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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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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家传的轻工绝学翩跹步被崔粲然无意中使到了极致。她的漪澜殿本身就是就是离御书房最近的宫殿,当初顾明旸让她住这里,也是为了方便看完折子之后就过来看她。却没想到,以前的浓情蜜意,现在全成了一场讽刺。
崔粲然觉得自己整个人像个傻瓜一样被顾明旸狠狠地摆了一道。她原本就是端王正妃,如今端王成了皇帝,她理所当然就应该是皇后,所有人都认为她封后顺理成章,朝中内外,宫里上下,这段时间哪个人不是把她当皇后娘娘来对待?顾明旸倒好。他一道圣旨,皇后变成了皇贵妃,正妻变成了小妾,这口气,她崔粲然如何咽得下?
哦,还有那个现在已经改名字叫做尹柳蝉的臭女人。她改个名字就可以抹掉她曾经是先皇的皇后这件事情吗?简直痴心妄想!如果不是她半路上杀出来,顾明旸的皇后什么时候轮到这个先皇遗孀来做?
还有,还有顾明旸的那几个小妾,尤其是那个陈氏,仗着是尹柳蝉的远房表妹,仗着顾明旸一直高看她一眼,她崔粲然执掌端王府内务的时候没少给她使绊子。如今知道自己表姐成了皇后,恐怕要高兴得睡不着觉了吧?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嘲笑自己呢。
这群jian人!
崔粲然下定决心要一个一个地收拾他们。都给我等着!连顾明旸这个混蛋,也给本小姐等着!
她崔粲然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敢这样打她的脸,她要让他们个个都不过了安生日子。
翩跹步精妙绝伦,又有崔粲然将它发挥到极致,不过几个纵身,她人已经到了御书房外面。
御书房没有皇帝上谕一向不许宫妃进出,见崔粲然要硬闯,立刻有御林侍卫走上来,想把她拦下。
孔武有力高大威猛的御林军,就是一般的男人都害怕,崔粲然却完全不吃这套。她一掌一个,将人逼开,人像一朵莲花一样轻轻一荡就已经来到了门前。
御书房大门紧闭,崔粲然一脚踹开,里面除了几个当值的小太监再也没有其他人。崔粲然跑进来,环顾了一圈儿,并没有看见顾明旸的身影。她沉声问道,“那个混蛋呢?”
没人敢把“那个混蛋”和当今英明神武的圣上联系起来,一时之间,几个小太监头都垂到了胸前,看也不敢看她,更加不敢说话。
崔粲然看了他们一眼,没有敢回答她的问题。她顺手抓住身边一个小太监的衣襟,将他拎到自己面前,又问道,“问你们呢?顾明旸人去哪儿了?”
小太监不敢不答,嗫嚅了几声,低声说道,“陛下……刚才陈妃娘娘拉着陛下去了御花园……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那儿……”
陈妃娘娘?想必就是陈氏那个jian人了。
好,很好!崔粲然点了点头,放开那个小太监,又朝着御花园的方向冲了过去。
远远地就看见御花园的莲湖边,站了一大群人。男男女女簇拥着的想必就是“陛下”和“他的陈妃娘娘”了。
崔粲然施展轻功,从远处凌空虚度而去。幢幢花影之中,她绯衣一现,立刻引来当值的御林军大喝,“什么人?”
顾明旸也被吸引了过去。崔粲然绯衣乌发,有一种鲜衣怒马的美,美到极致,让人窒息。看到来人是崔粲然,他连忙冲着御林军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站在他身旁的女子一身月白,身形消瘦,容貌虽然不及崔粲然耀眼,却也十分秀美,让人观之忘俗。
崔粲然在一众人面前站定。顾明旸见到她,立刻迎上来,柔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怎么过来了?顾明旸现在还在装蒜!
