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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离开邺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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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定亲那日起,高洋便不再登门。
他很忙,就像当初兄兄薨逝之后高澄那样的忙法,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也好。”李祖娥在灯烛下暗暗轻叹,“只愿你高洋从此再不登我这门了。”
几天下来,李祖娥不是抄写着佛经就哭了,就是每天去看看冯翊公主,聊聊天,要不就是跟嫣翠、高殷他们几个在屋子里面呆着,看着丫鬟仆从来来往往地收拾行装。
似乎离开邺城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高洋决定回晋阳完婚。
李祖娥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想着以前在家的时候,清晨梳妆,自己躲在母亲怀里吃吃地笑,哥哥嫂嫂们来给父亲母亲晨昏定省,姐姐则在一边皱着眉头嘲笑自己又花了一个早晨来梳妆打扮,然后她不满意地和姐姐对吵上几句嘴。
可是每每醒来,看见的是邺城,看见的是惨淡的月光。
坐起身来,想到的是濒死前的流萤,想到的是那次东柏堂的惨事。
真的就这么相安无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他能吗?然而她不能。她不是石头人,不是木头人,更不是死人,石头无知,木头无识,死人无觉,她是一个有知有识有觉的女子啊!
“夫人,深夜了,别再写了。”嫣翠整理好床铺。
李祖娥减掉一朵烛花,整个房间又重新明亮了起来。她起身换上一张新纸,伏案边写边道:“就好了。”
嫣翠推窗,去看天上闪烁的星子,赞叹道:“夫人为流萤做得这一切,流萤这时想必已经投胎到了一户好人家,做了一个受家人千宠万爱的千金小姐。”
李祖娥笑了笑:“傻丫头,做了千金小姐又如何,还不是身不由己。”
“夫人又想起太原公了?”
李祖娥不答。
嫣翠明了,也不追问,托腮在几案上,打了一个哈欠,不久便睡着了。
昏黄的灯光像开着一朵昏黄的花。
李祖娥写完最后一个字,收起笔砚,才从嘴里静静地吐出一句话:“睡吧,深秋了,更深露重。”
深秋。
现在已是深秋了。
已是深秋了。
晚上总下秋雨,白天总吹秋风。
她总是遇到雨,她总是遇到风。
只是……高洋啊高洋,呃,讨厌的高洋!可恶的高洋!
高洋停下车驾,驱马回头,问道:“阿娥,是你在叫我?”
李祖娥蓦地醒过神来,连忙摇头:“没有,大人想必是听错了,妾并没有叫大人。”
“你是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适吗?”高洋下马,形容忧心,像往常般关切的走到她的身边。
李祖娥赶忙直起身:“没事没事,就是吃了太多饭,坐着觉得有点难受,过一会儿就好了——我们继续赶路吧,别……误了大人的大事。”多日未见,李祖娥看着意气风发的高洋,生出了一种陌生感。
高洋淡淡一笑,未多说话,只吩咐嫣翠好好照看着,便回头翻身上马,继续赶路。
李祖娥掀起车帘,回头望,只见黄土飞扬,早已不见邺城的踪影,不见了流萤,不见了高澄,不见了东柏堂……她向前眺望,隐隐可见晋阳城远在天边,快要近在眼前了。
车马行进了数天,才抵达了晋阳。
“太原公。”
出来迎接的是段韶。李祖娥坐在车中,偷偷掀帘往外窥视,段韶比他们早回来些,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仍是英武非常,风度翩翩。
高洋翻身下马:“有劳表哥前来,二郎感激不尽。”
段韶躬身行礼,说道:“太原公太客气了。”
“段表兄。”李祖娥走下马车。
“原来是太原公夫人。”段韶行礼道。
李祖娥一笑:“数月未见,表哥看上去仍是仪表非凡。”
段韶听了,微笑不语。
李祖娥问道:“大人,我们现在就进府去吗?”
“自然。”
李祖娥讷讷点头,嘴巴里不住地咽口水,心里忐忑不安,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她看了一眼高洋,只见他气定神闲。
她深呼吸,习惯性地握紧了手掌。
“拿开你的手。”
“怎么了,我紧张。”
“紧张什么?有什么好紧张的?”
“马上要见到家家了,我紧张死了。”
高洋不解得看了她一眼:“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家家,有什么好紧张的?”
“哎呀,跟你说你也不明白!”李祖娥说着,急得直跺脚,一咬牙,她的手不仅又握紧了三分。
“把你的手拿开,不然,我就甩开了,一个女人哪来的那么大的手劲儿?真是奇怪!”
高洋嘴上说着嫌弃,可不但没有甩开,反而把她的手反掌回握了过去,动作轻柔而怜惜。
李祖娥心中一动,觉得暖暖的,深秋的天气,黄花满地,看在眼里,心中并无萧瑟之感。她仰头去看他,只见他脸上全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