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不回头》轩辕凌天

5、亲疏

　　杨莲停下步子，就站在真君神殿的阶前，看着自己的儿子，嘴角有欣慰的笑容。

　　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沉香，你终于长大了。娘很高兴你当上司法天神后想的第一件事不是利用职权让你爹成仙。沉香，你要知道，你爹他资质有限，而且没有仙缘，若他有资格成仙，当年我就可以求我二……总之，这件事情你不要再想，也不要再提了。娘和你爹只有这一世的夫妻缘分，你和他也只有这一世的父子缘分。沉香，你切莫太执着了。纵然他有仙缘，你身为司法天神，上任之初便带头知法犯法，其他仙人会怎么看？你将来又该如何服众？如何树立威信？沉香，既然身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啊。你现在该想的，不是我们这个小家，而是三界众生。你明白吗？”

　　“沉香，三妹妹说的很对啊，你现在是司法天神了，不能只想着你们一家的得失，而应该考虑三界众生，为他们谋福祉啊。”敖红和嫦娥也在一旁规劝。

　　沉香额上冷汗涔涔，感激道：“娘，两位姨母，沉香明白了。沉香必当谨记你们的教诲。”

　　“明白就好。”杨莲谆谆教导，“沉香，凡人之于我们漫长的生命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刘家村那些和你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他们终究是要归于轮回的，他们都要死，你不可以也不可能让他们全部成仙，只为陪你一人。你爹他，也是如此。神仙漫长的生命决定了我们不能有太多的喜怒哀乐，不然到头来伤神的只会是自己。沉香，作为司法天神，你应该是威严的，随时保持一颗冷静的头脑。以前那些胡闹行径娘也不和你计较，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今后，你切不可再肆意妄为，处理事务时更不可感情用事。你记住了吗？”

　　“娘，我记住了。不胡闹，不感情用事。”沉香频频点头，一一受教。望着杨莲的眼神除了亲近，此刻更多了一丝敬服。

　　说话工夫，众人已拾阶而上。走在最前面的沉香一把将门推开，殿中的一切就那样映进眼中。

　　真君神殿的守卫在日前就已撤走，偌大的殿中只有两排长明灯静静地燃着，灯光盈盈，却只能给灯下的一小片范围带来光明。入目的色彩不是银就是黑，映衬的原就森冷的大殿更显得空旷，冷寂。

　　“阴沉沉，冷森森，这破地方怎么住人啊，”沉香搓着手臂皱着眉头，不满地嚷着，“真亏的杨戬能在这里住那么多年。也就是他这种冷血小人，换成别人住着早就冻死了。小玉，你说是吧？嗯？小玉，你干什么去？”一转头就见小玉怔怔地看着前方出神，一只脚不自觉地迈了出去。沉香吓了一跳，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小玉！”

　　“啊？”小玉猛地回神，“沉香，你喊我？”

　　“你中邪了啊！”沉香担心地伸手去摸小玉的额头，“刚喊你你都没反应。”

　　“小玉，你还好吧？”杨莲和敖红也都担心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小玉牵了牵嘴角，笑容很勉强，像在掩饰什么，“沉香，我们进去看看吧。”

　　“好啊。”沉香并未多想，闻言很高兴地牵起小玉的手，转头又笑道，“娘，我们一起去里面看看吧。”

　　“你们去吧。”毕竟曾是自己的家，想起曾经的种种，又想到如今被关押在天牢的那个人，杨莲实在提不起兴致。

　　沉香隐隐明白了什么，有心去安慰，却又不知该怎么说。一抬眼望见敖红递了个眼色过来，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杨莲，然后拉着小玉跑开了。

　　看到沉香小玉两人消失在大殿深处，敖红轻上前一步，一手搭上杨莲的肩：“三妹妹，事到如今，你也不要再多想了。终是他多行不义，有今日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你的。”

　　杨莲缓缓摇头，眼角似有晶莹欲滴：“可他……毕竟是我哥哥……”唯一的哥哥了……

　　“他能有你这种妹妹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敖红和嫦娥对望一眼，皆是轻叹一声。没想到到了今天，三妹妹仍是认他这个哥哥，可他，又几时将她当成妹妹呢？敖红眸光闪烁，片刻后忽然迟疑着道：“三妹妹，要不然一会儿我陪你去天牢看看他？陛下应该会同意的。”

　　杨莲明显怔了一下，须臾，摇头道：“还是不要了。”见面又如何呢？

　　“也是。”敖红和嫦娥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想。换成她们处在她的位置上，多半也不会去的。见了面又能怎样？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三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竟是无人开口了。

　　沉默了许久，杨莲最先醒过神，正待说话，却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三人转头一看，登时吓了一跳。

　　怎么文牍长脚了？！难道是仙气沾多了？

　　“请问……司法天神在吗……”文牍后突然响起一个无比艰难的声音，听来不由得让人觉得说话的人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李天王？！”这时敖红认出了一道熟悉的气息，当下惊讶地叫了出来，难以置信道，“你这是干什么？莫不是把天庭以前的卷宗全搬来了吧？”幸亏神仙可是用气息辨认身份。不然她们真要以为这三堆案卷是自己长脚跑进来的。