她看着顾明旸冷笑了一声,顾明旸这才看见她手上拿着的是道圣旨,脸上立刻露出几分尴尬的神情,正要摆手叫身后的人都下去,背后就传来陈妃娇娇怯怯却又相当大声的声音,“嫔妾参见贵妃娘娘。”说着盈盈拜倒,她身后的宫女太监看见她这么做,也连忙跪下,生怕跪晚了,惹怒了这位贵人。
顾明旸额头上的青筋猛抽。他就知道,刚才不应该答应陈妃的要求,跟着她一起过来逛什么御花园,看吧,这下逛出大事来了。
崔粲然看着顾明旸又是一声冷笑,剜了他一眼,绕开他走到陈妃面前。她身边,正是刚才站在顾明旸身边的那个月白衣裳的女子。这御花园里稀稀拉拉地跪了一地,就只有她和顾明旸还有崔粲然没有跪,看上去格外引人注目。
陈妃是顾明旸还是端王时就在了,比崔粲然大了一点点。她虽然容貌不及崔粲然,才情不及她的表姐,但因为会来事儿,加上又是尹柳蝉的表妹,一直很得顾明旸看中。崔粲然进门之前,她可以说是最得宠的。不过自从崔粲然成了端王妃,这种本身就是矮子里面拔高个的宠爱就更加稀薄了。近两年,顾明旸更是连她的房门都没有踏入过。所以她恨崔粲然,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的情况,换成谁都会恨。但让崔粲然特别看不起的就是,她恨就恨吧,明明就是想跟她争宠,却非要打着替她表姐鸣不平的旗号来。别说尹柳蝉根本就没有嫁给顾明旸,就是嫁了,她都没说什么,你一个远房表妹瞎折腾个什么劲儿?自己想争就直说嘛,搞那么多幺蛾子。
崔粲然看不起她这种既要当biao子又要立牌坊的劲儿,两人以前没少斗过。当然,每次都是崔粲然赢。时间久了,崔粲然就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了。没办法,对手太弱,她一点儿精神都提不起来。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本来就在气头上,陈氏还要不长眼睛来捅马蜂窝,那就不能怪她不手软了。
陈氏拜倒之后崔粲然就站在她面前,就是不叫她起来。本来半蹲都颇为费力,陈氏还蹲了那么久。渐渐的她有些吃不消了,看了崔粲然好几眼,可是她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偏偏不叫她起来。
她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顾明旸,如果是平时,顾明旸肯定早出声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目光一投过去,顾明旸就赶紧把眼睛转开,好像她这么大个人根本就看不到一样。
眼看着支持不住要倒了,她身边那个穿着月白衣裳的女子伸出手来扶住她,柔声道,“起来吧。贵妃妹妹跟你闹着玩儿呢。”陈氏赶紧顺坡下驴,借着她的手站了起来,生怕站晚了,崔粲然又叫她半蹲着。
崔粲然现在特别恨“贵妃”两个字。那个月白衣裳的女子一叫,她就是一笑,偏头将炮火对准她,“哟,我当谁呢,原来是嫂嫂啊。没想到皇嫂还有不礼佛踏足红尘的时候,真是让我这个做弟妹的,呵,大开眼界呢。”
按照惯例,像先帝那样被夺了皇位的皇帝,他的后宫妃嫔要么是自尽,要么去被送去守皇陵,要么是被送去皇家尼姑庵,再不然就是被发配冷宫,或者皇帝开恩,让她们能在宫里搭个小庵堂就这样养老了。最好的结果,则是出宫嫁人。不过,如果是废帝的皇后,又不一样了。多数皇后都会自尽,少数没有自尽的,要么去了皇陵要么去了尼姑庵,留在宫里的少之又少,像尹柳蝉这样,新帝登基没几天就到处跑的人废帝皇后,更几乎是绝无仅有。
崔粲然已经在暗指尹柳蝉不守妇道了,“嫂嫂”两个字,更是让一众人脸上都有些不好看,连一直淡定的尹柳蝉都紧咬贝齿,生怕自己泄露了什么心情,又让崔粲然抓住什么把柄。
倒是尹柳蝉身边的流霞护住心切,连忙喝道,“贵妃娘娘,你好大的胆子!你恐怕不知道你面前站的,是当今皇后娘娘吧。你一个贵妃——”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记清脆的耳光声给打断了。没人看见崔粲然是怎么出手的,就是看到她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的手,冲尹柳蝉冷笑道,“夕闻嫂嫂未出阁前是驰名京师的才女,不过眼下看来,好像嫂嫂只专注于自己的才德修养,忘了tiaojiao下人啊。”
她清凌凌的眼波从流霞用手捂着的脸上刮过,像是要把她的肉给硬生生地刮下来一层一样,“贵人说话,也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侍女多嘴?”她抬起头来,朝着尹柳蝉森然一笑,“本宫今日代嫂嫂管教宫人,还请嫂嫂不要介意。”
那模样,周围的人都毫不怀疑,如果尹柳蝉说个“介意”,她也会马上给尹柳蝉一个耳光。
一向淡定的尹柳蝉气得浑身直打哆嗦,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镇定下来。后面一直不曾说话的顾明旸连忙走上前来,微带责备地对崔粲然说道,“简直胡闹!你身为……”顾明旸自己都觉得“贵妃”两个字难以出口,顿了顿才说道,“你身为宫妃,居然跟个侍女斤斤计较,成何体统!”
