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茶花开》路路无为

7、脑子和心

　　那一晚，何琼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失眠，看着脑海里那对带笑的眼，她就从心底笑出来，她开始细细回忆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想着他说起自己家里人时候的表情，想着他抽烟时候的动作，想着他闲着时嘴巴不自觉咕嘟着的样子。“我这样算不算在约你”这句话何琼脑海里复习了一遍又一遍。这样是不是就算他在暗示我什么了？一边想着刚忍不住要笑出来，另一边却在阻止自己，会有那么巧吗，我喜欢他，而他又正好喜欢我？喜欢俩字冒出来，何琼又自己不好意思起来，认识到现在总共也就没多少天，莫非真的有一见钟情那回事？或者只是因为他是“学艺术的”、“宣传部的”只是因为他“高高的白白的帅帅的”？可能就因为他正好满足了这些我一直以来都期待的所以我把他放进去了吧，如果不是他出现，我就会喜欢另一个高高的白白的帅帅的会画画的宣传部部长对不对，何琼心里问着自己。一时又沮丧起来。或者，上天真的会把他赐给我一段时间呢。想到这儿，何琼又觉得甜蜜起来。那一晚何琼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只是每次想确认自己是睡着还是清醒状态的时候都发现自己俩眼可以毫无睡意得立马圆睁开，随后又继续陷入到自己跟自己的思想斗争中。早上起床的时候，边刷牙，何琼突然想到昨天侥幸倒是又和和他见面了，可是还有今天、明天、周六、周日，不知道能否找借口见到他，不然可得等到周一例会，好漫长的四天。
　　喂，你是在刷牙还是拔牙啊，怎么要那么久，上课要迟到啦。同宿舍的蔡心心拿膝盖顶了一下何琼屁股喊道。蔡心心是隔壁班的班长，人很聪明，很活泼。
　　哦，哦。何琼满嘴牙膏沫子，红着脸转身应她。
　　你又在发花痴了，一大早脸红红的，满眼桃花。
　　王慧探头来看看，啧啧道，有森林在脑子里，某人眼里还能剩下什么哦。对吧对吧。
　　不是森林，是林森。何琼漱了口反驳道。
　　呦呦呦，立马承认了。快说，昨天那么晚回来去哪了。昨晚熄灯了怕被查宿舍阿姨抓不敢开口问你，快说快说。蔡心心来了兴致，哈着何琼痒痒逼供。
　　何琼不是个太容易和旁人亲近的人，但是无奈碰到蔡心心这种最爱动手动脚的人，她也只好束手就擒了。
　　没去哪，吃了个饭，校园里散个步。何琼心里觉得那个水塔是他们的秘密基地，所以没提。
　　吃饭加散步，不就是谈恋爱的最基本的活动么。怎么样，有没有牵手，有没有亲亲。蔡心心嬉笑着继续逼问道。
　　菜心你也忒急了点，人家刚第一次约会，你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了。不过何琼，我听陈俪也经常说起这个林森，看来真是个人见人爱的大帅哥啊。说话的是宿舍里另一位，叫作王露的，和陈俪同班。
　　说到陈俪，何琼突然想起来林森说起过她问他看不看流星雨。那或者他俩也私下见过面？他长那么好看，但或许就是个花花公子，对女生来者不拒的吧。想到这里，何琼突然泄了气一般。再想开去，就越来越觉得什么都是不可能的了，不由闷闷不乐起来。其他三人再怎么跟她玩笑，她也没兴致了。好在她平常就这样喜怒无常的，大家也懒得多去理她了，仍旧嘻嘻哈哈拉了她一起出门吃早饭上课去了。
　　那一天何琼一整天都继续在脑子里斗争着，有时候想着林森的带笑的圆眼睛就不由笑出来，有时候又浇自己几盆冷水，告诫自己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一整天，何琼推翻了自己无数次脑子里坚持的要去上网要发消息要打电话的念头，就像莫聪说的，我得矜持一些不是吗。虽然心里有好多个声音在引诱她用任何一种方式去联系他，但是那最响的反对之声一出现，就把其他声音都打散了。
　　一天、两天，何琼每次感觉到手机震动都会一阵惊喜，可是每次都是失望。也是，凭什么等他来联系自己呢，毕竟谁也不是谁的谁啊。
　　周六何琼他们班和一个机械学院的班级联谊，去后山上爬山。说是山也不过是些小丘陵，他们学校这儿是相连的三座山，学校所在的是被称为前山的桃山，然后是中间一座稍矮的被称作矮山的李山，最北边是最高的梅山，当地人称她为后山。后山因为有一大片梅树，所以每到秋冬季节就有很多人慕着梅花的名来爬山。学校出去沿大马路向北走不过两三公里路就到梅山脚下，姑苏大学的学生有这个地理位置优势，所以时常去梅山玩。何琼他们班30个人全是女生，因此机缘巧合，被同年级机械学院的一个和尚班给发现了，小年轻们于是就联系上联谊，两个班的班委一合计就定在这个周六爬梅山。
