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情缘》落雪扬梦

1、狐言

　　狐言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记忆都有些泛黄。
　　她轻移莲步，走至梳妆台前。
　　纤长食指绕起流墨般柔顺的青丝，青丝，情丝，恍惚间竟已分不清。
　　玉颜上泛起浅淡的笑意，眼中，却不知何时迷蒙。
　　她拭干泪水，笑靥如花。
　　铜镜里的女子美得动人心魄。惊鸿归云髻后左右累累各插六支碧澄澄的白玉响铃簪，不时发出细碎清灵的响声，发髻两边各一枝碧玉棱花双合长簪，正中插送一支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凤头用金叶制成，颈、胸、腹、腿等全用细如发丝的金线制成长鳞状的羽毛，上缀各色宝石，凤凰口中衔着长长一串珠玉流苏，最末一颗浑圆的海珠正映在眉心，珠辉璀璨，映得人的眉宇间隐隐光华波动，流转熠熠。皓腕上，是那人送她的白玉手镯，衬得肌肤胜雪。
　　人前，她永远是那个妩媚入骨的惑世妖姬。
　　她微抿朱红的纸片，红唇有若烈火。
　　今天，是姬发攻城的日子呢。
　　剔透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她站起身，赤脚踩在地面上，感受到的却是刺骨的冰冷，一如自己的心。
　　站在高高的观星楼前，她清晰地看到那个剑眉星目的少年被百姓迎入朝歌皇城。
　　他仿佛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抬起头来，眼中冷若寒冰，面上却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
　　视线在半空交会，仿佛穿越了千百年的时光。
　　姬发，西岐的王呵。
　　她清雅魅惑一如初见，姬发戏谑地微笑，继而转过了头。
　　“妖后和昏君就在观星楼上，众将士听令，”他高高举起了手，少年清冽的嗓音在寒风里刺骨的冰冷，“火烧观星楼！”
　　她笑了，倾世的容颜掩不住悲凉，那人往日的话语犹在耳畔。
　　他说：“狐儿，你在这里不冷吗？”
　　他说：“狐儿，我送你回家吧。”
　　他说：“狐儿，没想到你化形后这么美。”
　　他说：“狐儿，我娶你可好？”
　　他说：“狐儿，吾只盼与卿执手终老。”
　　......
　　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打湿了华裳。
　　为他，她应下女娲的许诺，夺取苏护之女肉身，与玉石琵琶和九头雉鸡一同入宫。
　　为他，她惑乱宫闱，另纣王独宠她一人。
　　为他，她冒天下之大讳，以女子之身批阅奏折。
　　为他，她决然改变无欲无求的性子，暗地里谋夺皇位。
　　为他，她背负上妖女的千古骂名。
　　......
　　到头来，她收到的是比干的一席狐裘。
　　她认得，狐裘上狐狸的眼都不甘地睁着呢。
　　那是狐族的大长老狐暮瑾，幼时，是他将快要饿死的自己带回了族里。
　　那是狐族的导师狐问空，那个一丝不苟得连衣袍都不惹尘埃的古板狐狸，每次她法术练错后被罚打掌心，却总会是偷偷在桌子上放一瓶上好的疗伤药。
　　那是狐族的小精灵狐素安，记忆里她仰头望着自己，墨眸纯净无暇，盛满干净纯粹的笑意。
　　“妲己姐姐，素安饿了，素安想吃姐姐做的饼呐。”
　　......
　　她在收到狐裘的时候，心，痛的快要不能呼吸。
　　之后，她便设计让纣王挖了比干的七窍玲珑心。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个一身正气的老人最后的眸中不是恐惧，而是清清荡荡的一片乾坤。
　　那双眼中的铺天盖地的恨意，让她时常在午夜惊醒。
　　何时，那个青丘无忧无虑的狐女已经不见了踪影呢？
　　她的手上，早已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
　　背后，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搭上她的肩膀，“妲己，莫哭。”
　　她缓缓抬头，精致妖娆的脸上晶莹的泪水纵横流淌。
　　是纣王，那个永远宠着她的人，明明有雄才大略，却甘愿为她放弃了整个如画江山。
　　“你，后悔吗？”星辉般璀璨的眸子望向纣王。
　　本应该是千古明君的你，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这对帝王来说，不是会受万人唾骂的行为吗？你，必是后悔了吧......
　　“孤王不悔。”一字一顿，仿佛在宣誓。
　　“能遇到你，是孤王此生最大的幸运。”
　　他温柔地拭干她的泪水，小心翼翼得仿佛是在对待一件绝世的珍宝。
　　“孤王为你，负了天下又如何？”
　　“女娲娘娘能将你送到孤王身边，便是对孤王失去天下最好的补偿。”
　　她笑了，笑得疯狂，原来，自始至终，看不透的也就只有她自己啊。
　　笑声渐歇，“那我，便陪你走完人生最后的一段路。”珠落玉盘般清脆的声音不容置疑。
　　他惊愕地望向她，“你不必......”
　　妖者，拥有无边寿命的代价，就是一旦死亡，便要魂飞魄散。
　　你本是，能够借机成仙的啊。
　　他目光复杂的望向西岐军队内意气风发的少年。
　　姬发啊，你可知，你错过的，是怎样一朵举世无双的解语花。
　　西岐的火箭射到观星楼上，燃起了大火。
　　火种，绝色的女子华裳随风舞动，原本绝色的五官，如今愈发夺目，美得妖异。
　　仿佛是涅火重生的九天凤凰，让人忍不住去膜拜。
　　身后，黑色帝袍的男子静静地伫立，仿佛是女子的守护骑士般至死不渝。
　　女子的容貌映入楼下姬发的眼里，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叠。
　　仿佛是晨钟暮鼓在耳畔敲响，姬发想到了什么令他震惊的事情，眸中闪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倏然从马上站起。
　　女子的模样渐渐与记忆重合，尘封的枷锁被打开。
　　那是......
　　“狐儿！”他踉跄着下马，奔向那个傲然的身影，狐儿，我的狐儿。
　　不要走，狐儿，不要抛下我！
　　妲己望着那个奔走的身影，嘴角是苦涩的笑，原来，他竟是没有认出她么？
　　可是，晚了。现在，一切都晚了。
　　从她进宫为妃的那一刻起就晚了好久好久。
　　她的笑又一次明媚起来，仿佛是转瞬即逝的烟花般美丽而虚无。
　　火舌吞没了两人的身影。
　　姬发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地，狐儿，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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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昏君纣王和妖后妲己被烧死于观星楼，普天大庆。
　　可是，有谁知道，那个不惹尘埃的绝美女子，就这样魂飞魄散了呢？
　　没有人知道。
　　只有姬发的一个檀木盒子里，有女子初学写字时留下的一张纸条。
　　‘盼执手终老，愿与子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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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天有好生之德，女娲娘娘再次以粘土捏出了一个人形，注入了妖狐原已破碎的魂魄以了却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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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太宗贞观四年长安城内
　　水蓝色纱裙的绝美女子手上戴着白玉雕刻的手镯，行走间和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相撞。
　　剪水秋瞳和星眸对望，一眼，便定了终生的痴缠。
　　三年后
　　火红烟萝银纹蝉纱丝衣的如花美眷携着郎君的手进入了洞房。
　　挑开大红喜帕的一刹，两声轻唤溢出口。
　　“狐儿。”
　　“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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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尾一族，认定了，便是终生的无怨无悔。

作者有话说

　　喜欢的亲冒个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