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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初见虚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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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起来,用过乔老太太做的早饭,带上乔老太爷打的干枣子,四人拜别乔氏夫妇,再次启程。绕过州府,直奔嵩县而去。那擂鼓山就在嵩县之南,屈原岗的东北,只要到了嵩县,不足一日便能到了。
如此急赶了五六日,到得第七日上,便入了山道,马上不去,只好原地弃了,改使轻功登山。阿朱阿碧武功稀松平常,登不到半程便娇喘连连了,于是萧峰段誉各携一姝,御风漂浮,足不点地,顷刻间便奔出数里。
本来萧峰是有意携上阿朱的,却不知为何,看见段誉也朝阿朱走去就停了步伐,改问阿碧可用相携。而段誉要带阿朱也没别的什么意思,只想着自家妹子,又是这么个温顺体贴的性子,自然是要照拂一二的。至于阿碧姑娘,本来就不大熟悉,男女授受不亲,他自然是不好主动凑上去的。可是待扭头看到萧大哥对阿碧姑娘关怀备至,心头顿时涌起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似乎那柔顺可人的阿碧姑娘看着都没那么顺眼了。向来有话直说的段小誉当即撇开阿朱妹子,朝萧峰嚷道:“好大哥,你来带我阿朱妹子可好?”萧峰莫名心神一颤,反而不愿意答应了,“这是为何,你带着她不好吗?”段誉一股气顶上来,耍赖道:“也不是不好,但也不是很好,算了,就这样吧。”说着,携起阿朱皓腕,一鼓作气朝山顶奔去。萧峰在后边眼睁睁看着,也知道段誉这是有点儿生气了才耍起了少爷脾气,却不知道他在气些什么,便只好带上阿碧一路紧跟着,想着过一会儿没人碍事了,再单独哄哄他。反正誉儿脾气来的怪,去的快,也没什么要紧的。却不想,段誉憋着一股没人知道的气,凌波微步越走越快,萧峰纵然跟得上,却绝不如他那般挥洒自如,累的手上携的阿碧忽上忽下,没怎么自己用劲儿便累的香汗淋漓了。
如此这般追赶着,四人已进了一个山谷。谷中都是松树,山风过去,松声若涛。在林间行了里许,来到三间木屋之前。只见屋前的一株大树之下,有二人相对而坐。左首一人身后站着三人。走到近处,见坐着的两人之间有块大石,上有棋盘,两人正在对弈。右首是个矮瘦的干瘪老头儿,左首则是个青年公子。萧峰认出那青年公子便是慕容复,阿朱阿碧停下脚步略喘了口气,也认了出来,当即欢喜叫道:“公子爷!”
却见慕容复并不理睬二姝,目光只执着于棋盘之上。段誉顺着她二人目光看去,但见那人二十七八岁年纪,身穿淡黄轻衫,腰悬长剑,飘然而来,面目俊美,潇洒闲雅。单看外表气度,无疑是人中龙凤,只是思及他竟将自家妹子作为侍婢差遣多年,心下不免有了些许不快。因此不再去瞧他,反而朝那棋盘看去。
但见那棋盘雕在一块大青石上,黑子、白子全是晶莹发光,双方各已下了百余子。段誉慢慢走近观弈。那矮小老头拈黑子下了一着,忽然双眉一轩,似是看到了棋局中奇妙紧迫的变化。那慕容复身边忽地又走出一个人来,光头缁衣,竟是个和尚,段誉一见便吓得大叫:“诶呦,不好,怎地是鸠摩智。”边叫,边扭身朝萧峰跑去。萧峰也被突然出现的鸠摩智吓了一跳,继而想起当日他为看慕容家还施水阁藏书一路折辱段誉之事,心头大怒,提掌护在段誉身前。阿朱阿碧两人都没见过这鸠摩智,却听老爷老夫人早年提起过这位大师乃是至交好友,阿碧倒也罢了,阿朱却眼看着公子爷的同伴竟似自家兄长大敌,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竟怔在当地。
她这一挡,恰好让段誉看不到棋盘,却能看到对弈之人。那鸠摩智也不知是当真不懂观棋不语的规矩呢,还是仗着武功辈分倚老卖老,竟捻起黑子抢在干瘪老头苏星河之前悬在棋盘上,还道:“慕容公子,你武功虽强,这弈道只怕也是平常。”说着下了一枚黑子。慕容复道:“未必便输于你。”说着下了一枚白子。鸠摩智应了一着。慕容复对这局棋凝思已久,自信已想出了解法。可是鸠摩智这一着却大出他意料之外,本来筹划好的全盘计谋尽数落空,须得从头想起,过了良久,才又下一子。鸠摩智运思极快,跟着便下。两人一快一慢,下了二十余子,鸠摩智突然哈哈大笑,说道:“慕容公子,咱们一拍两散!”慕容复怒道:“你这么瞎捣乱!那么你来解解看。”