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不回头》轩辕凌天

9、末路

　　自从镇守天河以来，哪吒的日子可以说要多无聊有多无聊，每天除了坐营里发呆就是站天河边儿发呆，没办法，那帮天兵全知道他战功赫赫以及好斗本性，一个个见了他都绕着走，害得他手痒时连个切磋的人都找不到。

　　这天，哪吒照例巡视天河，说来这完全是一个形式。毕竟天河边上罡风刺骨，又森寒又阴冷，就算有人想打上天，也不会自讨苦吃选择天河做突破口。所以哪吒也没太把巡查天河的事儿放在心上，每天点上两个人陪自己到河边走上一圈就算完成巡查了。

　　例行公事地转过一圈后，哪吒打着呵欠回营帐睡觉去了，留下那两名兵士守营门。

　　两人抱着枪，懒洋洋地往营门柱上一靠，一边海阔天空地闲扯，一边四下乱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万一点儿好真逮到一两个形迹可疑的人那就立大功了。

　　眼见金乌西斜，马上就到换岗的时间了，俩人也就不抱那虚无的立功希望了，都半闭着眼睛打起呵欠来，准备小憩一会儿。

　　忽然右边的兵士惊咦了一声。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左边那人偏头问道。

　　右边那位指着前方天河，语气带着不敢肯定：“刚才我好像看见有个人影没入天河里了。”

　　“你眼花了吧！”左边那人笑骂，“我看你是想立功想疯了！跳天河？呵，找死也不是这种找法啊，哪有人投天河自尽的。再说了，天河里可没什么宝贝，谁会打它的主意？你肯定是眼花了，趁早回去歇着吧，剩下这一会儿，我看着就是了。”

　　“说的也是。”右边那人挠挠头，颇有些尴尬，也觉得该是自己眼花了。天河之水乃是世间冷漠所化，那种冷，能浸入骨髓，把人从里到外冻成一坨冰！就算神仙也禁不住那种严寒，在这儿天河边守了数百年了，除了刚被贬来的长官，他还没见过第二个神仙。大家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哪有人主动往天河里跳的。嘿，肯定是累了一天，眼花看错了。

　　一遍遍告诉自己刚才只是眼花了的某人不知道的是：方才的确有人潜下了天河。而这个人，正是前任司法天神——杨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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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往深潜寒气越是深重，杨戬只觉得身体像是被封在万年寒冰里，举步艰难，每往下潜一寸都要耗费成倍的法力，身边像有异力在不断拉扯，若非有云晶护体，以他的元神之体根本无法下潜到这种深度。

　　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杨戬深吸一口气，心头升起一分焦急。按时辰算，戮尘现在差不多已经醒了，他一定会去凌霄殿通知如非。这天河，拦得住别人，但绝对拦不住师父和如非。一旦他们到了，那么……想到这儿，杨戬目中蓦然闪过一抹坚毅神色，略一闭目，旋即猛地睁开，周身光芒一闪，下潜速度倏地又加快几分，但此刻若有他人在场，必会发现杨戬的元神在那光芒闪烁的瞬间黯淡了不少，几乎和刚被关入天牢时差不多，几近透明。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过了几息的工夫，漆黑的天河中，突然有一点光亮闪动。杨戬心头一喜，忙潜了过去。

　　轻轻落在那点光芒前面，杨戬看着面前闪烁着妖异红光的法阵，左手不由自主伸了出去，然而刚刚触碰到法阵外散发的红光，便觉指尖一阵烧灼的痛，再看那手，几不可见，竟是被侵蚀了。

　　“果然不错啊……”杨戬脸上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呵呵……娘娘……这便是你留下的手段么……”想到王母临下凡时的传音，杨戬眸中漫过一丝讽笑。但随即便被伤感取代。

　　两千年了……两千年了啊……

　　他只是……只是想再看她一眼而已……呵，竟连最后一面也无法见到了啊……杨戬微微闭目，掩住眼中那抹痛楚。罢了，罢了……便是再见……又能如何呢……自己……永远是害了全家人的罪魁祸首……若不是他……害了父母，害了大哥，害了仅剩的妹妹……又有何面目再去见她呢……

　　罢了，罢了……现在这样已是最好的结果……只是可惜，不能再见一次师父……

　　杨戬轻叹一声，取出戮尘赠予的云晶，放在掌心，最后看了一眼，然后，毅然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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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戮尘脸色一变：“不好！”