　　“要是所有案卷还好了呢！”李靖从垒成山的文牍后探出满是苦色的脸，“这只不过是最近两天的奏章而已。有关新天条的文牍我还没搬过来呢。莲华仙子，快把司法天神喊来吧，奏折再不批就赶不上明日早朝了。”李靖也郁闷着呢，你说我带着三摞文牍跑来跑去容易么，好容易搬到真君神殿了吧，我还得给你搬进来。好赖我也是钦封的副司法天神啊，咋就这么命苦地成了搬运工了！

　　“什么？！！！！！！！半天全得批完？！！”当沉香从里面跑出来看到那堆成小山的文牍后，登时觉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头脑一阵阵犯晕，脚跟一阵阵发软。天知道，他最怕读书写字了。这么多奏章，别说批阅了，就是全部看完也得花上不止半天时间吧？

　　“是啊，再不批就赶不上明日早朝了，会耽误很多事的。”李靖很尽职地提醒。

　　沉香望着那文山，硬着头皮拿起一本，一目十行地开始看起来。“为什么积了这么多啊？”

　　“最近天庭事情不断，作为司法天神，当然需要维护天庭的秩序，所以没人批阅的奏章自然越来越多。”李靖含糊其词，避重就轻。

　　奏折不是该玉帝批吗，关司法天神什么事？沉香心下嘀咕，嘴里却是嘟囔道：“明明是杨戬留下的烂摊子，凭什么要我替他收拾。”此话一出，就连小玉也皱了下眉头。“沉香！”杨莲微怒地看了沉香一眼，“且不说此事根源在你，单是作为继任者，你当然有责任，也有义务处理前任留下的摊子。无论这摊子是好是坏。”“何况，这正是体现你能力的时候，你怎么可以抱怨！”这最后一句却是杨莲用传音的方法告诉沉香的。

　　沉香恍然大悟，感激地看了一眼杨莲，然后吐了吐舌头，低头看奏章了。小玉自觉地站在桌前为他磨墨，敖红和嫦娥见自己帮不上忙，便要告辞离开。沉香赶紧留人，最后敖红同意留下来帮忙，嫦娥却是回广寒宫了。

　　敖红协同杨莲将文牍按轻重缓急重新排列整理，这不整理不知道，一整理吓一跳。她们以前根本就不知道司法天神需要管理的事务是如此之多，如此之杂，大至天庭人员调配，派别纷争，小至三界各地哪死了一个人，哪塌了一座山，甚至有的土地山神连所管辖区内某某凡人走路莫名其妙跌了一跤都写在奏章上报了上来，说是担心有法力高深的妖邪作祟。看得敖红满头黑线，只想拍案骂神。走路跌了一跤就是有妖邪作祟，那他要是一跤跌在石头上磕死了是不是就是妖邪害命了？！

　　整理案牍的尚且头大如斗，批阅的更是叫苦不迭，头痛不已。

　　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沉香甚至连五本奏章都没批完。凡间琐事都推给了李靖，堆在他面前的全是天庭之事，朝堂倾辄。

　　沉香或许经验不足，但是最起码对危机的嗅觉是被杨戬培养出来了。隐隐感觉出奏章上潜藏着危险，沉香提着笔对着奏折发呆。直到笔上的金墨都干了也没落下一个字。杨莲倒是看得出这些貌似琐碎的日常小事下隐藏的是派别之争，但她对处理这些事压根没有半点经验，更何况朝堂之事纷繁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又从来不关心天庭局势如何，一时之间又哪里拿得出主意？敖红和小玉就不消说了，至于李靖……，嘿，他要是有平衡派别势力，处理他们之间纷争的手腕，哪儿还轮得到沉香来当这个司法天神。

　　眼看着金乌又要升起，桌上的文牍却是只见多不见少，熬夜奋战一宿，如今已是心烦意乱的沉香终于顶不住了，把笔一撂，丢下一句“我去查下书籍”就跑到后殿去了。

　　来不及喊他，杨莲和敖红相视苦笑，心道沉香毕竟还是一个孩子，要他干坐一晚上批阅文书也确实是难为他了。看着案上不断增加的文牍，敖红暗叹一声：“要是真君在，想必此时早就批阅完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怎么会想到那个人？

　　小玉捶捶发酸的肩膀，揉着酸麻的手腕：“我现在可有些佩服杨……他了。居然在处理这么多公务之余，还腾的出手找沉香麻烦。”

　　这个时候，后殿突然传来一声异响。

　　“什么声音？”小玉，敖红和杨莲同时回头，只见沉香拿着一个卷轴从后面走了出来。“娘，小玉，你们猜这卷轴里写了什么？”沉香冲她们摇了摇刚从书架间掉出的卷轴，兴致勃勃，要她们猜。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忙活了一夜，敖红倦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哪有心思陪沉香玩猜谜游戏，夺过卷轴，径自展开来。

　　“咦？是幅女子画像。”

　　女子？！沉香和小玉闻声同时凑上头去，沉香惊讶下直接叫了出来：“这个女子好象不是嫦娥姨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