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誉而安》榆钱

8、春山一路鸟空啼

　　第八章
　　“季先生，你在么？”

　　季誉踹开一旁恬着脸又要蹭上来的季誉，捂着嘴跑去开门。

　　“什么事！”季誉拉开门，看见门外的白衣小厮领着五六个人搬着箱子和配药的东西。

　　门外小厮看见季誉穿着里衣、面色潮红地打开门，被他那沙哑的一吼吓了一跳，愣愣的说，“我们来给季先生送药。”

　　“哦，那进来吧。”季誉刚要后退一步让开门口，就撞进后面一个温热的怀抱。他刚要扭头，就见常安给他把外衣披上。

　　“外面风大，你这样小心着凉。”常安的声音也不怎么正常，他可是在好不容易压制欲--火啊。

　　那小厮见状赶忙吩咐后面的人把东西搬进屋里，又对季誉和常安鞠个躬，“那先生，我这就回去复命了。要是还有需要，您吩咐就行。”

　　他走过去看看那些熬药的器材和分门别类装好的草药，微微点头，回身对那小厮说“多谢。还请帮我谢过灵庄主。”

　　小厮颇有深意地看了常安和季誉一眼，退出去。

　　此时已是申时，季誉还没吃午饭，便决定先去找点东西吃。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干活，才有力气防狼么。季誉穿好月白色外衣，又从屏风上扯下那根发带，胡乱将头发绑到脑后。

　　按说这么大的山庄，不该没人送饭来着，季誉默默反省自己不规律的作息。貌似每次来人的时候自己不是睡着就是出去了……这能怪他吗，他这么忙还不都是托这个白痴的福！

　　常安斜倚在门框上，看着季誉穿好衣服，随口问道，“你又要干嘛去？”

　　“我干嘛去关你屁事！”季誉狠狠瞪他一眼，旋即又想到这人是自己的保镖，还是签过卖身契的，于是手一挥，指使道，“去，给少爷我拿吃的去！”

　　常安翻个白眼，“少爷，我是你保镖，又不是你奶妈。”

　　“你不去是吧？”季誉笑的险恶，指了指身后的药材，“我正愁没人给我试药呢。”

　　“我去，我去行了吧，你真是我祖宗。”常安投降，准备去给这小少爷找吃的，看到他也要出去的样子，问，“你也去啊？”

　　“我去孔先生那。来了那么长时间，总该干些正事的。”季誉从药箱里拿出几张药方，晃晃悠悠的出去，又仰过半个身子回来，“那什么，给孔先生也带点吃的。”
　　“知道了知道了。”常安摆手。

　　见他走了，常安也带上门，准备去再去厨房看看，这个点儿了，只能找些小点心什么的罢。哎，想他堂堂百晓公子，居然整天去厨房晃悠，真是堕落啊堕落。

　　走着走着就见又到了处陌生的地方，常安望天，无声的叹口气。看来他是得去个领路人了。

　　常安四处看了看，这边倒是清净的很，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假山点缀，花坛盆景争相斗艳。说起来这次比武大会，不论是大人物大门派，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住的都是一样的客房，都安排在这山庄东边。

　　莫不是闯进没人住的地方了吧，常安挠挠头，只好再到处看看哪里有人，好去问个路。

　　沿石子路绕过一处阁楼，视野蓦地开阔起来，这是个不小的竹林。常安绕过边上的翠竹，正要去看看别的地方，突然一点剑光闪过，一青衣男子正在乱竹中练剑。

　　常安悄悄看了几眼，那男子练得入迷，锋利的剑刃削断了林中不少的竹子，竹叶漫天纷飞。这男子剑法精湛，动作熟练，每每舞到一招时却总是顿一下，好像不太顺畅。

　　“不要总是顾着前方，也要看看后面，若是此时我冲你背后而去，必定得手。”常安左手夹住一片飞下的竹叶，轻轻挥手，只见小小的竹叶箭也似的冲向那男子肩胛骨处。

　　那男子来不及躲开，往前迈了一步，用剑一撑才堪堪没有跌倒。他挽了个剑花，将剑归鞘，对常安一拱手，“多谢这位仁兄指点。”

　　“哎，我还怕你嫌我多管闲事呢。”常安挥挥手，轻笑道。

　　“在下九华派任寒玉。请问仁兄高姓大名？”那男子一辑。

　　“原来是任兄，久仰久仰。我是玄铁门弟子常安。”常安默默拱手回礼，这才是“仁兄”啊。这个任寒玉是武林新秀，是九华派掌门最宠爱的徒弟之一。

　　任寒玉睁大了眼睛，惊声道，“玄铁门？玄铁老前辈的弟子？”

　　“正是家师。”常安也对这位仁兄另眼相看，知道玄铁翁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看来这任寒玉也不是个简单的。

　　“怪不得，常兄一眼就看出我这剑法的不足之处。”任寒玉笑呵呵的说，“我以前听师傅说过，玄铁老前辈当年可是江湖奇侠呢，据说还和我师门交好。”