　　周六一大早王慧就起来了，洗漱换衣服半天见何琼还没动静，只好拍着她床栏杆喊她起来。
　　我能不能不去了啊，我真不想去认识那些和尚，你知道的，我对理科男真不感兴趣。何琼赖在床里不肯起来。
　　知道你喜欢艺术男，可是又不是去相亲，要你喜欢干嘛，出去玩玩，看看早梅，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不挺好吗，再说了，你老闷在这边等短信有啥好等的。王慧最后眨眨眼睛坏笑着说。
　　也对，这两天度日如年。自己又不敢去联系他，确实很没意思。也好，出门散心吧就当是。何琼起身随手套了件卫衣，扎了个马尾就跟着王慧出发了。
　　两个班的同学陆陆续续都到了校门口，8点准时出发。两个班60个人，挺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三三两两的走着。虽然已经是十一月中旬，因为天气好，这么走了一段路之后，倒也挺热的。何琼和王慧聊着走着，不过三四十分钟就到了梅山脚下。早梅已经开放了，望上去，青黄色的大片里嵌着星星点点的粉白色，煞是好看。
　　哎，大家安静一下，我们先拍个集体照，然后上午呢，我们两个班同学在一起玩玩游戏，中午解散，午饭自行解决，下午回去或者继续爬山都随自愿。班长扯着喉咙喊。
　　这么多人，老实说要拍个完美的集体照也不是容易事，乱乱哄哄半天，也不管几个人闭眼几个人头没露出来，大概拍了几张也就算数了，然后玩游戏小年轻还是都喜欢的，虽然不过是些简单的丢手绢、兔子舞之类。到了中午，倒也认识了几个机械班的男生了。王慧兴致很高，于是四个人讲好了下午一起继续爬山。何琼、王慧和两个机械班的男生。男生一个高个子，一个个子稍小。高个子的是个广东人，黝黑的皮肤，瘦削的脸。小个子的说起来高中倒和何琼是校友，只是高了她一级，复读过后进的姑苏大学，所以之前并不认识。刚玩游戏的地方只是山脚下的开阔地，中午解散后四个人没急着吃饭，往山上走了一段路才找路边一家农家菜吃了，虽然菜一般，倒也挺清爽，吃饱了四人继续向山上走。小个子是个喜欢徒步的男生，所以他带队，没走大路，找了条山涧旁边的小石子路走，人烟稀少，但是风景却好得很，路边枫叶开得正好，火红一片，颇有些禅意。山涧可能是枯水期，水不多，但是清澈见底，偶有些地方没有路，只好踩着涧底露出的一些大石块走过去。王慧很爱热闹的一个人，倒是和两个男生都打得火热了，何琼虽然很爱这个风景，心里却在想着是不是能有这样的机会，和那个人一起来走走这条路。他肯定来过这里吧，和谁一起来的呢，今天他会在干吗。
　　后山在姑苏这种地方来说算是挺高的山了，这么一路爬上去，倒也挺累了，到后来大家顾不得欣赏风景一路照相了，只闷头爬山，好容易到山顶，天都黑了，11月的山里，天一黑，立马冷了下来，四个人都又累又冷，好在山顶有个小村落，这里有直接到校门口的公交车。他们问了村里人家路，终于好容易坐上了公交。这一屁股坐下来何琼简直都希望可以睡上一觉了。她掏出手机来看时间才发现没电了。车厢外天已经完全黑了，山路下来一路上倒是有不少路灯，每到一站停下来，何琼都能看到路灯光下团团在飞的灰尘和小虫。不管怎样，小虫可能还是愿意要那点温暖吧，虽然它没脑子，可是它却有心。
　　饿着肚子一路颠簸，到校门口的时候何琼简直感觉自己要晕车了，高个子突然走过来问何琼要电话号码。何琼突然一个恶心，忙摆摆手捂住嘴巴跑到路旁，好在没吐出来，再回来的时候看到王慧和高个子说了什么，高个子朝何琼他们挥手再见就此分别了。
　　你刚跟那个谁说了什么啊？何琼突然好奇。
　　我告诉他你有男朋友了，要电话号码可以，但是有非分之想的话就算了。对不？嘿嘿。王慧笑道。
　　男-朋-友。何琼想把林森和这三个字联系起来，可是只是自己心里想想罢了吧，她微微叹气。
　　干嘛叹气，你想给人家号码啊，你早说啊，还以为你有了整片森林放弃了其他木头呢。王慧揶揄道。
　　没啊，我又不喜欢理科男，只是…我也没有男朋友啊。
　　回到红楼下面的小食堂，王慧和何琼二人吃了晚饭，人终于舒服了。
　　怎么才回啊，何琼，有男生打电话来找过你，让你回电话过去。蔡心心是本地人，周末回家了，只有王露一个人在宿舍开了台灯看书，她一边说一边也没从椅子里出来，只是往后翘着椅子，把一片纸递给何琼。
　　纸上的几个数字，何琼再熟悉不过，这串数字，她在心里已经背了无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