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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云中谁寄锦书来 ...

  •   我不知道我们会怎样,我也不会问你过得好不好,你终会知道,为什么我只对你情不自禁。也许香烟消了哀愁,消不了相思,最是那种深埋的相思,刻骨铭心,一旦被勾起,就是缠绵一生的痛。
      Part1【江稷】
      这一年锦城特别热,很多中小学都按照市里的规定放了一个周的高温假。一周后,陈锦书抱着一大叠资料书从走廊经过,她是爱出汗的体质,刚才走了长长石梯,现在已经是满头大汗,眼镜顺着汗湿的鼻梁渐渐下滑,她又没有手去推,只有像挂了个老花镜似的左摇右晃地走到教室门口。她都没有注意到有几个穿着超短裙站在他们教室窗外踮着脚往里面看的女生。不过那几个女生倒是看到了陈锦书,看她头发乱蓬蓬的,而且在凉鞋里面还套着肉色的短颈丝袜,这场面比台风过境还让她们凌乱。
      同桌一边翘着板凳让她进去一边说:“有几个初三女生又跑上来看江稷。”
      陈锦书下意识地往江稷那边看了看,见他周围的几个人正围着他放肆地笑,很开心的样子。那群人是班里的活跃份子,有的是官家子女,有的是富家子弟,和陈锦书这种凭成绩考进来锦城一中的书呆子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陈锦书默默地收回视线,把书包放下开始看书。
      坐在她背后的王翔宇拿笔戳了戳她,说:“作业借来抄一抄。”
      陈锦书没转身,淡淡说:“周末这么多时间你怎么不做作业?”
      “玩游戏啊,魔兽懂不懂啊!快点,给我吧。”
      “我不懂,也不借。”
      “靠!你不要搞种族歧视好不好,上次你明明还把作业借给江稷抄,凭什么不给我抄,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陈锦书听到这里,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一把将作业扔到他脸上,冷冷地说:“你不要乱说,我喜欢一头猪也不会喜欢江稷。”
      “陈锦书,你不笑还挺好看的。”王翔宇仍然嬉皮笑脸。
      她气呼呼地回头,拿着笔死死地捏住在草稿纸上胡乱画圈。
      同桌听到他们说的话,笑眯眯地从课桌里拿出一本《少男少女》,翻到某一页指着那一段文字说:“上面说,像我们这个年纪的女生说喜欢一头猪也不会喜欢某个男生的意思就是她喜欢这个男生。”
      “那我说我喜欢上一个智障也不会喜欢上江稷呢?”陈锦书转着笔问她,“是不是我还是喜欢江稷啊?”
      同桌咬了咬笔头,故作深思:“哲学上说辩证的否定是对自身的否定,所以你不喜欢江稷是你在否定你自己?”
      “明暖秋你到底看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书!”
      “我就是博学多才怎么了……”
      陈锦书伸出手想打她,她连忙说:“蒙特勒要在文化宫开画展,你去不去啊?”
      “我昨天就知道了,这个周三。”陈锦书拨了拨头发,从书包里拿出画展的宣传册。
      “周三?你要逃课去……”
      陈锦书连忙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说:“小声点,我还没去请假!”
      “放心,绝对保密。”明暖秋竖起两个指头表示忠诚。
      蒙特勒不是第一次在锦城举办画展了。陈锦书翻开他的宣传册,里面有个穿着简单黑色衬衫的小眼睛男人。前面几页是他去旅游的照片,他总是带着鸭舌帽照相,喜欢做的手势就是抱胸。他常说的一句话是:不要用恶意揣测这个世界,那样就看不到美的东西。他描述自己未成名之前的故事,像是在说一段离他十分久远的前尘往事,轻描淡写的提了一下他从前的恋人,说她是一个美丽的会弹钢琴的女人。陈锦书想也许是艺术家都有自己的怪癖,蒙特勒的怪癖就是健忘。
      Part2【蒙特勒】
      高温之后,接着又是几天小雨。陈锦书拿着请假条从办公室出来,在转角处看见江稷背对她站在梯子上。一缕缕烟雾从江稷面前升起来,瘦削的手腕放下,白皙的指尖夹着一根燃了半截的香烟。陈锦书看他熟练的弹掉烟灰,眼睛忽然有点酸涩。
      很小的时候,江稷住在她家楼下,他很调皮,总是用石头砸陈锦书家的窗子,要不就怂恿一群小孩子追着陈锦书扯她的头发。陈锦书每次见他就像看到鬼一样避之不及,走到哪里都害怕江稷突然冲出来对她使坏。
      她明白这些孩子是欺负她没有爸爸,周围的人都知道陈锦书的爸爸丢下她们母女远走他乡至今没有回来过。陈锦书不是没跟妈妈告过状,妈妈忙着试她的新衣服,整理她的发型,对陈锦书的遭遇漫不经心。她不懂,为什么妈妈每天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优雅的衣服,打扮得好像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被男人抛弃拖着一个女儿的已婚妇女。
      后来江爸爸升职了,他们一家搬进了政府家属院。江稷走的那天,一直抱着他妈妈的大腿哭,说什么也不要上车,陈锦书趴在窗台上吃冰糕,俯看他泪流满面的样子。
      这就是江稷留给陈锦书最后的童年映像,脆弱的,不安的,和忧伤的。
