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线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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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一缕紫烟从憨态可掬的铜质瑞兽炉中袅袅升起，整间室内云山雾绕，徜徉着浓浓睡意。画着狰狞百鬼图的屏风背后摆着一张梨花木罗汉床，四角用铜架悬着烟色的帷幔，只见里头人影微动，睡眼惺忪的颜罗拥被坐起。脸上依稀透着些许睡意的潮红，浓密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有几绺搭在额头，被她随意拢到耳后。
“嗯——”她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随即将头埋进尚有余温的被褥之中，深吸口气，目视前方，展眉笑道：“丹穴山进口羽绒被，给您一晚精致睡眠。”
……
“陛下？陛下？陛下！”
颜罗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醒来的第一件事是低头看手，梦中的纤纤玉指不翼而飞，眼下她仍是一只黑猫的样子，差评！再环顾四周，房间里既没有屏风，也无罗汉床，她蜷缩在一张简陋的小榻之上，整间屋子又狭又窄，虽说对她如今的体型而言，这里已经算得上是豪华大床房了。
连被子——她低头，翻出被褥背面的商标瞅了瞅，读道：“舟穴山特供……什么鬼？！冒牌的吗！”
白无常侍立一旁，手上端着盆儿，满脸的无辜，不知道她一大早哪里来的火气。
美梦破灭的颜罗看了他一眼，不满问：“何事起早？”
白无常把热毛巾绞干后递给她，垮着脸打了个呵欠，眼皮耷拉着，俨然一脸没睡醒的样子，他郁闷道：“陛下不是有要事与判官大人商议，所以昨晚特别吩咐卑职今天早点叫你起床。”说着又是一个呵欠，满眼泪花。
“本王不用这个。”颜罗看着他递到面前的毛巾摇摇头，随即舔了口爪子埋头洗脸。
“是有这么一回事，本王想起来了。”她道：“本王准备把那天变身的符咒拿给崔灵均看看，他见多识广博闻广记的，说不定就认得。”
白无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娴熟的洗脸动作，默默从袖子里掏出一截狗尾巴草似的杆子，他捏着杆子在颜罗面前轻轻抖了抖，正在洗脸的陛下猛地抬起头，橙黄色的眼珠闪闪发光，一个飞扑用爪子去撩那杆子上垂下来的穗穗：“喵嗷——”
杆子在左，她往左扑，杆子在右，她往右扑，杆子在上，她一个仰躺露出雪白的肚皮，揪着穗穗又抓又咬。
白无常老怀宽慰地吁出一口长气：早就想这么干了！
而这厢，颜罗终于反应过来，她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谢、必、安！”
白无常麻利儿地收拾好家伙什后速度后退，边跑边道：“陛下，正事要紧，其他事儿回来再谈也不晚！早膳卑职已经放在桌上了，突然腹痛如绞，卑职要去方便下！”
“休逃！居然敢用逗猫棒作弄本王！看本王不挠死你！”
半个时辰后，颜罗身穿大红色喜庆小马甲，脖子上戴着蝴蝶结，懒洋洋地坐在白无常的臂弯里，焕然一新的主仆二人出街。鬼车取道阴司街，慢悠悠地驶向判官府邸。
将近七月，颜罗在车里坐了没多久便热了，白无常只得掀开半边车帘，让她把头搭在窗沿散热。
街上做买卖的还是那么些人儿，缺胳膊短腿，兴趣盎然地吆喝着。城中居民穿的用的大都是生前家人在凡界烧来的，会买的不多，故而有时候一天下来也赚不得几个钱，甚至生意不开张也是常有的事儿。
总之，坐等投胎的日子很漫长啊。
喧闹的街头忽然晃过一抹雪白的人影，颜罗微微抬颔，咦？这人好像有点眼熟，她转头对白无常说：“停车、停车。”白无常揪了揪缰绳，正走在兴头上的姑获鸟不情不愿地停下。
不远处，雪衣乌发的仙人挺拔地立在人堆之中，浑身上下皆罩着一层如云似雾的星芒，华光流转，清贵高雅，逼人不可直视也。他手捧着一只泥土烧制的小兽，和颜悦色地对路人道：“此兽名为鸱吻，喜欢吞火，你们拿回去将它摆放在屋檐上，可避火灾，保家宅平安。”
“多谢上神，敢问这个鸱吻神像多少钱一个呀？”
“十两一座。”
“那我买两座，您能不能给我签个名作纪念？”
“自然可以。”
“有签名？！我也要！”
“一个一个付钱，慢慢来，不着急。”白衣仙人从衣袖里取出一个锦织的布袋，这布袋看似小小的不起眼，却很能装东西，大家伙儿看着他白皙修长的手从布袋里源源不断地拿出神像，另一个令人感到神奇的是，收到的钱，他看也不看，若是有人给多了，他便轻弹指尖，将多出来的钱原样还给那人。
