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非客非迟》棠未

19、千里追猫

　　白玉堂看到展昭时，他正站在一棵树下，歪着头，全神贯注的不知在听些什么，他喊了一声“猫儿”向他走过去，那人却只是稍稍抬头，竖起食指放在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依旧是把注意力放到耳上。
　　白玉堂站在原地看了一会，见他再无动作，正踌躇着该不该向前，那蓝影却忽的一晃，直直掠到树上，等到他再眨眼时，展昭已然又站在他身前，手指间夹了一只夏蝉，还在嘶声叫着。
　　白玉堂不由得暗笑他的孩子气，听了这许久原来只为了一只蝉，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展昭手里的蝉忽的挣脱了束缚，径直向他的眼睛飞掠过来。
　　白玉堂猛然一惊，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事物模模糊糊，却不是那个蓝衣人，而是洁白的帐顶。
　　眼睛还是有些酸涩，仿佛真的被那只蝉的翅膀扫到了一般，他缓缓眨了眨，渐渐看清了周围的事物。
　　这还是在客栈他的房间，只不过此时静悄悄的，显得有些诡异。
　　他无意间斜了一眼，却发现窗外的日头竟已很高了。
　　白玉堂心中猛然一紧，掀开被子跳下床去，落地时脚步还有些虚浮，他踉跄一下，也顾不得许多，只扶着窗台向外看，目色中闪过一丝疑虑。
　　那张短笺映入他的眼帘，白玉堂拿开压在上面的砚台，才看清上面的八个小字。
　　萍水相逢，有缘再见。
　　白玉堂猛然回身，急急奔出几步又猝然停住。
　　他已知道晚了。按着日头推算，这时升堂时间早已过去，那人既是早有准备，这时当然是在去别处的路上。
　　有那么一瞬他握着这张纸笺，心里翻腾起万千思绪，最后竟不知该是好气还是好笑。
　　昨日的酒醉人，却不足以让他睡到这个时辰，他模糊记得是展昭把他扶进屋里的，但对于之前的一切却是记不清了，但最关键的是，展昭点了他的睡穴。
　　白玉堂不愿去想展昭为什么这样做，那人自然不会害他，这是他笃信的一点，而于他来说，这一点已是足够。
　　虽是这样想，但心中那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却是愈发浓重了，他环顾这空荡荡的屋子，心里没来由的也空荡起来。
　　他无从理清这种莫名思绪，因为在那时他已急促回身，大力推开房门奔下楼去，脑中只转着一个念头。
　　等追上那只猫，定要把他也灌醉一次，权当扯平！
　　他倒要好好问问，他这样莫名其妙走掉是什么意思，只用一张纸便想打发了他？
　　白五爷表示不服。

　　小孩正在楼下玩着算盘，只听楼梯声音吱呀，白玉堂已到了他面前。
　　小孩眨眨眼睛，美人哥哥头发还是乱的。
　　他记起来蓝衣哥哥的嘱咐，放了算盘连蹦带跳到他身前，“大哥哥好懒，睡到现在才起来，蓝衣哥哥让我熬了醒酒汤，大哥哥你要不要喝？”
　　白玉堂苦笑这猫倒想得周全，却仍是摇摇头。
　　“他去哪了？”
　　“蓝衣哥哥走了好久了，他把马也骑走了，大哥哥你不知道？”
　　“你母亲呢？”
　　“母亲在后院。”
　　小孩还在惋惜着那碗醒酒汤，那可是蓝衣哥哥教了他很久才学会的，没想到第一碗就要浪费了。
　　白玉堂本来眉头紧锁，但看小孩撇着嘴似是委屈，不由得一乐，向他点点头道：“去端来吧。”
　　小孩这才眉开眼笑，颠颠给他送了过来。白玉堂一饮而尽，把空碗交到他手里，从怀里摸出些银子，嘱咐他交给老板娘，直到小孩点了头，才拍了拍他的脑袋，纵身离去。
　　小孩端着碗，不到片刻便听得马蹄声响，渐渐远去了。

