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季节》冥雪沙

13、十三

　　海宁路的北侧，有三幢落成近五年的大楼，被当时的开发商命名为“梦想星楼”。
　　但是外表朴素得一点也看不出来和梦想有啥关系。
　　白色的大楼主体，边框用纯度较高的浅绯红修饰，玻璃一律都用无色的。
　　现在，基本上所有的住户都在外面安上了防盗窗，更显得单调和拘束。
　　当然了，你要问我为什么费这么一段话来开头，那自然是因为我们家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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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最安静的某人房间里，正不断地响起机械的敲击声——话说回来，那还能叫安静吗？
　　“喂，小姐，你再这么按下去，我的键盘就要废了……”房间主人不耐烦地说。
　　“不要介意啦。”
　　“……我非常介意。”
　　“把它忘了吧。”
　　“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余昕从床边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突然愣了一下。
　　“……怎么觉得刚才的对话这么耳熟？”= =
　　“是吗……”
　　“这就是你对待哥哥的语气吗？”
　　“你不要吵了嘛……啊，又输了……”
　　我呆呆地望着被我霸占两个多小时的电脑屏幕。
　　“打字游戏那么好玩吗？”余昕的话里不无鄙夷。
　　切，打字游戏就不是游戏吗？
　　“走开，我要工作了。”
　　余昕宣布使用权的归还，一把把我拎了起来，自己坐到了电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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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盯着我干吗？”他纳闷地回过头来。
　　“没东西好盯了嘛。”我把手撑在床边。
　　“无聊的话帮我把衣服洗了。”
　　“做梦，我又不是你妈。”
　　“可你是我妈妈的女儿。帮母亲分担家务有什么好废话的？快去！”
　　我悻悻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小气鬼，电脑键盘哪有那么脆弱！多敲几下会死啊？
　　——虽然我是敲的用力了点。
　　啊，好烦啊……

　　星期一，早自修。
　　到了教室后，都没敢往孟尹彰那边瞧一眼。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啊，如果真的是梦多好……
　　蒋韵在后面戳戳我，“你准备了没？”
　　“什么？”我一头雾水。
　　“节目啊，看你的样子肯定没有。那礼物呢？”
　　“什么？”我更加惊奇。
　　“难道没通知到你？”蒋韵托腮思索。
　　“到底什么啊？”
　　“欢送会啊，不是说亚历山大这学期末要走了么。”
　　“……”这个奇怪的名字是谁的？我不认识，我绝对不认识！
　　“他们说要办个欢送会，不过事先没告诉他。”蒋韵小声说道。
　　“哦，”孟尹彰突然转过来，“他要走了？”
　　我瞪瞪他，可千万别把余昕是我哥的事给抖出来。
　　对方破天荒地给了个蒙娜丽莎式的微笑回应我。
　　鸡皮疙瘩……
　　“啊，真可惜啊，帅哥又少了一个。”蒋韵感叹。
　　“那样也叫帅哥？”一直旁观的忍者出其不意地说了一句。
　　说得好！我在内心拼命鼓掌。
　　他接着说道：“看来你没什么审美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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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氛一时沉默。
　　“那个，”我勇敢地举手发问，“那你觉得谁比较帅呢？”
　　忍者立刻露出鄙视我的表情。
　　“无聊。”
　　蒋韵愣了一下，回叨一句：“你才无聊呢。”
　　“那也比某些人花痴强。”
　　哎？哎？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也只对帅哥花痴，你有意见？”蒋韵冷眼“杀”了过去。
　　“不敢……”忍者的脸上写着“不屑”这两个大字。
　　“你管我！”
　　“谁高兴理你。”
　　事情到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 =
　　“两个白痴。”孟尹彰叹了口气，摇摇头，示意不要管他们。
　　不过，要是老哥真的离开了，我倒是可以松口气了。

