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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高山流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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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明君反复细看着京香墨,杜鹃笑言:“八皇子真厉害,一方墨就讨了公主欢心。”
那明君稍微回神,细细想来,从进阳尚宫以来,八皇子虽然没有与她同住,却也为她费了些心思,比如这移植进院里来的槐树,又送她如此稀罕的京香墨。
算起来,楚凤还曾经救过她一命。
若说他是个冷漠的人,对自己倒也不算太差。
仪贤皇后被人谋杀,楚凤被人下毒,他曾经经历过那么多痛苦的事情,对自己有所防备,也是正常的。
想来,他也不是个坏人嘛!
那明君想认真为楚凤研制出解药。
让鹦鹉找了各种医药典籍,甚至连外邦邪说都一一翻阅过。稍微找到些眉目来。
夜里,雪雁剪着烛芯问:“公主还不睡吗?熬夜伤眼睛。”
那明君温柔笑道:“你先睡吧!”
“奴婢可不敢比公主先睡!奴婢还等着为公主铺床呢!”
那明君一边抄录着一边说:“不用铺床了,你先睡吧!”
雪雁打了个哈欠,嘟囔道:“那奴婢就真的睡了哟!公主如果有事吩咐,一定要叫醒奴婢!”
“嗯!”那明君没有抬头,只轻轻应了一声。
雪雁把自己的被子抱到门边,在地上打了地铺,就睡下了。
写太久了,手腕有些酸,那明君将笔搁下,看向熟睡中的雪雁,在那明君眼里,四个侍女,从来都不是下人,她们是从小就陪伴自己,保护自己的姐妹,有她们轮流为自己守夜,也比较安心。
窗外突然传来悦耳的乐音,那明君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再听,确实有声音传来。
她站起身来,走到门边,轻手轻脚的拉开门。
来到庭院,悠远的曲子如桥下潺潺的流水,孤鸿飞过时的几声清啼。
那明君脑海里,浮现出来在齐国与南禹国边境湖边听到的那首曲子,心中一惊。
“高山流水!”她不由得低喃。
那明君对别的事情都不会太刻意去记忆,但是对于乐曲却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
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却无意间走到了八皇子寝宫外。寝宫外侍立着两名侍卫,那明君不敢往前,有筝音从八皇子寝殿内传出来。
这曲子的情意曲调,和在边境湖泊边听到的一模一样。
绝对没错!
难道说,那个在画舫弹琴的人,是他?
那明君有些茫然了。
矗立在八皇子寝殿外的花园里听完一曲,寝殿内的烛火才熄灭。
那明君怅然若失的回到自己的寝殿。
一夜未眠。
为了研制解药,那明君已经几日没有去八皇子宫里请安过了。
八皇子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干涉她。
但想到那首曲子,那明君突然有种想见他的念头。
一大早,外头的雀鸟就在欢唱着,那明君洗漱完,雪雁为她梳了寻常的发髻,天气凉了些,加了件外衣。
那明君前往八皇子宫里请安,八皇子对她的到来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或者欣喜。
只让她一起用早膳。
一边用着早膳,那明君一边偷偷瞄他。他的吃相还是像个孩子,拿现在的八皇子和冷漠的楚凤相比,真的不像是同一个人。到底是他隐藏得太好,还是自己思想太脱线?
那明君想起八皇子送的京香墨,说了句:“八皇子送来的京香墨,妾身很喜欢!”
“喜欢就好!”八皇子只顾吃自己的点心。
“昨夜,妾身听到一首高山流水!”那明君刚说出口就被楚鹊打断:“食不言,寝不语!”
现在身边的侍女内侍都在,那明君自知失言,忙低头喝奶羹,不敢多言。
早膳结束,那明君与八皇子单独散步。
已是深秋,略显清冷,御花园各色菊花盛放,丛丛簇簇,姹紫嫣红,花瓣上的露珠未干,格外艳丽,香馨四溢,正所谓“ 耐寒唯有东篱菊,金粟初开晓更清。”就是眼前光景。
八皇子走在前头,毫无预兆的问:“你喜欢那曲子?”
那明君停下脚步,应了声:“是!”
