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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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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见面,宁意安并不了解她这位祖母的脾气性格,心下里想着,多一点礼貌总是不错的,毕竟她是这宁府里最大的长辈,又是与自己有血脉之亲的人。自己不待见秦姨娘她们都好,那毕竟是外人不是吗?
可是,让宁意安没有想到的是,高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太却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将手中的茶碗搁到紫檀木的桌子上“咣当”一声。
“府里若再多些不听话的人,今天拌个嘴吵个架,明天再闹个自尽,我这个老太婆不想死也得气得见了阎王啊!”威仪冷淡的声音传来,让还半蹲在地上的宁意安皱起了眉。
“老太太,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得了,这孩子是要慢慢教的,我相信采意她也不想的,毕竟好端端的被人退了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换成哪家的姑娘,都没有脸活在这世上了吧?何况还是堂堂宁府家的嫡出千金呢。”倒是一旁的秦姨娘接过了话茬,脸上的脂粉有些过厚,竟然一时间让宁意安看不出她真实的表情,她言语一点也没有客气,生生地想要在这大夫人生的尊贵嫡女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只可惜,宁意安一点也不在意,二十一世纪在人情世故中打滚,见惯了世态炎凉,人心险恶,早已经把她磨练得一身铜皮铁骨,哪里还是三言两语的讥讽就会难过委屈得掉眼泪的娇小姐?
见宁意安低着头不说话,老太太终于开了金口:“起来坐吧!”
“谢谢祖母。”宁意安起身,不自觉得地语气也冷淡了许多。这便是她做人的原则,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她这个祖母,非但没有怜惜她身体虚弱,进门来没有说半句安慰体恤的话,反倒是开口便责难她的不是,丝毫不在意这份祖孙情,那么,她还需要在意些什么?
身后的烟雨见自家小姐起身,连忙上前去扶住了她。
宁意安感觉到烟雨手上轻微的力道,是想将她扶到宁玉儿身边的一张空椅上坐下。她轻轻地推开烟雨的手,步履轻盈,往右侧的第一张椅子走去。
“小姐。”烟雨有些犹豫地轻唤出声。
古人以右为尊,这个宁意安还是懂的。以她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坐到庶女之下的位置上去,可见这个宁采意,以前是多么不受大家待见,性格又是多么的懦弱,就连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不敢去为自己争取。
宁意安的这一举动让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宁非烟正巧坐在她对面,宁意安看到她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诧异与愤怒,只是一瞬而过,她的神态立即又恢复了正常,端起茶杯假意喝茶。
“祖母,秦姨娘,我受伤之后昏迷多日,醒来后有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大夫也说我经历生死一线,这种情况也属正常,如果采意日后有什么行为有失之处,还希望祖母、秦姨娘,还有两位姐姐不要介意才好。”宁意安这一番话说得中肯,语气中却有一股倨傲之气,倒让在座的各位无言以对。
“采意,我可不知道这人自尽,还有伤了脑子的。”秦姨娘有些不满,幽幽地说:“别不是觉得面上无光找的借口吧?”
“秦姨娘。”宁意安慢条斯理地回答:“现在的我其实想得很明白,原本自己也不喜欢舞刀弄枪的男人,只是父命难为,既然这宇文昊看中了大姐,我真应该觉得开心才是,何必为了面子去寻死?这不是让猪油蒙了心吗?宇文昊一介武夫,大姐若不嫌他粗鄙,倒也是一桩两厢情愿的美满姻缘。虽然说宇文家在朝中的势力不如我们宁府,可大姐的身份倒也算是门当户对的,不过,姐姐若如我一般,不喜欢一个粗人,趁这个机会,大可说出来,宇文昊能毁一次婚,也能毁第二次,视婚姻如儿戏的夫君,要不要,全看大姐和秦姨娘了。”
一席话让原本安然坐在上首的秦姨娘脸色大变,没有想到昔日委曲求全、大气都不敢吭一声的宁采意一场意外后竟然变得伶牙俐齿了起来。这话是什么意思?绕着弯的贬低了宇文昊就算了,还将自己的女儿拖下水,言下之意,倒是这破烂般的男人是她不想要的,倒让宁非烟捡去当了个宝吗?关键是她语气里的那种不屑与轻蔑,真的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采意,你竟然用这样的态度和我大姐说话?”宁玉儿与宁非烟毕竟是一奶同胞,气性也小很多,当下便气恼地站起身来指责宁意安。
“我为什么不能用这样的态度?”宁意安不急不怒,只用轻飘飘的一个眼神瞅向她:“我是宁府嫡女,高兴了,尊称你们一声姐姐,不高兴了,你们见到我应该行礼问安,这几日来,我没有计较你们对我礼数不够,对我的下人又过多苛待,你反而向我兴师问罪起来了吗?”
