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路南》陆小师叔

1、一

　　“三！”
　　“二！”
　　“一！”
　　“咔嚓”一声，一张张或严肃或笑得僵硬的脸被定格，因为太过强烈的阳光而微微眯着眼睛，整齐的白色夏季校服有汗湿的痕迹，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整齐的列队散了，同学们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返回教室，继续为即将到来的中考奋斗。
　　陆南低头看了看白色鞋子上被踩黑的一块叹了口气，再次抬起头来时被碎刘海儿遮了一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清澈的眼睛里映着一个少年的身影，搭着身边人的肩膀，不知道谈论着什么好玩的事情，微仰着头笑得灿烂，露出整齐排列的牙齿，明媚到刺眼，却吸引着人忍不住去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陆南习惯性地低下头，看着脚下被踩住的青草，微微皱着眉头。
　　一开始，只是不小心注意到，然后就再也移不开目光，就像那些花痴着他的女生一样。陆南早注意到自己的不同，可是这根本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而且他也并不在意。

　　“陆南，这个题目可以帮我看一下吗？”
　　刚从座位上坐下来，前位的林如轩转过头，左手里拿着一张卷子，右手握着一支笔，甜美的笑意里带着些羞涩。
　　“啊，好。”陆南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拿过林如轩手里的试卷，“是这个题吗？”
　　“嗯嗯。”
　　林如轩点头后，陆南看着题目，顺手拿了笔和一张快要写满的纸，低头写了起来。长而浓密的睫毛从有些遮眼的刘海儿下透出来，扑动着一闪一闪的，皮肤比一般男生要白皙光滑，嘴唇有些薄，颜色也有些浅，偏粉色，整个人又瘦而高挑，看上去十分清秀，带着浓厚的书卷气，再加上狭长带着古典气息的眼睛，总让林如轩联想到古代的秀才。
　　“是这样的。”陆南写完了步骤，拿给林如轩，指了指其中一个公式，“你应该是没想到这个变型吧，知道这一步话就很简单了，你很聪明的。”
　　“啊！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林如轩抓了抓头发，动作十分可爱，“谢谢你，陆南。”
　　“不客气。”
　　对于林如轩带着些情愫的，羞涩的目光，陆南低下头，装作看不出。
　　陆南长得好看，清清秀秀的，对人也十分客气有礼貌，经常笑着，感觉是很温和，似乎和每个人都可以相处得很好，可是如果想再进一步的接近，就会发现根本无从入手。他的世界原来离得那么远，无法触碰。
　　陆南身边并没有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总是一个人走，夏天的校服被风吹得贴到身上，显得更加单薄。这样的身影落在一些女生的眼睛里，无端的就赚了些怜爱，特别是四十多岁的女班主任，经常把陆南叫到办公室嘘寒问暖一番，什么“有困难就和我说”，“学习不要太累，你看脸色这么不好，要注意休息”之类的。

　　宿舍教室餐厅，上课下课写作业，可是依旧忙得很充实。陆南解完了一道数学题，习惯性的从窗口望下去，教室在二楼 ，一株白玉兰正伸上来，碧绿肥厚的叶子中间藏着一个小小的花苞，今年怕是看不见花开了。
　　树叶间隙里闪过一个人影，陆南目光一路追随着看过去，白色的身影不断地从一个个狭小的缝隙里闪过，从转角消失了。陆南起身，出了教室，现在出去控制好频率的话，恰好可以从拐角处碰见他，这是陆南生活里唯一的惊喜。
　　这次有些意外，眼看就要拐过去了人还没来，可能是他这次厕所上的比较久，陆南嘴角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刚要转弯额头就碰到了什么，嗅到干净的茉莉味洗衣粉的味道。
　　“啊，对不起，对不起。”那个人先说话了，带着浓重鼻音。
　　陆南抬起头，微微愣了一下，叶长安捂着鼻子，有血迹从指缝透出来，陆南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抽纸递过去，叶长安要接时又抽了回来，打开从里面抽了一张重新递过去。
　　“你没事吧？”
　　“我靠！快去医务室，都出血了。”他身边一个人喊着。
　　“真的啊！快走啊！”另一个附和，于是人就被推搡着风风火火去了医务室。
　　“哎呀，不就是碰破了鼻子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们……”
　　叶长安伸手还未碰到陆南手里的纸就被人推走了，带着鼻音的声音越来越远，陆南看了看手里的纸巾，收回来放到口袋里，转身回了教室。
　　这是整个初中和他最接近的一次。

　　中考前一个星期，为了缓解压力，年级主任组织整个初三去操场玩游戏，最后还要选出优胜的班级发出奖励，人数不全没有资格参与评比。有些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的不情不愿的到了操场，玩起来却很快投入了进去。
　　这一组轮不到陆南，他正伸着脖子往一个方向看，忽然一阵压迫感袭来，紧接着头左侧被重物猛得砸中像一侧倒去，耳朵“嗡”的一声，世界整个颠倒。
　　随后是女生的惊呼，人黑压压地围了过来，挡住了光，那个转过来的还带着笑的脸也黑了下去。

　　叶长安听见身后的声音转过头，脸上是还未散去的笑意，看见一个男生倒在地上，那个罪魁祸首网球因为恶作剧成功，欢快地跳跃着到了自己脚下，叶长安一脚踩住，啧啧，一个男生竟然能被一个网球砸晕。
　　陆南其实并没有什么事，还不如上次叶长安被碰了鼻子伤得厉害，晕倒的原因低血糖占得更重一下，输了葡萄糖便没事了。
　　一个星期以后，中考来了。
　　答完最后一门英语，陆南提前交了试卷，考场外是黑压压一片等待着的家长，低头看着手表，然后翘首往考场里面张望。陆南低下头快速走了出去，有些长的刘海儿遮住了眼睛里的情绪。
　　就这样结束了，遇见你后的三年。
　　不知道以后还见不见得到你。
　　叶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