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屠苏》轩辕凌天

19、重逢

　　百里屠苏正自闭目调息，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他站起来，转头就看见一个容颜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紫衣少女，正双目含泪的望着他，似惊似喜。

　　而他回首的刹那，少女美眸顿时更亮了几分，满满的喜悦，甚至令她有些哽咽了：“屠苏师兄……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回来了！”

　　十年了……已经过去十年了……

　　虽然她和大师兄一直都守着那个约定，盼望他有朝一日能够回来，但是，她真的，真的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有等到他回来的这一日……

　　“你是……”百里屠苏望着她朦胧的泪眼，脑海中忽然有无数画面纷至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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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苏师兄，为什么执剑长老不许你和其他人一起练剑呢？听说你的剑术好，芙蕖好想你能指点两招～”

　　紫衣的少女那时脸庞仍稚嫩，圆圆的透着几分娇憨，背着手，说出的话很是认真：“师兄，不如我去求求长老，不要总是让你一个人，多孤单……师妹只要得了空，定会多过来陪你讲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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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苏师兄，师妹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跟我回山上好不好？”

　　“师兄！你可知道师妹有多担心你？！……匆忙来找你，找得好辛苦好辛苦……”

　　“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我都会难过的……”

　　“师兄你多保重……”

　　紫衣少女眼含担忧，神色略带黯然地离去，画面一转，却是变了环境。

　　“……大师兄告诉我，屠苏师兄这一趟回来以后，就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非常远……那到底是有多远呢？”

　　“三年～屠苏师兄总该回来了吧？你一定会在的，对不对？”

　　少女的声音尤带着几分孩童式的懵懂，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两人的情绪，仍是有些天真的要他承诺：“你答应我，最晚最晚最晚～三年内一定回来，好不好吗？”

　　沉默过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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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面到此而止，他却仍未回过神来，闭目缓了半晌，睁开眼看着因他的沉默变得有些忐忑的少女，轻声唤了一句：“芙蕖。”

　　“师兄。”

　　芙蕖更加激动，正想上前好好与他说说话，忽然旁边传来一个冷冽地声音：“好一幕久别重逢。看起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啊～”

　　百里屠苏听出这个声音是谁，深心处顿时一凛，循声望去，一身黑色长袍的银发少年映入他的眼底，让他意外的是，银发少年身边竟然还有一个人。

　　那是……

　　“晴雪！”

　　“苏苏？”晴雪看到百里屠苏很是开心，以至于完全没有听出他那声低呼中的惊讶与担忧，脸上带着笑容，正要走过去，手腕忽然被人抓住了。

　　“……”

　　见状，百里屠苏心头一紧，紧握了握焚寂。

　　晴雪回头，发现拉住她的是带她来找苏苏的神秘少年，顿时有些不解。

　　“你急什么？”银发少年嘴角微勾，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人就在这儿，你还怕他跑了不成？”

　　语罢放开晴雪，看向百里屠苏，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又溜到他的手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惹得百里屠苏蓦然想起这人当初说过的话，平白又警惕几分后，方挑了挑眉，笑得愈发玩味：“别那么紧张么，我又没打算对你们如何，我的目的……想来没人比你更清楚了对不对？”

　　“……”百里屠苏低头，望着自己手中的焚寂，片刻复又抬头，凝视那人，目光凌厉。

　　“啧——”银发少年像是有些无奈，眼角余光瞥到黄莺等人陆续跟了过来，不禁撇了撇嘴道：“如何？借一步说话？我是不介意那些了，但是想来你不会希望他们都听到的吧？”言到“他们”二字时，他往芙蕖身上瞟了一眼，似有所指。

　　“师兄？”芙蕖隐隐察觉银发少年似是是敌非友，不禁有些不安，仰头看向百里屠苏。

　　“无事。”百里屠苏轻轻对她摇了摇头，接着走到另一边。

　　“长老？”刚赶上来的天墉弟子们，不解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凑到芙蕖面前，疑惑道。

　　芙蕖不语，只是担忧地望着百里屠苏。

　　银发少年看了他们一眼，也不理睬他们，只是笑了笑，慢悠悠地随百里屠苏走了过去。

　　方站定，他便觑了一眼焚寂，笑眯眯地道：“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取得其中一把凶剑了。”脸上带着笑，声音里也透着几分笑意，可是却丝毫没有给人以温暖之感，反而有一股凉意，从骨子里幽幽地钻了出来。

　　百里屠苏尚未来得及说话，刚刚走过来的晴雪闻听此言，有些奇怪道：“取得……凶剑？是说，焚寂？”

　　“怎么？你不知道？”银发少年挑高了一边的眉毛，目光在两人脸上兜了一转，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邪笑，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用一种非常玩味的语气说道，“看来他没有对你说真话啊……亏你还到处去寻他，真是个傻姑娘。啧——我都有些不忍心了。告诉你吧，他，你一心念着的这个人，答应了帮我找七把凶剑。”

　　百里屠苏：“……”

　　晴雪愣了愣。

　　这话说得不甚清楚，但也足够明白，放在十年前，或许她真不会觉出味来，但如今，她却听得十分清楚。

　　那人话里话外，不过是说，苏苏，是为了帮他取得焚寂才会接近她，所以，才会在焚寂到手后就毫不犹豫地离开。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

　　晴雪抿了抿唇，侧头望向身边沉默的少年。

　　他也正看着她。

　　微抿着唇，他似是无意解释什么。只是，那目光仍旧干净澄澈。

　　神光湛湛，沉着坚毅。

　　他还是当初那个眸正神清的少年。

　　“我相信他。”

