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茶花开》路路无为

2、如果没有如果

　　高考过后的这个暑假是最畅快的也是最浑浑噩噩的。由于是提前批次录取，何琼很早就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是自己想要的专业，但不是自己想要的大学。自己想要上的大学其实自己压根没填，因为她知道那遥不可及，只是被录取到这个大学，她还是有点意料之外的。这是所轻工业类教育非常强大的大学，只是因为现在的大学只有两个学院一个外语学院一个其他学院，所以这个大学也有外语学院吧。何琼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一阵迷茫，一阵失落，一阵暗喜。迷茫的是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失落的是尘埃落定，自己进了一所之前自己觉得只是填着玩玩的学校，暗喜的是，去他的高中，去他的十年寒窗，不管怎样，总算上大学啦。
　　填志愿的时候父母规定何琼可以填的范围就在方圆200公里之内，所以学校离家并不是太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很早出发了，可是那天高速上堵车堵得厉害，半天挪不动一步。还很清楚得记得那天，前一天美国刚出了大事，所以收音机里铺天盖地的有关消息。
　　现在讯息真的越来越快，美国才发生的事情，中国已经全面在报道了。何校长被堵得有点心烦了，只能去关注新闻。何校长是当地实验小学的副校长，开学初虽然很忙，宝贝女儿上学也只能亲自驾车来送。
　　九十公里的路开了3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好破的校门。停稳了车，何校长如释重负，何琼却一下子懵了。这个校门怎么看着像中学，一点想象中的大学感觉也没有啊。
　　何琼心里打着鼓，在校门口被学姐学长带领着到了报到处。妈妈带了些行李先去宿舍打扫，何校长带着何琼一个个摊位跑，交钱、拿□□、领耳机......乱七八糟一大套。终于办完了一切手续，父女俩走去了宿舍。
　　心越来越凉了，因为宿舍也是破旧不堪的，而且还是十人宿舍。宿舍在五楼，不大的一个房间里五张很旧的铁质高低床，门口是一排很旧的柜子，中间是一些很旧的桌子。已经有几位舍友在了，宿舍里几位妈妈和舍友都在打扫收拾着东西。妈妈总是那么强大，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把那几位的家庭都大概了解了一遍了。妈妈给何琼挑了靠窗的下铺，席子铺好，帐子挂好，枕头毛巾被也都放好了。妈妈一一告诉何琼哪些东西放在了哪里，何琼只是觉得心里沉沉的。吃过午饭，爸妈上车后，何琼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得掉了下来。妈妈一边抹眼泪，一边还在叮嘱她要多买些吃吃，每天打电话回家。何琼听不清楚妈妈还在交代什么，只能任由自己的眼泪往下掉。怎么办呢，长这么大，算是第一次真正离开爸妈，要开始独立生活了。

　　虽然已经是初秋，可是暑热还没褪去，开了窗子靠在床里发呆，带着点暑气的风偶尔吹一阵进来，顺便飘来不知道哪里播放的近来很热的一部连续剧的主题曲，循环播放着，一遍又一遍。想着爸妈，想着不理想的大学，想着破旧的校园和宿舍，何琼的眼泪又扑簌簌得掉下来。

　　醒来的时候已近傍晚了。

　　你好，我叫王慧，你终于醒啦，我们一起去食堂吧。是睡在何琼对面的女孩子。皮肤有点黑，很健康的样子，个子比何琼稍小一些，看上去就很独立的样子。
　　你好，我叫何琼。
　　你妈妈已经告诉我啦。也是，妈妈跟谁都能自来熟，这点何琼就怎么都做不到。
　　何琼起身整了整衣服，对着镜子看了看有些肿的眼睛，拿了饭卡和盆跟着王慧走出门去。

　　楼下无限循环播放的那首主题曲还在肝肠寸断得唱着，何琼不敢去听，怕一听，想起在家孵空调看电视就又想爸妈又要哭了，只能充耳不闻。食堂离宿舍很近，出了宿舍区的大门，路过一片布告栏和一片室外篮球场就到了。天还没黑透，还有人在打篮球，球敲击地面发出的铛铛声格外好听。

