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娥》浣春

44、社舞

　　邺城。
　　夕阳西下，邺城的一条街上越来越热闹了。
　　“今天的施粥很顺利。”嫣翠兴奋地道，“夫人虽然蒙着面纱，但大家都在望着您，像看好心的仙女一样。”
　　“仙女不敢当，只希望能助人消灾弥祸。”李祖娥喟叹道，“祝大齐江山固若金汤。”
　　嫣翠说道:“夫人，您那么虔诚，菩萨一定会保佑的。”她的声音很甜，说出的话也很甜。
　　夕阳就要落下去了，天空中挂了几颗黄昏星。
　　“等等，夫人，我们该回宫了。”嫣翠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我喜欢社戏。”李祖娥闭上眼睛，舒了一口气，“人们不分贫富贵贱都能挤在一起跳舞，可以暂时让我忘了不快的事情。”

　　嫣翠左顾右盼，忧虑重重：“夫人，这儿龙蛇混杂，身旁没有人保护，我不放心……夫人，等等我，别走那么快……”

　　“我们来进香的时候，常走这条路，有什么担心的？”李祖娥睁开眼睛，瞧见路边有卖面具的小贩，便想挑个兽面来戴着玩，“戴上这个，我带你一游民间的庙会。”

　　嫣翠便哑然无声了。
　　李祖娥拉着嫣翠的手，笑道：“咱们到那边去看看。”
　　这时街市上流光溢彩，一个个花灯在市肆上排列着，晚风吹过来，花灯滴溜溜地转圈。花灯上面画着各种各样的神话故事或者历史传说，有嫦娥奔月，有洛神凌波，有女娲补天……
　　李祖娥望着她们眼前不远的两盏花灯，随口问道：“我是一个汉女，你们是不是都看不起我？”

　　“您又怎么了？”嫣翠瞪圆了眼睛，样子看起来很可爱。
　　李祖娥叹了口气，干笑道：“我做夫人做的那么差劲，现在就要沦为陛下的姬妾了。我总觉得自己讨这个嫌、那个厌的。人家的丫头都是和主子过的风风光光的，可是我……”

　　“夫人就是夫人……”嫣翠眨了下眼睛，一笑，“夫人说笑了……”

　　“那边有人在变戏法。”李祖娥兴高采烈的，“快看，好厉害！”

　　突然间，街市上人流攒动。鼓乐也跟着演奏起来，此间的男女老少都停下了手边的事情，齐齐抬头，眼睛直直地望向前方。
　　李祖娥和嫣翠正在低低地交谈，抬头仔细一瞧，前方来了一列人群，拉着一辆彩车，彩车上装饰着宝盖幡幢，其间坐着一尊巨大的释迦牟尼佛像，其后又有上千尊佛像，旁边是两列穿着袈裟的僧人，然后是两列穿着彩衣的百姓，他们或戴兽面、或手拿幡幢在人群之中翩翩起舞。

　　李祖娥对嫣翠说道：“巡城开始了。”

　　“好久没这么疯过了。”李祖娥松开她的手，忍不住加入到了人群之中。
　　她与他们共舞起来。她在人群中盈盈而动，纤腰楚楚。她本不会跳舞的，只是随着众人一起抬手、踢腿、拧腰，虽然姿势僵硬，但是她的脸上渐渐充满了笑容，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这才是她真实的自己吧。
　　她似乎忘记了一切的不快。
　　嫣翠站在看客之中，看到她一刹那就像看到自己心中一场最动人的记忆。她的耳中虽然仍听到那热热闹闹的鼓乐之声，但眼睛一旦凝住在月光下，那快乐的姿影时，心中的忧虑也不由自主地随着舞蹈而千回百转地逐渐消散。
　　嫣翠不禁鼓掌欢呼。
　　正在这时，那钟鼓之乐突然漏了一个音，然后笙箫之声也漏了一个音。
　　喧闹的人群恍然间一静，就更加喧闹了。眼见着有几个人跌撞在人群里，人撞人，人压人，最后就几乎要撞在李祖娥的身上了。
　　灯怎么都灭了？
　　发生了什么蹊跷？
　　发生了什么事？
　　人们犹疑地彼此相望，想要找出蹊跷的所在。
　　“夫人！”嫣翠顾不得其间到底出了什么蹊跷，她只想李祖娥是安全的。
　　她逆着人流而上。
　　然而，在嫣翠在人群中摩肩接踵的同时，花灯也一起熄灭了。
　　人群喧闹在黑夜里，只听到喧闹声。

　　她看不到李祖娥，只是，听到了李祖娥一声惊呼。当她听到李祖娥发出的一声惊呼时，她忽然想到，夫人是不是出了意外？
　　在转念之间，花灯重新亮了起来。
　　灯火通明，恍如白昼，嫣翠如同置身在良辰美景中。可是夫人呢？李祖娥呢？寻来寻去，只在人们的脚下找到了一副兽面。
　　“夫人！”嫣翠在人群中发疯似地寻找，止不住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