　　“怎么了？”如非道。

　　戮尘脸色十分难看，咬牙切齿道：“杨戬那家伙居然把我给他的保护他元神的云晶给毁了！”“什么！”如非闻言色变道，“他想找死吗？这家伙……”不知该再说什么，也顾不得和玉鼎真人等解释，如非猛地加快速度，朝天河飞去。玉鼎真人紧随其后，斩仙剑紧握，神情一如既往的冰冷，只是但看那双冷眸里杀气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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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晶一碎，杨戬又撤去了法力，元神失去保护，顿时被天河河内的异力撕扯的险些散掉。杨戬闷哼一声，神色古井不波，只是那双黑瞳却越发的明亮起来。双手打出几个法决，抵住天河异力的拉扯，元神靠向法阵，果不出所料，元神一进入红光内，异力顿时消失不见。无数红光凝成的血色触手自法阵中心探出，下一瞬，齐齐缠向杨戬。

　　望着往自己狠狠缠来的血色触手，杨戬忽然淡淡地笑了，接着，便撤去了法力，任由无边的血色将自己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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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知道在那噬人的法阵后面竟然别有洞天。那是一个寒冰铸成的囚室，无门，无窗，无光，唯一的出口便是那个法阵。

　　而就在杨戬放任自己的元神被那法阵吞噬之际，囚室之中，从被关进这里之日起，就几乎没有动过的女子身体忽然一震，头缓缓从双膝间抬起，双臂仍抱着膝，一双本该流光溢彩的美目此刻却只有茫然，似乎仍没有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过来。直到又一波剧烈的痛楚重重袭上心房,女子不禁闷哼了一声，一手不由自主按上心口，喃喃道：“这疼痛……嗯……难道是莲儿……不会啊……”思索间疼痛潮水般一波接一波袭来，女子眉头蹙得紧紧的，脑中灵光一现，蓦然变了颜色，“是戬儿……是戬儿出事了……不会的，不会的……”

　　强忍着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女子迅速起身，单掌扬起，全身法力往掌上凝聚而去，心头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不敢再等，只凝聚了不到八成法力，便一掌劈了出去。冰室轰然一震，旋即一股更强的力道猛地传来，狠狠轰在女子身上，将她抛出五六米远，重重摔在地上。

　　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女子半伏在地上，不住咳嗽，唇边却溢出一个惨然的笑：“戬儿……戬儿……张、百、忍……”恨恨地念了一遍那个名字，捏出几个法决，压住翻腾的气血，正欲凝聚全身法力一搏之际，她却看到，一道光出现在从来黑暗的室中。想也不想，她猛地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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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烈过一阵的痛楚席卷全身，清楚地感觉到元神一点一点被血色触手侵蚀，吸入法阵之中。看着法阵的光芒随着他元神的消散而减弱，杨戬的眸子中闪动着欣喜的光彩。

　　慢慢的，意识也开始朦胧，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是真的……到了离开的时候了么……法阵快破了吧，为什么……还不见那个人呢……意识昏沉，他用着最后的毅力，强打精神，向红光渐黯的法阵后望去。只是，想再看她一眼而已……

　　终于，法阵在红光猛的一亮后迅速黯淡下去，阵破了，可是，那个人呢？

　　欲求一面而不得啊……是他不该奢望……呵，那么，就这样离开吧……杨戬疲惫地闭上眼，就在他意识沉睡的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那声穿越千年记忆的呼唤……

　　“戬儿！”

　　身体似乎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揽住了，杨戬淡淡地笑了，想睁开眼睛看看，奈何意识却一直往深渊沉去。也好吧，就算是幻觉，他也……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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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伯，陛下，沉香，你们怎么都来了？”接到兵士奏报的哪吒急忙奔出军营，看到站在天河边的那一群人不由得诧异出声。

　　没有人理他，沉香和杨莲犹自失魂落魄，玉帝看了看冷着一张脸的玉鼎真人，又看了看眉头紧锁的如非：“两位，这天河任是神仙下去也难全身而返，现在，怎么办？”

　　“我下去吧。”如非道，“我练的魔功或可抵挡一阵儿。”

　　“哼！”玉鼎真人冷冷一哼，当先朝天河走去。玉帝看着玉鼎真人的背影，无声苦笑，正要说什么，蓦然神色一动：“真人且慢！”“嗯？”玉鼎真人足下一顿，却也看到了天河中心有光影闪现。不多时，一名云鬓高梳，容貌秀丽，神情清冷的女子自天河中心走了出来。

　　“瑶姬！”玉帝，如非和玉鼎真人一看到此人，心顿时沉了下去。因为他们都知道杨戬来天河就是为了救瑶姬，而今瑶姬既然出来了，而杨戬又不在她身边，那岂不是说……

　　“戬儿呢？”玉鼎真人一步抢上前，冷冷的语声却掩盖不了其中的焦急。

　　瑶姬看着他，不语，美目慢慢从玉鼎真人脸上移开，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在玉帝面上顿住，唇边蓦然扯出一丝冷到极点的笑。瑶姬探手入怀，缓缓地，拿出一物。

　　银饰的坠子悬在瑶姬掌下，银色的饰物映着银河，折射出凄冷的光芒。

　　“戬儿……在这儿……”

　　“张白忍，如今，你可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