“你擅长什么乐器?”八皇子回头盯着她。
那明君福了福身子道:“妾身不才,没有擅长的乐器。”
八皇子嘴角微扬:“你不是很擅长跳舞吗?”
那明君心里“咯噔”一声,小心翼翼的问:“那夜游湖的画舫上,弹高山流水的,果真是皇子吗?”
八皇子淡然答:“偶然夜游,巧遇一位穿着嫁衣的女子,一时兴起,就弹了首自己喜欢的曲子而已。”
偶然?
那明君才不信那是偶然,八皇子只有在夜里才能回到原来的身份,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游湖的话,他还不如多费心去找寻那多年未得的解药。
但是既然他自己都这么说了,那明君也不妨当它是个偶然。
“你研制解药数日,有什么结果吗?”八皇子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他之所以送京香墨,又弹奏高山流水,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心甘情愿的为他制药吗?
那明君立刻跪地不起:“求八皇子恕罪,在阳尚宫内,妾身制不出解药!”
八皇子眉头紧锁:“那你认为在哪里才能制药?”
那明君鼓起勇气,郑重其事的回答:“请让妾身出宫!”
八皇子冷笑一声:“你倒想得好!”
“请您听妾身一言!”那明君不慌不忙的说着。
“说!”
那明君抬眸望着八皇子的脸道:“妾身昨夜查看古典籍,了解到一种或许能解八皇子身中之毒的秘方。但是其中配方的药物,宫中没有。为八皇子制药一事,既然不能为人所知。就只能让妾身亲自出宫找寻。”
八皇子冷哼一声道:“你把方子交出来,我自会派人去寻药!”
“即使八皇子能够放心的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别人,妾身也不敢把自己的方子交与他人插手,药物能治病,也能要人命,稍有差池,八皇子与我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请您让妾身亲自去找吧!”那明君极力想说服八皇子。
“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借机出宫,回齐国通风报信!”
那明君早就想到了,八皇子不会轻易让自己离宫的。
“妾身既然嫁给了八皇子,生是八皇子的人,死是八皇子的魂,断不会做对不起八皇子的事情!”那明君说得义正言辞,眼神坚定。
八皇子也看不出她在撒谎的痕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垂眸沉思后道:“容我思量过后再答复你!”
八皇子没有给她出宫的答复,那明君又去董妃那里把事情复述了一遍,董妃也挺犹豫。
“母妃也信不过我吗?”那明君有些焦急的问。
董妃思虑过后说:“毕竟,你是齐国嫁过来的,周边列国对南禹觊觎已久,你既然知道了南禹太子的秘密,轻易让你出宫,确实不是明智之举。但是,如果你留下一样东西,本宫就助你出宫!”
那明君眼里闪过光亮,忙问:“什么东西?”
“凤凰石!”董妃斩钉截铁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凤凰石对那明君来说,就是护身符,她从出身后,就从未离过身,她如何舍得留下凤凰石!
董妃看出她不乐意,微微一笑:“等你带着解药回来,我会将凤凰石完璧归赵!你若不留下信物,叫我怎么敢把这么大的秘密,让你带出皇宫呢?”
那明君明白,董妃的做法,是怕她一去不回。
“好!我把凤凰石留下!”那明君从腰间取出香囊,交给董妃。
董妃打开香囊,对凤凰石验明正身后,温柔一笑:“明日,我会去向陛下要出宫的腰牌,你早点做好准备吧!”
那明君早就在心里计划好了,南禹太子的事情,在阳尚宫既然无法把信息好好的传递到齐国,那就只能出宫了,无论如何,她还是该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父亲,至于父亲会怎么做,她不清楚。但是父亲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君王,他想拿下南禹,也是为了齐国。那明君虽然心里对楚凤怀有愧疚感,但是来南禹的使命,她不得不完成。
董妃很快就拿到了出宫腰牌,那明君此次出宫,要去西边的朝宜国寻药,路途遥远不说,行李也不能带太多,那明君将黄鹂和鹦鹉留在宫里,只带了雪雁和杜鹃前往。
马车刚到宫门口,就被拦了下来,那明君让雪雁出去看看情况,雪雁拉开车帘下车,没一会儿,帘子被再次拉开,进来的却不是雪雁,而是楚鹊!
