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娘的自我修养》北***B

6、第 6 章

　　秦师兄口里的雁师弟，大名雁惊寒，是我的十二师兄，不过我在师门的时候一般喊他小师兄。因为他是我最小的师兄，只比我入门早一步，还是我让他的，不然他得喊我一声师姐。当年我为了慕十七娘的事情，和我爹大闹了一场，离家出走，为了混个出息回白月城长威风便到玉皇山求道。
　　在山脚下碰到同样来求道的雁惊寒，于是一道结伴入了门。
　　雁惊寒的名讳取得很是文雅，可见他爹娘也是对博识的妖怪。当年还算早，在我们妖族里头，但凡能够舞文弄墨的都算是一个聪明的妖怪，但雁惊寒却出奇的笨，加上他长的钟灵毓秀，故而让我觉得他的蠢笨简直是不可思议——不过当时我还不知道有个词叫做大器晚成。我在我师门里根骨算作一般，但好歹不辜负我父君母君的优良资质，还衬得上骨骼奇清几个字，师父自己编纂的《五行入门集》我领悟了一个月，就会了个八成。可雁惊寒捧在手里愣是研究了三年。
　　我们狐狸一族，常被世人骂作奸诈狡猾，虽然颇有诽谤的意思，但不可否认，我们狐狸一族大多是挺聪明的，极少数更是非常聪明的。所以从我出生开始，就不能领悟蠢这个字的含义，直到我遇上了雁惊寒。
　　我至今记得一件事——我师父虽然是西荒战神，但平时偶尔也有些小儿女情怀，有一年夏天她特别想吃西瓜，我就下山去给她买。买回来的时候，看到雁惊寒与我好几个师兄一道围着一根小嫩苗发功，我问他们在做什么，他们说在以灵力催动西瓜苗的生长，他们轮流施功，大概日落之前就能让师父吃上西瓜。
　　我哭笑不得的问这主意是谁出的，雁惊寒一本正经的举了手。
　　所以他那人的性子可谓又正经又蠢笨，但我从小到大没接触过这样的性子，故而觉得他很好玩，加上师门风气友爱和谐，故而很多时候我喜欢顺手多照顾着他一些。彼时真是青春好时光，两人天长地久的处在一起，我就犯下了一个年轻人都会犯的错误，和雁惊寒一起沾染上了情这个东西，虽未越过礼，但当时师门里头的师兄弟姐妹们大抵都是知道这件事的。
　　后来师父每三年安排一次我们下山游历——因为师父尤为喜欢人间秋日的天高气爽，所以一般都安排在秋日，故而师门俗称秋游。
　　师兄弟们结伴一道出去都识情知趣的故意将我们分作一组。玉皇山下的红枫林里，他也曾拉着我的手，笑语晏晏的念过两句人间传来的酸诗，我也曾在他的笑意里红过耳根。总而言之，我们这段情，如今想来，并不比人间那些话本里头的才子佳人的戏码差。
　　但结局倒是走了人间一贯的狗血路线。
　　我在玉皇山上的第三百三十二个年头，我家老子终于找上门来了，将我一把拉回白月城，闭门思过了三个月。
　　思过刚结束就听说雁惊寒上门提亲，但婚书被人改了，上面写的不是我的名讳，是我二妹玄萱娘。我爹和慕十七娘欢天喜地的把这亲事办妥了，将人送到北沧山，连大礼都行过了，雁惊寒掀开新娘子盖头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娶错人了。听说他也曾勃然大怒，强烈要求退婚，但这件事被他爹强压下来，此后了无音讯，我再没跟他说一句话。
　　我父君大约也是闻有过风声，但这件事上倒不是他偏疼老二，他找我谈过话，明确的表示了两个中心意思。
　　第一，他不可能让老二成了个笑话。
　　第二，他决不允许我给人做妾。
　　我父君在这方面，对我是颇有自信的，甚至大笔一挥送了我一份墨宝勉励我——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
　　这书画我至今还留在嫁妆柜子里垫底呢。

　　故而提起雁惊寒，我就不那么想说话了，捧着茶杯沉默了片刻。秦师兄也跟着叹了口气，道：“你与老十二那点事，我后来也知道一些。他当年跟我喝酒诉苦的时候，发过重誓赌咒说他当年确实写的是你的名字，怎么料到竟会出这样的事？这些年来，他一直很是思念你，对你的感情从未改变，他对那玄萱娘这些年来的照顾，与她相敬如宾，也不过是因为她是你的妹妹罢了。”
　　我心道，师兄你怎么和我家老头子一般如此瞧得起我，想他雁惊寒如今统领北沧山十万妖众，独霸一方，连儿子都生了，还能记得我？
　　我叹了口气，避重就轻地道：“师兄这事就不烦劳您操心了，这碧云洞我住着挺舒坦的。”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死心地劝道：“你性子孤傲，不愿意给他做小，我也是明白的。但你在这碧云洞里，给那狼崽子做后娘，又算是个什么好出路？你便是不愿去北沧山，就是回玉皇山去找师父，也好过你如今这出路。”
　　我正不知如何接他的话，疏忽间一道声音冷不丁地从洞外传来，道：“她哪都不去，她既嫁给我爹爹，就是我碧云洞的妖。生是我碧云洞的妖，死是我碧云洞的死妖。”
　　我暗道，这缺德孩子嘴真不是一般的贱。但心里还是有些感激他来的及时，说话虽然歹毒了些，好歹没拆我台子——他要敢说一句，臭女人你快滚。我三师兄绝对立马拉着我走人，连行李都不用收拾了。我暗暗松了口气，见小狼崽子踏入洞门。
　　他休整了一夜，大抵是因为我昨儿给他输足了真气，又有秦师兄的灵丹妙药，故而伤已经好了大半，能化为人形了。
　　说句实在话，小狼崽子的爹肯定长的不错——当然他娘肯定长的也不错，因为看小狼崽子如今虽然还小，化作人形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模样，但已经是个俊小生了。一头乌发及腰，颜色墨中带蓝，只需梳个了个简单的髻，便有那么点玉树临风地味道。五官底子极好，剑眉星目，眼角微微吊，鼻梁高挺，唇色淡且薄，既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又有些说不出的邪魅。不知道他们狼族审美是什么样的，但搁在我们白月城，长大了绝对是个祸害。而且本公主很吃他这个口味，就是嫩了些。
　　于是我又不得不叹息，我那苦命的夫君啊，你怎么就去的那般早——说不准若他还活着，我也能一见钟情一把。
　　算了，因为他死得早，所以一切假设都不能成了。

　　小狼崽子走进来，居然规规矩矩的先朝秦师兄行了一礼，又朝我行了一礼，我惊的狐狸眼睛都圆了，他才从牙齿缝里挤出个娘字来。
　　本公主着实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