　　晴雪望着百里屠苏的眼睛，轻轻地说道。

　　一字一字，她说得那样坚定：“我相信苏苏。”

　　不论当年还是现在，不论他有无记忆，不论旁人说了什么，她都会相信他。

　　她怎么会不相信他呢？

　　毕竟，他是苏苏啊。

　　“嘁——当真无趣，不信算啦……”银发少年撇了撇嘴，嗤笑一声，冲百里屠苏伸出了右手，“现在该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把焚寂给我。”

　　“……”

　　百里屠苏沉默着摇了摇头，上前一步将晴雪挡在身后，焚寂缓缓抬起，遥指银发少年。

　　“啧——”银发少年见状，危险地眯起眼睛，“看样子，你是不准备履行我们的约定了？”

　　“……”百里屠苏不答，只是嘴唇抿得更紧，握着焚寂的五指亦缓缓收紧，他盯着他，眼神一错不错。

　　晴雪站在他身后，看不到两人的神情，却也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

　　“师兄！”一直留意这边的芙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形势有变，顿时就打算过去支援。

　　只是她身子刚动，那边的两人就同时转过头来。

　　百里屠苏看了她一眼，微微冲她摇了摇头，旋即就又移回视线。

　　“乖女孩，我如果是你……”银发少年瞥了瞥她，嘴角边慢慢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弧，所有人只听到他用极轻的语声一字字道，“就会选择乖乖留在那里，别动。”

　　他的声音既轻且淡，几乎教人听不真切，神情古井无波，眼神里亦无甚杀气，可是无由的就教周围的人如坠冰窟般遍体生寒，被他直接注视的芙蕖，更是感觉自己像是被洪荒巨兽盯上了，那种亘古以来的磅礴威压令她呼吸倍感艰难，连一根手指都无法移动，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骨骼在这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芙蕖几乎无法想象直面他的百里屠苏在承受怎样的压力。

　　她更不敢去想那最坏的可能性。

　　——如果他是敌人，

　　他们真的能够战胜他吗？

　　“这件事，与其他人无关。”百里屠苏瞳孔微凝，沉声道。

　　“喔……我说过要牵连他人吗？”银发少年歪了歪头，状似不解，语调却依旧轻描淡写，“你大可以不必那么紧张。”

　　顿了顿，他又道：“或者你现在把焚寂交给我，那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百里屠苏沉默了一瞬，随即坚定地否决了这个提议，“不。”

　　刚缓和的气氛随着这字落下，瞬间又紧绷起来。

　　“我本来不想动手的。”银发少年叹息般低语了一句，“现在看来，好像没有别的办法了啊。”

　　森白色的火焰倏地自他手上升腾而起。

　　战斗，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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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白火焰出现的瞬间，在场所有人顿时感到不寒而栗，一种无法言喻的危险感紧紧攫住了他们的心脏，一时之间，几乎窒息。

　　除了晴雪。

　　她像是被有意遗漏了。

　　在她身上，没有丝毫的异样。

　　她看着其他人忽然变得难看的脸色，尚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身前人的动静拉回了注意力。

　　他在颤抖。

　　他的身躯紧绷得像是一张被扯到极限快要绷断的弓，不停地微颤。如果不是衣服的细微抖动将其暴露，没有人能看出那依旧挺得笔直的背脊下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晴雪看不到的正面，豆大的汗珠自他额上滚滚而落，抿紧的唇角因为紧咬而渗出了一丝血迹，原就苍白的脸此时更是一丝血色也无，白得像纸。

　　他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然而背后眨眼间就被汗水沁得湿透的衣服还是让晴雪明了他正在经受怎样的痛苦。

　　“苏苏！”晴雪上前扶住他，抬眼间被吓了一跳，“怎么突然……怎么会这样？”

　　便是原来煞气的发作的时候，她也没见过苏苏痛成这个样子。

　　“如何？还不交吗？”银发少年望了他一眼，又侧头去看自己手中森白色的火球，意有所指道，“有些折磨，本无必要不是么？”

　　“……”百里屠苏闭了闭目，旋即开口， “我不会，”一字一字，他说得缓慢，却坚定，“把焚寂交给你。”

　　银发少年眯起眼睛，深深地看着他。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生怕他骤然发难。

　　此刻，除了百里屠苏和晴雪，其他人都动弹不得，想站过去支援的有心无力，怕被殃及池鱼想要逃离的更是暗自叫苦不迭。

　　然而，令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银发少年在注视他片刻后，忽然笑了，这一笑就如冰雪消融，仅是刹那，压制得所有人都只能僵立在原地的巨大压力消于无形，芙蕖黄莺还好，其他修为低微的弟子因为无法适应落差，再一次倒了一地。

　　“师兄！”芙蕖缓了一口气，就立刻跑到百里屠苏身边，亮出长剑，与他并肩而立。

　　见状，银发少年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反而又轻笑了一声，旋身，他最后瞥了一眼百里屠苏，身形蓦然消失在了空气中。

　　百里屠苏心神一松，再支持不住，昏迷了过去。

　　“苏苏！”

　　“师兄！”

　　耳边除了少年含着笑意的低语，还传来两声惊呼，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晴雪满是焦急担忧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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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焚寂就由你暂且保管。你记得，将来有一天，你会……亲手把它们交给我。”

　　“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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