“我、我――”宁玉儿见宁意安的气势逼人,所说的话又针针见血,直接插到她心里最痛的地方,一时间竟然对不上来,气得小脸儿通红。
“够了!”龙头仗重重在杵在汉白玉的石地上,老太太沉着脸出声怒道:“你们都给我闭嘴。”
宁意安见老太太虽然喝斥的是她们二人,可是,目光阴鸷地却是看着自己,不由地觉得兜头一盆冰水一般,将自己浇了一个透心凉。心里暗暗哀叹:宁采意呀,宁采意,你好歹也出身不差,怎么在自己家里却如此不受人待见呢?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这是为什么?
老太太阴沉的目光,扫过宁意安的脸:“你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身为宁家的嫡女,虽然说你母亲过世的早了些,但是你也算是长大成人了,做什么事应当有分寸,不要再做出什么败坏宁家名声的事情来,宇文家的这件亲事,就这么定了,他们宇文家深受皇帝的赏识,以后的名望地位未必会在我们之下,你没有这个命,就不要嫉妒自己大姐。非烟她善名广播,人又贤静大方,你应当多向她学习才是。”
一旁的宁非烟见祖母如此夸奖自己,连忙起身羞怯地道:“谢谢祖母夸奖,非烟以后会谨记宁家家训,绝不会做出有辱门楣的事情来的。”
“嗯。”老太太安慰地点了点头:“采意,你知道了吗?”
纵然有千般不愿意,宁意安还是点了点头:“孙女记下了。”
“这样才好嘛!”秦姨娘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道:“女孩子家就应该有女孩子家的样子,在哪里都和长辈顶嘴,哪里是大家闺秀的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宁府的嫡出小姐,有爹生没娘教呢!”
“秦姨娘,采意娘亲是过世了,不能在采意身边提点照顾,可是,有爹生有娘教又怎样?要教得好才行啊,京城这种口舌是非之地流言传得比什么都快,哪家小姐刁蛮任性还是缺乏教养,估计上至皇帝老子,下到贩夫走卒,都会知道的,这就叫名声在外了。”宁意安一边说,一边将目光瞅向了一边的宁玉儿。
众所周知,京城中最刁蛮的小姐,宁玉儿认了第二,可绝没有别人敢出来认第一的。
所以,宁意安这话一出口,宁玉儿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即就炸了毛:“你说谁呢?”
“二姐,我又没有说你,你这般生气做什么?”宁意安轻轻地笑着,那笑容像是裹着花蜜的尖刀。
宁玉儿虽然性子冲动,智商却是不高,被她这句话一噎,想发作,也只好生生地咽了下去。
正当宁意安觉得无趣想要起身告辞的时候,门外有家丁来报,说是端亲王府来人了。
自从宁采意的母亲安定郡主去世之后,这端亲王府和宁府便少有来往,就算是逢年过节也只是派了下人来送些礼物便草草了事了,这当口,不年不节的,怎么会好端端地上门来?
不光上门来了,来的还是端亲王的亲儿子,也就是宁采意的亲舅舅安平君。
宁府有贵客突然降临,让众人来了个措手不及。一家之主宁耀宗进宫尚未回来,便由地位最尊贵的老太太和秦姨娘来接待。
因为是宁意安的舅舅,那么理所应当的宁意安要随着祖母和姨娘一起去前厅见客。
宁意安一进花厅,便见到一位四五十岁的男人坐在厅中。他身着一件褚红色的绣纹锦袍,因为是世袭的王爷,所以外袍上绣着张牙舞爪的三爪蟒,为他原本就粗犷的外表又添了几分霸气。
宁意安跟在众人身后,最后才怯生生地上前去行礼:“外甥女给舅舅问安,不知道舅舅近日可好?”
“好好,舅舅什么都好,劳贤外甥女挂心了。”安平君爽朗的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宁意安在心里翻翻白眼,古人说话都是这般客套的吗?明明是亲人,还煞有介事的样子来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