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娘的自我修养》北***B

8、第 8 章

　　我急匆匆赶出去，秦师兄在大殿上座摆弄着一套竹质茶具，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
　　他说：“小十三，师父说的没错。师门里数你心眼最多，城府最深。”
　　我无奈地拱手行礼，叹息道：“师兄你真是高看我了。我是算到他们会回来求我回去，可我没想到那黑熊精比小狼崽子还没脑子。”

　　那这事说我有心眼，若我真有那般城府，那真是低看我了。
　　这事说难一点都不难，但凡有那么一点脑子心计的都看得出来——我那薄命的夫君和黑熊精死磕死了，为啥黑熊精这半个月还没吃下狼头山，难道真会是为了江湖道义不成？还是他忽然怜悯之心大发，可怜我那爹娘去的早的小狼崽子？
　　呵呵，怎么可能！
　　他真正不敢攻上狼头山来的原因是因为忌惮死皮赖脸赖在狼头山上非要给小狼崽子做后娘的我——虽然我的道行在他面前也稍显嫩了些，打肯定打不过他，可本公主上头有人，他真正忌惮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我父君，是玄狐一族统治下的白月城。我固然和慕十七娘闹得不愉快，但好歹还是白月城的大公主，是我父君唯一的嫡亲闺女，他即使不给我两分颜面，也要忌惮我父君。故而这小半月来，我待在狼头山上，两方都偃旗息鼓休养生息相安无事。
　　这件事小狼崽子年纪小脑子简单看不出来，但黑熊精看出来了，管事的大狼头也看出来了，故而他才会让狼头山上的妖怪对我这个和他们大王连露水姻缘都没有的新嫁娘忍让几分，喊我一句主母娘娘，不过是变相求白月城的荫蔽。
　　所以我若走了，狼头山就是块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估计这件事大狼头也和小狼崽子说过，所以那天早上他才会跑过来叫我一声娘，可惜小狼崽子还是太年轻，学不会能屈能伸，三句话憋不住就露陷了。他原本以为我不会走——其实我也真不会走，可我想吓唬吓唬他，想等他明白过来，改正一下态度。说的简单些，就是我在教导孩子。
　　可我没想到的是，黑熊精也是个没脑子的货色，我这才走着第二天，他居然就敢攻上山去——但凡再有点脑子的，短则等个三五天，长则观察十天半月。
　　他居然就这么攻上去了，连我也是始料未及，想来里西荒中心的孤鹿谷实在太远了，民风一下淳朴的我反应不过来。

　　我且要带着大狼头回去救急，大狼头是个忠仆，虽然也很焦急，不过他比小狼崽子和黑熊精都有脑子，还知道多拉人下水好办事的道理。
　　问道：“羽仙人……不一起去？”
　　可惜他也是个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家伙，我解释道：“你别叫我师兄了，他不会打架。”
　　这世道真是以讹传讹多了，大家都不能接受天崖宫主是个只会治病不会打架的主，大狼头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惊呼道：“这……怎么可能？主母娘娘，您不知道羽仙人可是太虚姥母的徒弟啊！”
　　太虚姥母，我师父的尊号，不过我们都不敢喊——敢在面容永远不过十八地女人面前喊她姥母，简直就是找死。
　　我笑了一声，道：“按你这么说，这世上母鸡就不该生出公鸡来。”
　　大狼头哑然了。
　　秦师兄在上座上慢悠悠地饮了一杯茶，道：“我师父她老人家在西荒被封做战神三千年，我出生的时候她就是战神了，我便是挥断了翅膀在武艺上也及不上她老人家，那我何必还要学武？打架，找大师兄就好了，实在不行直接让师父上呗。”
　　大狼头又震惊了。
　　其实这世人的误会真是很大——大家都觉得西荒战神岂能是随便出面的，殊不知当年三师兄当年在山脚下的镇子上被摸了包都敢回去找师父哭诉一番，听说三师兄小时候就长得粉雕玉逐的，师父根本耐不住他哭，看快就母性泛滥地心软了。带着他下山去挨个挨个地收拾地痞流氓，还被当地人间的衙门送了块表彰牌子。这种事说出去，估计西荒妖道上没有几个人信，甚至我刚入门的时候听说了都不信。
　　直到我十九师弟入门。
　　我十九师弟如今在我师门里算是混的很有出息的了，年纪轻轻便在北荒被北荒的魔尊封做大司命，搁在人间就和国师是一个品阶，足以算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今提起他，在北荒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权贵的代名词。
　　可别看他现在雍容华贵，人模狗样，其实他出生在师门里头是最不好的，他是个逃犯。原因是很多年前羽灵仙山上的大祭司卜过一卦，说西荒某年某月某日——具体数字我记不清了——出生的一个妖子将会给西荒带来巨大的灾难，会杀了战神灭了西荒。其实这个预言搁在人间都不算什么新鲜的预言了，可它偏生是从羽灵山上的神宫里出来的。羽灵山被西荒奉为第二神山——第一是我师父的玉皇山——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羽灵山上的大祭司预言神准，据说他们的大祭司很特别，一生只说三预言，说完就挂了，可每一句都会成真，还别不信邪，这是西荒妖界自远古以来积累下的血泪教训。
　　所以这个预言从神宫里一出来，立刻搅得西荒妖心惶惶，好几个说得上话的妖君聚在一起开了三天三夜的大会，最后得出一个简单粗暴的结论，要将这个预言里的孩子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那几年出了一件大事，几十座妖城联合在一起齐心协力抓孩子，只要是那天出生的孩子，全部要抓到一起去杀了祭天。
　　这事听着听凶残的，事实上西荒的妖族既然被称作妖族，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因为批命上写着我师父会死在那个孩子的手里，所以他们当时还想拉上我师父来着，我师父虽然杀妖斩神无数，但修的是天道，她受不了乱杀无辜这种事，就没跟着他们干。
　　所以杀的血流成河，据说当时整一条苍浪江每隔一段都血红血红的，惨不忍睹。
　　我十九师弟倒霉啊，他刚好就是那天出生的倒霉孩子，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刀光血影的追杀里，直到跑岔路逃到玉皇山上，被我师父收到座下妖帝们都不愿意放过他。联合起来逼上太虚仙境，要我师父将人交出来，并且他们很不能理解我师父，正如我师父这么也理解不了他们。
　　师父隔着门帘对他们说：“你们已经杀了那么多孩子，怎么就不能相信那个妖子已经死在你们刀下了呢？”
　　他们还是有些顾忌师父的，便都摆出一副商讨的嘴脸来，大义凛然地道：“太虚姥母，我们一向是敬重您的。但这件事事关整个西荒生死存亡，我们也没有办法，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况且您的命宿也可能和这个孩子息息相关，今日你庇佑下他，来日死在他剑下的或许就是您。”
　　我至今记得那天，我师父她笑了一声，道：“我乌云虞纵横西荒一万三千六百二十八年，有生之年，名利皆有，但求一败。若有一日，我真死在这个孩子手上，我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