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青霄番外》南静书

12、第十二章 五十天数

　　生尽欢死无憾，莫被天道所欺。承曦早先一直不懂，但今日，我懂了。看着落烬舞成的漫天雷雨，一道道劈落在那些往日高高在上的仙神身侧，忽然觉得，也无甚不可。
　　“承曦，你还要执迷不悟，逆天而行吗。”雷雨之下，一身绿衣的碧游女仙悲悯地看着竭力进攻的三人，“你本天资超绝，为何一定要作贱自己。”
　　“天道指引有误，我自不必再循之而行。”承曦控着剑，手中又打了道术法过去，但人仙终究有别，承曦的术法根本攻不破碧游的护身法罩。
　　“胡言乱语！”碧游女仙终于轻扬了扬那双无瑕的玉手，拂去周身雷雨狂风，也将承曦由天际打落尘埃，“本仙再予尔三日，三日后，若尔仍旧执迷，那便莫要怪本仙无情了。”
　　“便是三百日又如何！”承曦拭净唇边的血迹，依着落烬，倔强地仰起头，“我承曦，无错！”
　　不远处，一青一红两道剑光急掠而来。“刚才……小承曦你怎么啦！怎么我们俩才去了几日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景书云不等霁色停稳，人已腾空而起，落到承曦身边。
　　“神界。是他打伤了承曦。”承玄皱着眉，辨识着风中残留的气息。
　　“什么？！是……”景书云叫了一半，忽然顿住，怪异地看向承曦，“你，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了？别是把什么逆天的宝贝捡回来了吧？”
　　承曦借着他的力站直：“师叔是想听承曦长话短说呢，还是长话长说呢？”
　　景书云对她时不时的搞怪早已经习惯了，当下笑嘻嘻坐好就要听故事，旁边承玄却随手将夺天一插：“说。”景书云立刻乖乖起身，“对对对，小承曦身体要紧，快说完师叔带你去疗伤！”
　　“啊？哦。”眼见师叔和师兄“奇特”的反应，承曦有些犯愣，“那个啊，嗯，要从十年前说起了。”
　　“那年妖修来犯，我曾失踪过数日，师叔还记得吧？”
　　“记得。当时到处寻不见你，最后你却自己回来了。”
　　“嗯，其实那几天我一直待在一个山洞里，和一个女修士的残魂。当时场面太乱，有个法术正好落在我身边，我被带离了一段距离，醒来之后，人就已经在洞中了。她说，是她把我弄进去的。”
　　缓了口气，承曦继续说道，“她给我讲了一段他们门派的故事，从繁荣，被神界利用，直到毁灭。她说，她身为一派掌门，本该早早去鬼界向同门赎罪，但她却还是抛弃尊严、掩埋本心，甚至背叛同门地活了下来，因为她想找一个人，想看一眼，他下一世过得好不好。谁知，阴差阳错之下，她被带到了我们的世界。历尽数百年，她始终找不到回去的方法，也找不到那个人，便只有将残魂隐入那处灵脉，等待资质够高的人前来，托付他找到归路或是那个人。”
　　“那…没，你继续。”景书云再一次被承玄给瞪了回去。
　　承曦已经没心情管他们俩了，直接接上方才的话茬：“我答应帮她，她看出我是剑修，就给了我一卷剑典，她说，原本很多年前她就猜到她是来了异世界，无论是想要回去还是寻人都无异于大海捞针，尤其还是一个早已轮回了的人，无非是存了一丝希望罢了，但这卷剑典乃是他所在门派的根本之一，她不忍其埋没，只当是她这个不称职的掌门对门派最后一点作用了。离开之前，她让我二十年后一定再去见她一面，那是她轮回最后的期限，即便再找不到，她也要一世一世活下去，因为那个人希望她活着。”
　　“那剑典呢？”景书云终于插话成功。
　　“我照着它把咱们太华的功法给改了。”承曦语带轻蔑，“咱们的御剑诀有问题，根本就是不想让人成就仙途。”
　　承玄有些明白了：“他们察觉了？”
　　承曦扬眉：“是，师兄所言无误。直至今日，我已经成功一小半了。”心神激荡间，她错过了承玄和景书云那一眼对视中的了然与惊疑。
　　“太华御剑诀最后一层有错误，凡修炼之人，最高都只能停留在渡劫中期，不单修为，连心境都提不上去。也亏得那卷剑典比太华的高上不止一个档次，否则我即便是在剑道上再敏锐一百倍也无从发觉。”
　　“我想，那个猜测是对的。”承玄忽而沉下了眉眼，“你所遇之人，名为夙瑶。”
　　“咦，我提过她的名字吗？师叔？”承曦一脸诧异。
