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娥》浣春

19、委屈

　　李祖娥只好低头，但是，她没有哭。
　　她不哭。
　　高洋忽然问道：“我不喜欢你，又偏偏将你留在我的身边。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会说么？”
　　“你会问么？”
　　“那好，我问你。”
　　“该告诉你的时候，我必定会告诉你的。”他变得如此高傲，如此得意，就像一个志得意满的小孩子。
　　李祖娥忍不住一阵子腹诽。
　　高洋松开她，向着门外吩咐：“嫣翠！”
　　一个穿着鹅黄色衫子的丫头走了进来，款款行礼道：“夫人，奴婢嫣翠，伺候夫人梳妆。”
　　李祖娥不理她：“流萤？”
　　然而，没有听到流萤的回应。
　　李祖娥转头去看高洋，问道：“流萤呢？”
　　高洋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踱到窗户边上，说道：“她是随着你嫁进了太原公府的，就是我的人了，我让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
　　李祖娥有一种想上前去掐死他的冲动。
　　“嫣翠，你好好伺候夫人更衣。”高洋说道，话音冰冷，没有一丝的温暖，抬头就能看见他本来就不怎么样的模样现在居然都拧成了一团，好像面前站着的是他的敌人似的。
　　看上去，真是要有多讨厌就有多讨厌！
　　但是，李祖娥不敢和他对抗，她毕竟还是一个女子。她看到他铁青色的面容，一下子委顿了下来。她只好气鼓鼓地坐在铜镜前，冷冷地道：“过来吧！”
　　高洋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向大门走去，一点都没有回头。
　　李祖娥颓然地跌坐在床榻上。
　　她忽然想起了先前的高洋，其实，有些事并不需要去寻根究底的，到头来，事与愿违，受苦的还不是自己？
　　高洋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呢？
　　花瓣柔柔的扫过树梢，随风飘进了窗子里。
　　李祖娥拉开一点点窗子，借着缝隙偷偷瞧着幽幽的花雨。
　　她伸手探着风。
　　风很温暖。
　　这一段日子以来，她才开始重新审视高洋，她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才知道，他，高洋，她的夫君，并不是众人眼里一个肮脏懦弱的丑八怪，他除了每天还给她搜集各种衣物首饰之外，晚上都是在不停地看书写字，以及和兰改、赵彦深等人秉烛夜谈。
　　然而，她还是好久没见到流萤了。
　　他将流萤安排去了哪里？
　　“你怎么了？”
　　她听到有人在和她说话。
　　“嗯？”
　　“怎么脸色那么不好？”一个满脸稚气、满怀香气的少年已来到了她身边，就坐在他提来的一只胡琵琶的旁边，他关切地问候，“二嫂，你好像心情不好。”
　　“是不好。”她回答。
　　“可是二哥欺负你？”
　　李祖娥点头。
　　“好，我替你揍他。”
　　李祖娥闷声不响的。
　　阳光下温柔的脸，和着微风，如玉一般苍白。
　　琵琶声嘈嘈切切，高湛全神贯注地弹奏着。
　　李祖娥听了，只觉得心烦意燥，她覆手盖住琴弦，摇了摇头。
　　高湛看了看她如玉的手指，有点失望地道：“我现在弹得不好了？”
　　她想了想，缓缓地松开手，说道：“不是，你一直弹得都很好，只是我现在不想听了。”
　　高湛放下胡琵琶，眼眶里居然有泪花。
　　李祖娥着急地替他擦去眼泪，她觉得这个青色衣衫的少年总是那么爱哭，也那么爱笑，她想大概一个人如果爱笑，那么也是会很容易哭起来的。她看到他脸上似乎有刚刚哭过的痕迹，眼睛也红红的，问道：“你曾经哭过？”
　　他望胡琵琶：“是的。”
　　李祖娥也看着胡琵琶：“你又耍小孩子脾气了！”
　　高湛垂着眼睛，声音小小的：“是孝瑜他……他不跟我玩……”
　　李祖娥抿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受了多大的委屈也不要哭。”
　　高湛不解：“为什么？”
　　李祖娥笑道：“一哭，你瞧眼泪就落下来了，眼睛也变红了，就不美了，可是，心中的伤心也没有减少多少，还不如不哭。”
　　高湛听得似懂非懂的。
　　华灯初上。
　　现在是华灯初上的时候。
　　李祖娥燃起了一盏灯。
　　她朝着烛火绽放出一个笑容。
　　烛火映照着她美绝人寰的脸庞，令人觉得仿佛是一幅画。
　　“明天陪我进宫。”高洋说道。
　　“进宫？”李祖娥有些惊讶。
　　他不睬她，冷笑道：“你是我的太原公夫人，明天陛下大宴群臣，准许群臣携带家眷，难道你让我一个人在宴会上喝酒？”
　　“可是……”
　　“可是什么？”高洋抚着她光洁的脸颊，突然很温和地说道，“你的父母亲也会来，对了，还有你的姐姐、哥哥，你自从出嫁之后，还未好好地探望过他们。”
　　李祖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所迷惑，忍不住轻声问道：“高洋，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高洋想了想，沉吟着说道：“你只要好好地做你的太原公夫人，配合我行事，其他的事又何必多问。”
　　他说完，便闭口不言了。
　　他握住她的手，她的心中有一些暖。
　　高洋看了她半晌，脸上露出一丝动容，他走到她的背后，从后面抱住了她。
　　李祖娥凝视着他，仿佛是要看透了他似的。
　　高洋渐渐地感觉到了不自在，于是，这一点的温情便也立刻消失不见。
　　他放开她，冷冷地道：“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