　　这边是大食堂，那边是小食堂，我们去哪吃？王慧征询何琼的意见。
　　我都没吃过，随便你好了。
　　那小食堂吧，估计你也不太吃得下，就去小食堂吃些粥。
　　王慧是昨天到校报到的，所以她对学校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已经能充当向导了。

　　小食堂确实很小，里面只有四副桌椅，每副桌椅最多也就坐六个人吧，幸好现在已经没什么人吃饭了。何琼跟着王慧刷卡点了一个彩虹卷，一碗绿豆粥。本来想家不开心，以为自己没食欲的，哪知道一尝居然很好吃，何琼三两口就把晚饭给吃了。
　　对啦，好好吃，慢慢心情就会好了。反正也没事，咱们去校园逛逛吧。
　　嗯。
　　年轻的女孩子心情总是容易变好的，下午还哭哭啼啼嫌校园破的何琼吃饱了晚饭终于慢慢开始坦然接受了。
　　出小食堂门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身边偶尔走过几个拎着热水瓶或是抱着书本的学生。篮球场上还有人在打球，球继续铛铛敲打地面，偶尔砰一声打在篮板上。远处教学楼里亮着些灯，大学居然也有人晚上在学习吗。
　　绕过教学楼，就是一片广场了，广场正中是一个雕塑，正对着大门。刚来时何琼嫌学校破，没心思看这尊雕塑，现在天太黑，又看不清楚了，不太知道这雕塑到底是什么。出了校门，门外倒是热闹非凡，有各种小吃摊，有书吧、网吧，各种小饰品店之类。
　　王慧，我们学校就这么点大吗？我看着比我们高中还小。
　　没，这只是我们北区，还有中区、南区，另外还有两个校区要坐车过去，我还没去过，改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好吗？
　　何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对啊，这才像个大学。
　　大学。我终于来了。

　　何琼跟着王慧进了书吧。说实在，何琼长这么大还没看过言情小说，尤其是这种。
　　趁还没开始上课，咱们索性放开了看看这种小书吧，挺有趣的。
　　在王慧的指点下，看着各种光怪陆离的封面和旖旎生香的书名，何琼也借了几本，王慧更是一下子就借了十来本。
　　这种书我一晚上就能搞定这十几本，咱明天再来换。王慧看来必定是非常聪明的，能够一目十行，而且肯定高中里就不务正业熬夜看过不少这类书。何琼心里暗暗想着。
　　再回到宿舍，何琼就开始表情丰富了，看着书，一会儿独自发笑，一会儿脸红心跳，一会儿又偷偷掉眼泪，虽然没营养，可是这种书确实很好看，意犹未尽间一本就看完了，抬眼看王慧，早看完两本了。
　　哈哈，你看傻了吧，这么投入，趁早洗漱擦身吧，不然熄灯了就惨了。在王慧的提醒中何琼才想起今天一天自己居然没去过厕所，最要命的是，宿舍里没有厕所，只有公共厕所。楼道里的人都端着盆在厕所洗漱擦身洗衣服。何琼觉得很尴尬，难道就得在那么多人面前就靠一点点板挡着脱光了衣服擦身？而且是擦身，澡都没地方可以洗，想着眼泪又要来了。
　　王慧，你先去吧，我打个电话回家。其实是不是要打电话回家何琼犹豫了很久。因为听到妈妈声音，何琼肯定又得哭，可是怎么办呢，总得打电话不是。

　　不出所料，打电话自然母女又是在电话两头抹眼泪，妈妈只能安慰何琼，耐心点等些天看看能不能申请到公寓住，先暂时克服下困难之类。

　　打完电话，王慧正好回来了，箍着发箍，脸上还滴着水，睡裤脚管卷老高。她放好了盆一边拿化妆水拍脸一边说你先去刷牙洗脸，一会儿擦身我帮你拿帘子遮着，估计你不习惯。我们高中住宿都这样的，其实也没什么，你习惯就好了。
　　幸亏有王慧的各种帮助，何琼终于过完了进入大学的第一天。特别漫长的一天。还好，那晚入睡没再带着眼泪了。

　　很多年以后何琼有时候会想，如果当时没去这所学校，如果当时没住那个破宿舍，是不是后来很多事情就没有了呢。也许会，也许不会。也许有些该来的逃都逃不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