　　沈回家的院子依然有些破败，只不过若有位好姑娘打理着，怕是不久又会生机勃□□来。
　　白玉堂到的时候，沈回正握着周灵君的手，两人站在院子一侧，絮絮说些什么。
　　“---灵君，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些他们说的甜言蜜语我不晓得，我只能说，若是晴天，我可以在院子里看你晒衣服，若是雨天，我们可以一起谈笑，我们养一只你最喜欢的猫，烧你最喜欢吃的菜，我陪着你-----我们---灵君，我们成亲好不好？”

　　沈回太过紧张，一席话说得磕磕绊绊，周灵君含笑望着他，直到最后一句时才羞红了脸，低下头去轻轻答了声“嗯。”沈回似是狂喜，完全愣在了当场，待到反应过来也只会欢喜的叫着“灵君。”仿佛什么语言都说不出他内心此刻的欢愉似的。
　　白玉堂此时也不禁微笑，他向来不会打扰这些风月事，何况他想要问的在路上已听得够多，于是他翻下墙头，重又上马，这次是放轻了脚步离去了。

　　“这次的案子，可是多亏了沈大侠和一位展大人啊！”
　　“展大人？哪里的展大人？”
　　“听说是开封府来的，一身的蓝衣，模样很是俊俏呢。”
　　“嘿，刘大嫂，你是不是又想着你家女儿了？”
　　“呀你这个老不正经的···”

　　抛开了别的不说，白玉堂已清楚地知道，展昭并不只是一个小衙役这么简单。
　　他知道展昭一定瞒了他些什么，但他现在只希望，展昭不要走得太远。

　　开封落了一场小雨。
　　包拯和赵祯对面坐着，面前是一局棋。
　　雨点打在窗上，声音淅沥，甚是好听，包拯一面听着，渐渐放松了心神。
　　赵祯执了黑子，似乎在考虑落在哪里，待要落子时却突然开口。
　　“展护卫的消息可回应了？”
　　包拯不疾不徐，审度了一番才落下了白子。
　　“昨日回的信，展护卫想是已经收到了。”
　　“再过几日，他便要到宿州了。”赵祯喃喃，无意识地敲着棋盘。
　　包拯躬身道：“宿州正是动乱，人心惶惶，展护卫此行，必不负圣意。”
　　“这一趟，万万不能有变故。”
　　赵祯心烦意乱，索性丢了棋子，起身走至窗前。
　　“展护卫信中可还提到了什么人？”
　　“有··”包拯有些犹疑，“有一个白玉堂。”
　　“哦？”赵祯感兴趣的回头，“可是那个要来与朕的御猫相斗的锦毛鼠白玉堂？”
　　“正是。”
　　“无妨，”他摆摆手，“展护卫现在已不是展昭了，反是他们二人在一起，能给朕演一出好戏出来。”
　　包拯神色不动，只在心里悄悄松一口气，恭敬答一声，“皇上圣明。”
　　他抬眼望去，年轻的赵祯立在窗前，随时面容坚毅，但却是难掩的疲惫，不知是不是无心，下巴上已露出青色的胡茬。
　　窗外雨幕模糊，落在赵祯眼里也迷离成一团，仿佛一个不知所措的孩童，但包拯知道，他已不再是孩童了。
　　“那名单本就是个饵，受贿案也不过是个幌子，朕放了长线，倒要看看能钓上来一条怎样的大鱼。”赵祯目光骤然犀利，似乎要穿透雨幕一般，“朕的皇叔，最近是越来越不安分了！”

　　宿州也在下雨。
　　夜深人静，但闻雨声凄清。
　　黑暗中，一顶轿子仿佛从虚无中悄无声息的滑出来。
　　家家户户关闭了门窗，燃烧未尽的纸钱在雨中冒出一股股的青烟。
　　人人都知道，幽冥天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