　　班里再一次秘密讨论之后，决定在下周的班会举行欢送会。
　　主持人的职务差点就落到我头上，谁让我是文体委员呢？
　　“不行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啊？”
　　“我嗓子疼……喉咙发炎……咳咳……还有，我最近记性也不好……”我死命推脱。
　　“啊，那就没办法了。”
　　我还不想让余昕回家后有纠结我的机会。
　　吃过晚饭后，我想了又想，还是把这件事提前告诉了他。
　　就怕他到时候不给面子，像个冰人一样杵在那里，什么表情都没有，那不完了。
　　“你会表演节目为我饯行吗？”
　　“休想……”休想来纠结我。
　　“真可惜哪。”
　　爸爸突然开口：“你也要准备一些礼物送给同学们才是啊。”
　　“嗯，”老哥赞同地点点头，“确实得好好考虑一下。”
　　喂，你别冷场就已经万幸了。
　　叮铃铃！
　　他走过去接电话。
　　“喂……哦，小羽，电话——啊？是啊……”
　　我扭过头来，看到的是老哥又对着电话讲了几句话。
　　“谁啊？”
　　余昕高深莫测地笑笑：“问作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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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闷地接过来，问道：“喂，怎么了？”
　　“我忘记今天有多少作业了。”
　　“你等一下，我报给你听。”
　　回头瞪了老哥一眼，我跑回房间拿来了笔记本。
　　“英语，背诵课文，两篇阅读理解；物理，课后练习；化学，一张试卷……”
　　孟尹彰上课有没有在听啊？
　　挂断电话前，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和我老哥说什么了？”
　　“没有啊。”
　　我怀疑地看看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报纸的某人。
　　“哦，那就这样，拜拜。”
　　老哥收起报纸，面无表情，“真是值得信赖的好同桌啊，问作业？感情真好啊！”
　　为、为什么你眼里要放出杀气？

　　于是，这个周末为了班会的事还得出去跑一趟。毕竟我大小也是个班干部嘛。
　　怎么说呢？为老哥奔走的感觉真是——超级的不爽啊！
　　“这个也要吗？”同伴拿起一卷彩纸向我询问。
　　“不用，买本彩色的便签好了，每人一张，省得自己裁。”我看看他，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会跟我一起来呢？”
　　“当然是我向班长努力争取的结果！”孟尹彰微微兴奋地说。
　　“啊……”我皱了皱眉。
　　“这样就有更多时间让你接触我，以便好好考虑那件事情。”
　　“哦，我一定不会考虑的……”
　　“为什么？”
　　孟同学自知道余昕是我哥后似乎就全面复活，精神异常振奋。
　　这个人是真的喜欢我吗？
　　完全不理解，也看不出他的喜欢表现在哪里了。
　　“我等你。”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不要！”我断然拒绝道。
　　“为什么？”他一脸愕然。
　　“因为你拉人的手法有问题。”
　　扔下这句话后，我毅然转身离去。
　　孟尹彰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什么，什么拉人？”
　　我径直往卖便签本的货架走去。
　　每位同学致Alexander的Message？
　　谁想出来的馊主意？
　　我绝对绝对不要写！

　　“唉……写什么好呢？”我咬着笔杆在写字台前发愁。
　　“笨蛋大哥，走了万岁？……不行，回来会被他扁的……再见，亲爱的阿历山大同学……恶，太假了吧……还是诚实点写你走了我真的很开心？啊，绝对会被杀的！……我运气怎么这么背啊？”某人嚎叫着把又一个纸团扔进垃圾篓里。