那明君大骇,楚鹊笑道:“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宫,就跟父皇请旨同行了!”
哪里是不放心那明君一个人,分明是不放心他的解药!
直到出宫,雪雁和杜鹃都还不清楚公主是要做什么,只知道凡事听从主人命令就是对的。
楚鹊挨着那明君坐在车内,雪雁跟杜鹃驾车,马车后还跟着一位骑着马为八皇子护航的侍卫长。
一路走走停停,楚鹊跟得紧,那明君根本没有机会把信件送出去。
天黑之前,侍卫长周帛为两位主子找了旅店入住,八皇子要求与那明君同住。
那明君心中郁闷,先不说无法传信件,单是和八皇子同住,就够怪的了,之前她和八皇子一直别殿而居,早就成了习惯,如今这八皇子是打算唱哪一出啊?
那明君提出异意,被八皇子驳回了。
周帛将八皇子的行李放到两人的房间,楚鹊就打发他出去了。
那明君一脸不悦,心里想着,到了夜里楚鹊就会变成楚凤,自己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同住,该如何是好呀?
楚鹊在自己的包袱中翻找着,那明君无力的望着他问:“找什么呢?”
楚鹊有些烦躁的说:“你过来帮我找我的衣服!”
“我让雪雁进来帮忙吧!”那明君说完,刚从圆凳上起身,就被楚鹊拽住。
“你疯了?要是被别人知道我……”楚鹊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明君这才反应过来,在宫里都是张嬷嬷帮楚鹊掩护的,如今,楚鹊身边没有亲信,周帛只是个武将而已,现在楚鹊的身份只有她那明君一人知道。
那明君走到桌前,翻开楚鹊的包袱,找出楚凤的衣服。
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楚鹊有点害羞道:“你先出去!”
那明君不解的问:“为什么要出去?”
“我不想让人看到变回原来样子时的狼狈模样!”楚鹊脸颊微微泛红,一副十足的孩子气。
那明君挑了挑眉,撇了下嘴道:“好吧!”
那明君在门口等着,听到屋里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她不放心,立刻推开房门。
楚凤衣衫凌乱的靠着床架滑坐在地上,额头直冒冷汗。
那明君有些慌张的跑过去,蹲到他面前问:“太子殿下,您还好吗?”
楚凤喘着粗气,看向那明君,有些恼怒的说:“不是叫你在外面待着吗?”
那明君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低头道:“妾身知错了!”
“算了!扶我起来!”楚凤伸出手来。
那明君将他扶起,让他坐到床上,担忧的问:“每次都会这样吗?”
楚凤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说:“只是毒发而已,早就习惯了!”
那明君之前不了解他的痛苦,如今看来,他光鲜亮丽的背后,原来还天天都要挨着这样的痛苦。
那明君顺手从怀中扯出丝巾,想为楚凤擦去额上的汗珠。
却不经意的扯出了那条紫蝶金纱绫,纱绫顺着那明君的衣裙滑落下去,楚凤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纱绫。
那明君心里突然热浪翻腾。
遭了!
“这是……”楚凤满脸疑惑的望着站在面前的那明君。
那明君面红耳赤的小声道:“觉得好看,就随身带着了!”
楚凤轻轻一笑,笑容不再冷漠,更多了些释然。
那明君手足无措的绞着手绢。
楚凤伸手拉过那明君的手,将金纱绫放到她手心里说:“喜欢的话,就留着吧!”
四目相对,某种说不清楚的情愫,在两人间悄悄升起。
“小姐,公子,请出来用晚饭吧!”雪雁在外头喊着。
雪雁是个伶俐的丫头,出了宫门,就改口叫那明君小姐,叫楚鹊公子。
那明君看了一眼楚凤,心知他不能出去,于是吩咐雪雁:“让店家把饭菜送上来吧!”
“是!”
虽然与小小的楚凤一同进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与这个放大版楚凤第一次以这种形式一起共餐,那明君觉得很不自在。
餐后,那明君负责起侍候这位太子殿下休息,为他洗脸洗脚,铺床叠被。完全一个贤妻良母的样子。
那明君生平除了侍候过自己母亲之外,从来没有为别人做过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