“我也想问陛下成何体统!”崔粲然转头看向他,一双美目里全是勃发的怒意。她将手里的圣旨提到顾明旸的面前,怒道,“正妻成了妾,小叔子续了嫂子,陛下可将人伦正道看在眼中?”
“住嘴!”顾明旸勃然大怒,“看来平日里都是我太宠你,才让你如此无法无天!这些可是你应该对你丈夫,宫妃对皇帝讲出来的?我看你才是漠视人伦正道!不知所谓!”他看了一眼崔粲然手中的圣旨,沉声道,“圣旨已下,从今往后,世上再无尹若雪,有的只是我昭明帝的皇后尹柳蝉,而你,安安分分当好你的皇贵妃,不要再任性妄为!不要再一次一次地挑战朕的的耐性!”
“哼。任性妄为?”崔粲然又是一声冷笑,“你为了你的初恋情人干冒天下之大不韪,又是改名字又是给名分,既然你觉得我占了地方,想要我给她腾位置,何不一剑杀了我?反正你是皇帝,就算灭了我九族天底下也没有人敢当着你的面说,何必假情假意地要让我当这劳什子皇贵妃?不妻不妾,算个什么东西?”
天底下恐怕只有崔粲然才敢这样跟皇帝说话了。一众宫女太监,甚至包括尹柳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惹怒了他们两个中的一个,招来横祸。
偏偏有个人看不懂眼色,听见崔粲然这样说,陈妃立刻掩嘴笑道,“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娘娘这般嫌弃这贵妃之位,可也是在嫌弃陛下给予的恩宠?”
话音刚落,一道明黄色的物件直直地朝着陈妃飞过去,将她精心梳起的飞仙髻打得三零八落。只听崔粲然不耐烦地说道,“你若稀罕,你拿去好了。”正是她的封位圣旨。
一时之间,空气仿佛凝滞了。顾明旸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看着她,过了半晌才怒道,“崔粲然,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是象征着无上皇权的圣旨,她居然说不要就不要。她把他顾明旸当成什么了?是她那随时可以丢开的玩物,还是她眼中低贱的下人?
她却还嫌不够,“这种东西,我才不要呢。顾明旸,当初你来求娶时我父亲就曾经对你言明,我崔氏女,哪怕是嫁与寒门匹夫,也绝不做妾。你如今让我当这劳什子皇贵妃,就是在折辱我崔氏一族的三百年脸面,就是在毁诺。”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说得人难以反驳。顾明旸却冷笑了两声,说道,“我是娶你了,这一辈子就不能对你如何了吗?如今天下初定,还没有进行封赏,崔家就要爬到我头顶上来作威作福了吗?”
此话太过诛心,他话音刚落,身边的人又再次跪倒一片。
璀璨然听得一滞,她也知道现在崔家声势过于浩大,之前已经隐约听到有人说他们家比皇家还要高出一头,她只当是有人挑拨,并没往心里去。如今看来,不往心里去的人,也就是她一个人啊。
如今听顾明旸提起来,崔粲然只觉得又难堪又心痛,于是更加口不择言起来,“顾明旸,你如今是要过河拆桥吗?你是不是忘了,你这个皇帝之位是怎么得来的?如果不是我看上你,如果不是我崔家鼎力相助,焉有今日顾明旸?”
“好好好。”此话一出,顾明旸眼中原本的愤怒之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失望和落寞,他看着崔粲然连声说了三个“好”字,续道,“既然你崔三小姐这么看不上我,看不上这个贵妃之位,那你就不要做了。今天晚上开始,你去浣衣局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说完便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