　　终于到了那一天。
　　“……虽然你没有犬夜叉般可爱又较劲的眼神，但在我心中，你就如杀生丸大人般，是个英明神武的存在。也许，你的内在正如阿斯兰般的耿直和矛盾，但我依然相信你一定会像坂田银时一样找到自己喜欢的生活……人生的道路上我祝福你拥有像黄金圣斗士般灿烂光明的未来……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拿着蒋韵写的东西读了一遍，我的头立刻变成了两个大。
　　“不是很好吗？我也有在看动画的哦！”
　　“这跟看不看动画有关系吗？”
　　“可是人家很想把自己知道的都用上去嘛？”
　　“可是，你用的都是些什么比喻啊？黄金圣斗士最后不是集体自爆了吗？哪里还有未来啊？”泪一下，偶亲爱的黄金GG们。
　　“你这么说太没有礼貌了，快，向天空道歉！”
　　“……为什么要向天空？”= =
　　“当然是因为他们现在都化成天上的星星了啊。”
　　“哈？”我面部抽筋。
　　拿这些帅哥来形容余昕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亵渎！
　　罪过啊罪过，老哥，我帮你提前忏悔。
　　班会课的铃声响了。
　　我瞄了瞄四周，不妙，老班也来了。
　　“大家下午好，今天因为一个众所周知的理由我们召开了这次班会。首先，请Alexander同学上台来！”语文课代表岑颖作为主持人先站到了讲台边上。
　　台下同学立刻发出一阵欢呼声和鼓掌声。
　　余昕一脸茫然地站起来，“What’s the matter？”
　　切，真会装！= =
　　在再三催促下，他才慢慢走了上去，不过表情仍然很犹豫。
　　走到岑颖身边时，他还朝下面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被他的笑容晃到的岑颖，愣了愣，好不容易定了定神，“大家从老师那儿知道你即将离开我们班了，所以想利用这次班会为你提前举行饯别会。虽然我们只相处了短短半年，但是我相信大家都很喜欢和Alexander同学在一起的日子，是不是？”
　　“是——”
　　下面喊得最积极的不用说也知道是女生……
　　啊？为什么后面两排男生喊那么起劲？你们脑子进水了？= =
　　“怎么回事……”一点点的困惑之后，余昕笑得更加腼腆。
　　啊！你想杀人啊，放那么多电干吗！？> <
　　“各位同学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就请直接站起来，时间有限哦，大家抓紧吧！”
　　班里顿时沸腾，女生们争先恐后地站起来，但是说了两句，马上又红着脸坐了下去。
　　喂，那边的男生，你们起什么哄啊？你们站起来干吗！？
　　你们作为高中生的矜持都到哪里去了！？
　　……我无力地抱住脑袋。
　　“你哥哥真受欢迎啊。”孟尹彰侧过头来，小声说道。
　　“……”我该说什么呢。
　　闹到整个教室里成一锅开水时，岑颖做个手势，示意大家静下来。
　　她清清嗓子说道：“下面呢，请把你们准备好的纸条拿出来，按学号上来送给Alexander同学。”
　　余昕微笑：“那是什么？”
　　岑颖呆了一呆，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个是我们写、写给你的赠言……呵、呵呵……”
　　女生们兴奋异常，齐刷刷地拿出当初发给她们的便签纸，一个接一个冲上去，好像偶像握手会一样还每人都和他握了一次手。
　　“喂，到你了。”孟尹彰在一旁提醒道。
　　我低着头站起来，慢吞吞又慢吞吞地磨过去。
　　递完纸条，连手也没握，赶紧逃也似地溜回座位。
　　台上的余昕看了看我纸条里的东西，朝我笑了笑，突然“唰”的一下把它捏成了一团。
　　“你写了什么？”孟尹彰惊奇地问我。
　　我惨白着脸，摇了摇头。
　　吓死我了，心跳都快停了。不过就画了个圆形的笑脸，生什么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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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男生倒不知为什么不好意思了，集体派班长上去送纸条。
　　最后老班出马，说了几句，无非是祝福将来前程似锦之类的话，没创意。
　　最后的最后，自然就轮到今天的主角——余昕同学来表演个节目。
　　只见他微笑着，不慌不忙地说：“我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还是和大家说几句话吧。”
　　“噢！”下面拼命鼓掌。
　　“谢谢，我非常感动，班里的每位同学都对我这么好……”
　　“谢谢你们，多亏了你们，让我重新想起在学校里的那些快乐时光。虽然当时，我并不觉得那有什么宝贵的，但是现在，我真的从心底觉得，这是一段非常值得怀念的日子……”
　　为什么大家露出一脸感动的神情？= =
　　“另外，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
　　怎么觉得有一股冷风吹过……
　　“她就是——”

　　“……徐思羽同学。”

　　啊啊啊~~~~~
　　余昕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谢谢你，我的语文水平不太好，多亏你一直都耐心地跟我讲解。”
　　“没、没什么，小事嘛。别、别客气。”我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回答。
　　“然后，还有一件事要说明……”他转头看看四周，把手搭在了我肩上。
　　干吗？你要干吗？
　　四周的同学露出期待的表情。
　　“其实，我已经在国外完成了大学学业。这次到这里是为了体验生活，还有……看望我的妹妹。”
　　“小羽……”他呼唤了我一声。
　　我无力地抬起头，说：“你去死吧……”
　　“你舍得吗？真会开玩笑！”他哈哈大笑着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额错了，额真的错了（套用下武林外传里佟掌柜的语气）。
　　我这以前担的都是什么心哪！
　　“喔噢！厉害啊！一点都看不出来！”
　　“大学？不会吧？”
　　“太有趣了这简直……”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同学们出乎意料地嚷开了，兴奋得不可开交。
　　“呵、呵呵……”我一边充满歉意地环顾四周笑着，一边用手肘狠狠捅了一下身边的麻烦制造机。“你刚才干吗把我的纸条捏成一团？”
　　“看到亲妹妹画的笑脸实在太高兴了，一时激动……”
　　谁会信你的鬼话。
　　“呐，徐思羽。”有人叫我。
　　“啊？”我回头看去。
　　喀嚓！一道亮光刹时闪过。
　　“啊！你干什么！？蒋韵！”我挡住脸尖叫道。
　　蒋韵吐吐舌头，举举手中的相机，说：“这样的日子，当然要拍照留念拉！你把我们骗得好惨哦，所以要乖乖地让我拍哦！”
　　冯圆和叶渺渺也凑了过来：“我们也要一起拍！”
　　“不准拍——”

　　啊，就这样，我度过了混乱的一天。
　　呜……再也不想跟余昕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