　　“是我。”夺天被一只稳健而修长的手抽出，剑身上流光依旧，又恍惚好似沾染了些别的什么似的，“我没想到那一剑已然破碎了虚空，由此看来，你我会在这，应该也是那时染上的气息了。”
　　“嗯。”景书云点头，“你以灵力护我魂魄转世，我便也循着那气息，被带了过来。”
　　破碎虚空？魂魄转世 ？承曦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回避一下比较好？
　　“承曦。”景书云喊她。
　　“师叔？”
　　“你将来打算如何？”
　　“她三日后会再来。”承曦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承玄，自拜师以来，给她最大帮助的不是师父，而是这位看似冷漠的师兄。
　　承玄却侧过脸去：“你有两条路可选，轮回，或入魔。”
　　“我建议你轮回。”景书云跟着劝了一句。
　　“轮回……”
　　“你可以带着记忆，我们能做到。”
　　“不，我不要。”锵然一声，落烬跃空而起，“轮回又能如何，依旧是修的仙道，依旧是受神界驱使，承曦虽敬畏天道，却不愿受神界控制。”
　　“那便入魔道。”承玄淡淡的，仿佛早已知晓答案。
　　然而出乎他二人意料，承曦粲然一笑，辉耀天地：“不，我偏就要修着仙道，去逆了这神界。师叔，你不是说过修行最重本心吗，我心中既已无神界，那仙道魔道又有何分别呢？”
　　“哈哈，说得好！”承玄大笑出声，恣意而畅快，“承曦胜吾远矣！三日后，我与你一同对付他们。”
　　“啊喂还有我啊！你们别忘了我啊！”景书云在一旁大呼小叫，只觉得甚是惆怅。
　　“天青。”景书云听见身旁那人这样唤他。身周似有冰寒焰火悄然升腾，轻薄衣衫之下，炽烈纹路蜿蜒。
　　“该你决定了，人，或魔。”
　　“还用说吗？”飞扬神色满面，现世的景书云，当年的云天青双臂环胸，眉目轻挑而郑重异常，“一次就让我愧疚了千年，怎会有第二次？”
　　“云天青在此立誓，绝不再为一己之私背玄霄而去！轮回为鉴，天道为证！”
　　倏尔之间，太华山巅疾电乱舞，狂风呼啸，三道光芒破云而至。
　　“承曦，我带你云师叔先去魔界登记备案 ，稍后即回，到时再与你细说。如今你勘破本心，仙魔之说于你已是无用，便留在太华，稳固心神”
　　“是，师兄。”承曦很耐得住性子，半分不纠缠，身上的紫芒甫一消散便直接回了房间。而承玄二人，也循着魔界标志性的暗红色光芒，破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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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游女仙三日后降临太华，整个门派上下几乎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有人叫嚣着马上处死承曦以平上界怨怒，也有人同情，认为碧游小题大做，修改功法即便有错，却也不致如此，而极少一部分人，或是门派高层，或是目光透彻，隐约猜到了仙神们的用意，却无人敢宣之于口，仙神之能，始终是叫人畏惧。整个太华，便是在这种莫名的沉闷下度过了三日。
　　晨昏交接之时，山巅上本应最为凉爽，然而此刻，太华众人却尽是汗流浃背，无他，只因那高天之上 ，两位女仙正俯瞰着他们这群凡俗蝼蚁，威压降落，连掌门长老一流都是艰难抗衡，更遑论小辈弟子。
　　“承曦何在？”碧游向着华阳子淡漠开声，目光却扫过另一个方向。
　　华阳子回头，视线所及之处，承曦施施然越众而出，“我在这。”
　　“你可知罪？”碧游抬手拂了拂秀发，“私自篡改修行功法，霍乱祖师仙道，误导他人修行。”
　　承曦御剑升起，与碧游持平：“除了你，谁还知道我改过功法？我有可曾修改成功，加以习练？”
　　“这便是仙人之能。本仙传下太华道统，自当加以佑护，时时照看，若非本仙发现及时，你不知要祸害多少一心追求天道，不谙世事的修行之人。”
　　“那为何数百年来我从未有闻某太华弟子荣升神界，反倒是光熙门琼天阁各出了一位？为何我太华修真界地三大派的名号却只能由一代代弟子的尸身来传承？”提及门派荣辱，承曦难免有些激动了，“光熙门琼天阁初代掌门皆是自行摸索修炼而成，为何我太华，神界传下的道统到头来竟不如他们？”