鸠摩智笑道:“这个棋局,原本世人无人能解,乃是用来作弄人的。小僧有自知之明,不想多耗心血于无益之事。慕容公子,你连我在边角上的纠缠也摆脱不了,还想逐鹿中原么?”慕容复心头一震,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反来覆去只是想着他那两句话:“你连我在边角上的纠缠也摆脱不了,还想逐鹿中原么?”眼前渐渐模糊,棋局上的白子黑子似乎都化作了将官士卒,东一团人马,西一块阵营,你围住我,我围住你,互相纠缠不清的厮杀。慕容复眼睁睁见到,己方白旗白甲的兵马被黑旗黑甲的敌人围住了,左冲右突,始终杀不出重围,心中越来越是焦急:“我慕容氏天命已尽,一切枉费心机。我一生尽心竭力,终究化作一场春梦!时也命也,夫复何言?”突然间大叫一声,拔剑便往颈中刎去。
当慕容复呆立不语,神色不定之际,阿朱阿碧二人皆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慕容复居然会忽地拔剑自刎,这一着谁都料想不到,阿碧大叫:“公子不可。”便抢上前去,可是武功低微,无论如何也赶不及。
忽听这时,一阵法螺鼓乐由远及近次第传来,跟着山道上走上一队人来,共有三十余人,都是乡农打扮,手中各抬着系有绳网的竹杠,其上坐了十几个人,走近放看出有少林寺几位大师,慕容家四个家将,并一些打扮怪异从未见过的武林人士。
邓百川等四人一上山来便看到自家公子欲横剑自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呼着扑上前去,虽功力已失,终是慢了一步,但诸般吵杂声音也惊醒了慕容复,手下一顿,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险些中了鸠摩智的诡计,心生恼恨,又兼之丢了脸面,却依然镇定,脸有惭色,道:“在下一时之间心神迷糊,竟似着魔中邪一般。”说完,遥遥朝苏星河拱手为礼,便告辞离去,朝家将们迎去,问道:“何以来得这般晚?同行的又都是哪些高人?”
公冶乾向慕容复低声禀告苏星河弟子、丁春秋一派、以及玄难等三方人众的来历。萧峰却眼含喜色,只盯着少林派众人身后站着的一个小和尚。只见这小和尚年约二十五六岁,浓眉大眼,看着极为精深,可惜一个大大的鼻子扁平下塌,让容貌有些不协调,却算不上丑陋,他僧袍上打了多个补钉,却甚是干净。此刻真站在中了丁春秋剧毒无法动弹的玄难身边,一脸关切的瞧着师伯祖,一心一意的,于旁人都不关心。萧峰心下喜不自胜,恨不得高呼一声:“二弟。”却碍于当下局势,生怕惊了虚竹,是以敛了神色,拉着段誉后退几步,朝少林寺众僧行礼道:“玄苦方丈座下俗家弟子萧峰,见过各位师叔师伯。”
萧峰乃是玄苦的记名弟子一事,少林寺众人早已广知,如今玄难、玄痛两人身中剧毒,正无可奈何之时,忽见武功极高的萧峰,心头涌起一阵欢喜,连连道:“萧峰,许久不得你的消息,玄苦师弟正担心着呢,却不想在这里遇到你。”身后慧镜、慧芳等少林低辈僧人恰同萧峰算是一辈,往日虽未见过,却早知大名,见眼下强敌环饲,他还挺身而出站在少林这一边,也俱是欢喜不已。众僧最后便是虚竹这个年纪最小辈分最浅的,早在萧峰还叫乔峰的时候就久仰大名了,如今知道他同自己一派渊源颇深,也是眼含钦佩望向萧峰,双手合十行礼道:“小僧虚竹,见过萧师伯。”萧峰一愣,继而想到,从少林那边算起,他可不是和虚竹差了辈分!便有些哭笑不得,只说:“虚竹贤弟,你我年纪也未相差许多,还是兄弟相称吧。”虚竹摇摇头,庄重道:“万万不可乱了辈分。萧师伯虽年轻,确是掌门方丈弟子,自然该称呼您为师伯的。”萧峰莫可奈何,只得摆摆手,不再提了。
那边丁春秋听得萧峰二字,想起大弟子摘星子命人传回讯息,只道“神木王鼎”是被萧峰夺走的,如今摘星子不知去向,也不知道是抢回宝物私逃了,还是给萧峰打死了。只是他也听说过萧峰的名头,知道他不是好惹的,如今见他对少林寺众人有香火之情,颇为回护,当即便道:“那萧峰,你且将老夫的东西毕恭毕敬奉上,老夫自然替这些老和尚解了毒。如若不然,你就等着瞧他们一个个是怎么死的吧。”
段誉从萧峰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朝丁春秋嚷道:“亏得我伯父总说你是个画中仙人一般的老前辈,却原来也是个不讲理的。当初我们就跟你那些弟子说了,那个什么‘木’什么‘鼎’的,我们见都没见过,你自家弟子胡说八道、瞎三话四的能耐你难道还不清楚?你好好派人搜一搜那个紫衣服的狠毒姑娘,必能找得到,何苦来纠缠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