　　“仁兄过誉了。”常安也笑。

　　“常兄此次前来，是为了灵小姐还是藏宝图啊？”任寒玉低声问道。

　　说起那藏宝图，是灵青云某次机缘巧合得到的。据说有了那藏宝图，就能找到一份武学秘籍，勤加修炼必将武功大成。此次灵青云召集天下群雄，是要比武招婿，赢的人自然就可以得到那份藏宝图，不少人都是冲着这个来的。当然，其中也有为了灵蝶的美貌而来的，此外也不乏来凑热闹的。

　　比如常安。

　　“不不不，我就是来凑个热闹。武学秘籍什么的，我是没兴趣的。至于那灵小姐，我更没兴趣了。”常安连忙挥手，表示自己的来意很单纯。

　　任寒玉叹了口气，“不瞒常兄，此次任某前来，便是为了这藏宝图。”

　　“哦，仁兄可有隐情？”常安八卦的问。

　　“有消息不打听是白痴”，这是百晓阁的一贯作风，下至打杂的小厮，上至阁主。

　　“说来话长。其实那藏宝图是我师门之物，此次师父叫我取回的。”任寒玉说了两句便不再开口。

　　常安了然，“原来如此，我们师门交好，我能帮到的地方肯定帮。”这任寒玉刚和自己见第一面就三局不离藏宝图，尤其是听说自己是玄铁门弟子以后，虽然也是让自己不要打藏宝图的消息，看上去却也有让自己帮忙的意思。

　　“多谢多谢。”

　　常安忽然想起自己的本来目的，问任寒玉，“对了任兄，厨房怎么走？”打探消息，首要就是不能步步紧逼。虽然自己是空口应承吧，没准还能挖到什么八卦呢。

　　“厨房？”任寒玉不解的看着他。

　　“咳。其实是这样。”常安握拳掩口咳了一声，“我中午有事，到现在还没吃饭呢，本来打算去厨房的，不想迷路了。”

　　任寒玉点点头，对常安道，“那我带你去吧。”

　　常安跟上任寒玉笑着道谢，“真是太麻烦你了。”

　　他摆摆手，“客气什么，你我有缘相见，便是朋友。”

　　常安“呵呵”笑了两声，道，“自然自然。”常安的朋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任寒玉虽然人不错，长得也眉清目秀的，不过在百晓公子的朋友中还真算不上出挑的。

　　任寒玉一路上和常安东侃西侃，从武功招式聊到武林八卦，到了已经视常安为知己了，也不再喊“常兄”，而是改口“常大哥”了，绝口不提藏宝图的事情了。

　　常安也觉得人不可貌相，这任寒玉一副正经的样子，没想到也是八卦中人。

　　任寒玉带着常安去厨房，看他拿那么多点心，随口道，“常大哥胃口真好。”

　　他笑的温柔，低声说，“不光我一个人，还有人等我呢。”

　　任寒玉恍然，回他一个了然的笑，“原来如此。看来常大哥已经成家了。”

　　“哎，还没成亲呢。”常安虽然嘴上掩饰，心里都乐得开花了，“不过快被我弄到手了。”

　　任寒玉连忙点头，“那是那是，常大哥这么英俊潇洒博学多才，哪家的美人不是手到擒来啊。”

　　他赞赏的看了任寒玉一眼，觉得孺子可教，指指点心，“那我们回去吧，我家那位脾气不小呢。”

　　任寒玉带着他从厨房到了客房，询问了常安的住处，说再来拜访，就走了。

　　回到季誉房中，常安见他没回来，就想他应该还在孔伯华那边。于是提上点心，去隔壁敲了敲门，“孔先生？阿誉在里面么？”

　　“常公子？”孔伯华来开门，见是常安，微微有些惊讶。

　　季誉在里面轻声开口：“孔先生，让他进来吧，我让他去拿吃的过来的。”

　　孔伯华请常安进去，又去捣鼓那堆药了。常安将食盒放到桌子上，拿出点心来。这灵枢山庄的伙食不错，点心也十分精致，种类还多，什么马蹄糕啊香橙酥啊桂花糕啊应有尽有。

　　季誉拿起一块桂花糕，边吃边翻着医书。常安见他正看得入迷，也就不去打扰，拿了一叠马蹄酥递给孔伯华，道，“先生也吃些吧，折腾这些辛苦了。”

　　孔伯华接了连忙道谢，说起来他折腾了一天，还真是饿了，于是端着碟子一边吃一边欢快地研究那些草药。

　　季誉正在研究到其中一样药材的用量，见一块点心递到眼前，便咬了一口。抬头见是常安，他边嚼边说，“奴干撒去了，这么久？”

　　“迷路了。”常安将剩下那半块香橙糕塞进嘴里，觉得异常的甜。

　　他鄙夷的看了眼常安，觉得这人真是白痴加疯子。季誉拿过两碟子小点心垫了垫肚子，又继续开始他的制药大业了。明日就是比武大会，起码要赶在明早之前出来，此外再加上药引就可以用了。于是他把剩下的点心一推，又拿出两本经书来。他左手翻书，右手在药方上写下总结。

　　常安见他如此认真，也不再插科打诨，坐下来托腮认真看着他写啊写。

　　季誉生就一副文弱书生样，此时微长的头发斜斜搭在肩头，腰背挺直，更显得脖颈俢长纤细。平日里或迷迷糊糊或算计精明的表情都收了起来，一丝不苟。

　　都说认真的人最好看，果然不假啊，不愧是我家阿誉，常安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