　又往回走两步。
　　……还是找不到。
　　难道是我RP有问题吗？= =
　　我望了半天，突然看到孟尹彰在对面招手。
　　Lucky！
　　“你站那么远干吗？”孟尹彰问。
　　“为了把这幢大楼尽收眼底……”
　　他冷眼看过来，好吧，我是自欺欺人。
　　“寝室楼有什么好看的？我带你逛教学区去。”
　　“啊？不要！我要在生活区逛小店！”
　　“以后跟你同学再来逛吧。”
　　“怎么这样！？”
　　惊呆地看着他，我一脸受伤。
　　“咳……你这什么表情？走吧。”
　　被我看到内伤的孟同学仍然坚持要去教学区。
　　咳，竟然失效？这个表情只对老哥有用吗？= =
　　不过，教学区也很大呐。
　　一圈走下来，我就一个想法，这就是所谓的名校啊，厉害。
　　一路上遇到的学生，不管男女，十有七八都戴着眼镜。他们难道不知道世上有一种叫做隐形眼镜的东西吗？
　　果然是名校啊，厉害。
　　“厉害，有秋千啊！”
　　我喜出望外地发现操场边上有一架秋千。
　　“这是健身器材……”
　　孟尹彰无力地看着我跑过去。
　　不过我完全无视了旁边那些杆杠、吊环。
　　看我玩得起劲，他也只好不情不愿地走过来。
　　“喂，小姐你几岁了？”
　　“啥米？我脊髓很好啊！”装耳聋。
　　叹了口气，他在旁边的长凳上坐下来。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你哥了？”闷闷地开口。
　　“啊？”我停下来。
　　“我总觉得今天在带小孩子一样……”
　　“不会吧，就算我看见秋千是兴奋了一点，可是人家好久没玩咧！”
　　“你平时在你哥面前也是这个样子？”他笑笑。
　　呃，这个要考虑一下再回答。
　　我在老哥面前肯定是很刻薄挑剔的形象，因为他在我眼里就是这样，汗，兄妹啊……
　　“嗯嗯。”我心口不一地点点头。
　　“当哥哥也不错啊……”
　　“哎，你可是老朋友，不要向我那个BT老哥看齐！”
　　他愣了愣，随即释怀一笑，“老朋友啊……”
　　喂，不要用老生常谈的口气好不好。
　　他不再看我，扬起头望着天空。
　　装深沉……我不屑地自顾自玩儿。
　　半天过去，他一句话也没说，我有些没来由地心乱，停下来叫他：“喂，我们走吧！”
　　孟尹彰回过头，笑笑，似乎和平时没什么变化。
　　唉，表现有点出格了……都不像平时的我了。
　　但是……那是因为，今天真的很开心啊！
　　虽然不能说出口……可心里抑制不住的雀跃……
　　应该……表现得不是很奇怪吧？

　　回到寝室，我累得躺到了床上，顺便也让吃撑的肚子休息休息。
　　黎小悠和陈飞飞在下面热情高涨地讨论着某部新上映的电影细节。
　　米乐雪嚼着饼干，维持着从我离开时就一直窝在自己桌子前的姿势。
　　不知是谁的闹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清楚分明的连说话声都被掩盖下去。
　　整个人安安静静的感觉真好。
　　大概今天和孟尹彰在一起特别轻松，烦恼也一下子跑光了。
　　我翻个身抱住我们家面包，享受这难得的恬静一刻。
　　“徐思羽同学？你有在听吗？”
　　？
　　我伸了伸脖子，透过床边的空档望下去。
　　某米站在黎小悠和陈飞飞的后面，一脸八卦的表情望着我。
　　“啊，什么？”茫茫然。
　　“呵呵呵，我们说到你们家小孟同学喽！”
　　砰！
　　我一头撞上床边的杆子。
　　“米乐雪同学，小孟同学只是我的同学而已哦……”
　　她什么时候也加入群聊了，不是在啃饼干吗？= =
　　“徐思羽同学，坦白从宽吧！”
　　“米乐雪同学，你先从了宽，再轮到我也不迟。”
　　“小米也有？”陈飞飞同学惊疑道。
　　“那是……”我暧昧不明地补了一句。
　　“不准转移话题！”
　　黎小悠看看某米，再看看我，对我说：“我还是对你比较感兴趣。”
　　倒。
　　“我说，”无可奈何地说，“最多只是好朋友好不好……”
　　好朋友？
　　我突然被自己的话噎住。
　　……
　　是谁说：“当哥哥也不错啊……”
　　又是谁说：“老朋友啊……”
　　……
　　对了，他是这么说的，我当时竟没有反映过来。
　　做朋友，这不正是我所希望的吗？
　　为什么心里会有股莫名的难受呢？
　　原来、原来他也愿意只当朋友的啊……
　　……
　　我泄气地躺回床里，不想再去理会下面那几只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