　　“神界传承，自是底蕴深厚，正所谓厚积薄发，如他们那般只求速成，到了我神界，又能有什么作为。”碧游身边，另一位陪同而来的女仙终于开口，一番辩解后，立刻折回话题，“华阳子，你待如何？承曦这逆徒，你要不顾太华上下近千人的前途与安危，一意维护到底吗？”
　　“不需要。”华阳子尚未做声，承曦已抢先一步，“自此刻起，承曦退出太华，生死无尤，魂飞魄散亦无关联！”余音未歇，脚下落烬却已跃起到手中，稍挽了个剑花，下一刻，锋芒已逼至两女仙面前。
　　“这是……”同来的女仙拂去剑芒时有些迟疑，似有些熟悉。
　　“再看这式！”一击无果，承曦毫不气馁，本也没想着能轻易伤到她们。
　　“且住手。”又是那女仙，“承曦，这两式剑诀是谁传授于你？”
　　“与你何干！”
　　“是男是女？”她竟也不怒，依旧追问。
　　“不知。”
　　“此人现在何方。”
　　“已死数年，怕是早已轮回了。”
　　那女仙终于气急，一甩广袖，神念铺天盖地地扫视下来，忽而面色变换：“玄霄，未曾想你竟是逃来了此处！还有那小辈，你又是何人！”
　　承玄景书云御剑破风，分立承曦两侧，魔煞激荡。
　　“九天玄女，你当真是从来不做好事，毁了我琼华，现在又来太华霍乱！”先开口的是承玄。
　　“哈哈，我叫云天青，现在叫景书云，当年死得早，玄女娘娘您老人家肯定不认识我，不过现在认识也不晚。我是师兄的师弟，您老可记住了？”这是想来没正形的景书云。
　　“哼，本以为东海千年思过能让你迷途知返，你却彻底堕入了魔道，当真留不得，早知今日，我就不该一时心软。”
　　“可惜啊，晚了一千年呐！”景书云在一旁，装模作样地叹息着。
　　“现在却也不迟！”九天玄女拂袖，光链顷刻成型。
　　“！！！怎会如此？！”金光之中，锁不住任何一人。
　　“因为我们已脱离了这一界的规则，你自然无法束缚住我们。”还是景书云，“正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我们三人，便是那遁去的一。”
　　“那你可错了。”碧游突兀地插进来一句，但正是这短短的一句话，让连带九天玄女的所有人都震惊不已，“你们两个的确是一，但承曦不同，她已经踏上了以力证道的路，是天道自己将她排斥在外的。”
　　“怎么会……”玄女彻底迷茫了。
　　“罢了，我们走吧。她迟早也是会泯灭的，这片天地的规则，已经不允许有人以力证道成功了。”碧游再看承曦一眼，终究是拉着玄女，一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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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规则，是什么？”剑舞坪上，承曦亦是迷茫。
　　“不清楚，我还不够资格去接触那种层次。”承玄仰望着天，眸底幽深，“不过我大概有种感觉，规则与天道，恐怕是相互依存的关系，承曦你既被天道排斥，那么规则应该也会不宜余力地消灭你。”
　　“那我应该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师兄，过些日子我要渡金丹天劫，劳烦二位为我护法可行？”
　　“金丹天劫！”承玄眉头一跳，“千万小心。”想了想，又加嘱咐道，“以你的状况，若不成，我们在一旁相护，你有八成的可能转世轮回，能入轮回基本就能带着记忆。”
　　“那我就再回来找你们。”承曦好像完全不担心的样子。景书云也跟着起哄：“不记得也不要紧，我和师兄会把你找回来的！”说完，自己先笑起来了。
　　又月余，太华峰顶电闪雷鸣，雷电停歇之后，山巅却无一人，修真界议论纷纷，但始终找不但三人踪影，长久后终于作罢。
　　及至百年，一无名山谷忽有赤芒漫天，恍若魔物出世，道细细探听，却是两位魔修飞升魔界，有人说，好像是当年的承玄和景书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