白无常与颜罗：“……”
这么会做买卖的仙人还是头一回见，完全颠覆原先那种高高在上，不事生产的形象啊……
白无常：“陛下？”
颜罗愣了愣，回答：“咋了？”
白无常：“新出优惠买二送一，不如卑职出钱，您也捎一个回去？”
离尘子忙了一阵才注意角落里的主仆二人，卖掉最后一只神像，待人群渐散，他适才垂首看她，微笑道：“陛下贵安。”
颜罗亦笑着行了一礼：“上神你早。”
“用过早饭了吗？”离尘子撑腰看她，颀长挺拔的身子微躬，低垂的睫羽像是一面扇子，轻轻遮住眼帘，那目光总是温情脉脉的，令人感觉像是在大冬天喝下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通体舒泰、倍感亲切。
“吃啦。”颜罗想起自己方才见到的那一幕，好奇道：“上神这是玩得哪一出啊？”好好的怎么摆起地摊来了……
“哎！”离尘子故作为难地揉了揉额头，长叹一口气道：“没办法，想不到此处物价这么高，算算盘缠竟有些不够。本想投奔昔日老友接济，无奈却遭拒吃了个闭门羹，走投无路，只好选择当街卖艺了。”
颜罗被他逗得忍俊不禁，还不忘为自己的子民说话，她义正言辞道：“没办法，这一年的生计都指望在你这个外来人身上，不坑你坑谁啊？离尘子上神，你也算是为地府出了一份力，回头本王赐你一座荣誉市民的奖杯作纪念。”
“如此甚好。”离尘子坦然受之，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又问：“却不知这奖杯是纯金打制，还是银子做的呢？不瞒陛下，我个人觉得金色比较称肤色。”
“恩，铜的。”
离尘子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一点：“小气。”
“陛下，您不是还有要事与判官大人商议吗？”白无常用手在额头上搭了个凉棚望天：“时辰不早了，再不走，他恐怕便要去阎罗殿了。”
“对对对。”颜罗一拍脑门，“还好你提醒我，那啥，上神，本王先走一步，你自己在城中好好逛逛，不用拘束！”说罢，欲回车中。离尘子拦住她，笑道：“何必这么麻烦，正好我也要去判官府，一起？”
“离尘子上神。”白无常打断他的话，细眼一眯，咧嘴笑道：“听说您此番是过来休假，枉死城中倒是有不少景点，譬如望乡台、奈何桥以及忘川，都是六界旅人流连忘返之处啊。”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捧卷轴递给离尘子：“这是卑职自己做的旅游攻略，还请笑纳。”
离尘子接过卷轴打开一看，随即笑道：“无常使有心了。”
颜罗也跟着凑了过去，紧接着难以置信道：“何止！本王从未见过他有如此主动麻利的样子！”她粗略扫了攻略一眼，认同道：“大小景点详尽殷实，值得一看，可惜本王现在这个样子，否则一定亲自带上神游览一番。”
离尘子将卷轴合上，转头看她，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游玩的事倒不急，不如等陛下您恢复原来的身体，再作打算不迟。”话音落下，他右手置于胸前，快速地结印，只见一道蓝光自其眉心迸射而出，亮光瞬时直冲云霄，又渐渐收拢，光芒逐渐化作一只龙头鱼身的怪龙，周身鳞片怒张犀利如刃，碧光粼粼，眼下，这头怪怪的龙正好奇地四处张望。
虽是长得凶恶了些，然眉宇间有些道不出的憨态，颜罗认出离尘子方才卖的神像便是以它作为原型，道：“这是你的坐骑？它叫什么来着——”
“鸱吻。”
鸱吻昂起头，从鼻孔里喷出一声哼哼当做对主人的呼应，离尘子摸摸它的背脊，嫌弃道：“这几日光吃不动，胖了一圈。”鸱吻不满地拿脑袋去蹭他的胸口。“胖还不让人说了？”离尘子捏捏它的龙角，转头对颜罗说：“上来吧，让它运动运动，减减肥。”
颜罗欣然接受，她还从没有骑过神兽呢，当下便就着离尘子的手喜滋滋地坐到了鸱吻的背脊上。
离尘子将她整只猫揽到胸前，调整好坐姿，轻声道：“坐好了。”些许长发沿着面颊贴在颜罗的脑袋上，她用爪子拨了拨，闻到一股说不上来的清香，犹如雨后松柏，沁人心脾。
颜罗突然有些感慨，这么关键这么给力的时刻，她偏偏是一只猫！
“且慢！”
离尘子感到后背一挤，回过头看到白无常瞬间贴上来的大脸，愣住：“无常使你——”
白无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咦，上神还不出发吗？”
离尘子：“……”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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