      自从江家人走好,陈锦书发现妈妈整日魂不守舍,每天都回来得很晚,还喝得醉醺醺的要陈锦书从床上起来给她开门。陈锦书不止一次趴在门上听到她哭泣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的发泄着隐秘的悲伤。
      后来有一天,女人仍然很晚都没有回家,听到楼下有汽车开过的声音,陈锦书赤着脚跑到窗户前拉开窗帘。她永远记得那情景,妈妈对车里的人笑着挥手,脸上是藏不住的幸福。而那辆车的主人是谁,她一直不明,直到在锦城一中看见江爸爸开车来接江稷时,她解开了所有的谜底。
      因为这个秘密,陈锦书第一次没有按时回家,她背着书包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她想她知道了一个秘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充满了背叛和绝望的情感,她无人倾诉,但她知道谜底终有一天会被鲜血淋淋地揭开。陈锦书就是在那时碰见了正在开的蒙特勒的画展。画展览了一天,工作人员要把它们收回去,陈锦书站在路边静静地看着他们工作,迎着落日余晖,每一幅画被赋予了时光的痕迹。蒙特勒站在楼梯上,挽着衬衫的袖子,嘴上叼着根烟,他注意到了这个驻足欣赏的女孩。陈锦华等到最后一幅画搬完才打算回家,她终于发现有人一直看着她。陈锦书仰头,逆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见他低沉的声音问她,是否喜欢他的作品。
      陈锦书点头,蒙特勒走下来,走到她身边又问她,有没有学过画画。陈锦书说没有,蒙特勒似乎就没有再交谈的欲望,他认为一个不懂艺术的人不会明白他的想法。
      “你用的颜色很淡啊,为什么?”陈锦书当时忍不住问了他。
      “我不喜欢浓墨重彩,就像我只喜欢听听肖邦,不喜欢贝多芬。”
      “贝多芬也有浪漫情怀,只是你没有发现。”陈锦书说完,紧了紧书包的肩带转身走了。
      原来自己还记得那么清楚,关于江家,关于蒙特勒,就像一幅幅画,她怎么也忘不了。
      江稷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踢进墙角,然后手插裤袋准备回教室。陈锦书连忙假装经过此处,转身往回走。少年刚才留下的侧脸,睫毛轻垂,鼻骨俊挺的画面。陈锦书的眼睛已经酸涩得疼痛,她停下脚步扯住擦肩而过的江稷,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
      “你怎么了江稷?你多久学会抽烟了?”陈锦书抬头,紧紧地把他看住。
      “你又是怎么了,一副快哭的样子,你马上就要有爸爸了,你应该很开心才是啊。”江稷的眼睛点漆如墨,面容却是阴沉的。
      “你什么意思?”
      江稷露出讥讽的笑容说:“问问你妈吧,问她是怎么破坏别人的家庭的。”
      陈锦书沉默了,她低下头想江稷终于也知道了,她那么害怕这一天终于来了。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和你妈都是一伙的,你妈妈是第三者,你就是帮凶!”江稷的表情都扭曲了,恶狠狠地大声吼出来。
      陈锦书哀求他:“求你别说了,我不是,我没有……”
      江稷漠然注视在自己面前流下眼泪的女生,她弯着背脊,抱着胳膊慢慢蹲下,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如果这是你的忏悔,陈锦书,对我来说,还远远不够。
      蒙特勒的画展有很多人去,陈锦书被挤在人群里,一小步一小步的移动,她在一幅画前停下来,画中的少女穿着白色的校服头发凌乱,眉宇间凝满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愁绪。在画的左下角,写着日期,正好是遇见蒙特勒的那一天。陈锦书站在这幅画面前,默默地流泪。
      拿钥匙开门时,陈锦书就听到了屋里有其他人的声音,她有些害怕地走进去。江爸爸坐在沙发上,而她妈妈正微笑着依偎在他怀里,两个人都没有发现有人回来。
      “妈妈。”陈锦书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僵直地站在他们面前。
      “陈锦书你怎么……”
      “我提前放学了,江叔叔怎么会在这里?”陈锦书冷冷地看着他们,眼看他们慌乱不安地措辞。
      男人很快镇定下来,他按着女人的手说:“锦书早晚都是要知道的,我来给她说。”
      陈锦书抢在他开口之前就说:“你什么都不用说,是你背叛了你的家庭,你也不要想我会接受你们——这样肮脏的关系!”
      女人猛地站起来打了陈锦书一巴掌,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打完之后她愤怒地说:“我养你这么大,不是要你来侮辱你妈妈的!”
      “那你告诉我,你们这算什么?!你是不是当了他的情人,他要为了你离婚吗?”
      男人拉住她妈妈,用十分坚定的语气对陈锦书说:“我和你妈妈真心相爱,我明天就打算和江稷的妈妈办离婚手续,今天我已经告诉她了。”
      陈锦书闭上眼睛,她明白这一切都破碎掉了,什么都完了。
      Part3【陈媛】
      物理老师站在台上讲几个常见的受力问题,他穿的白衬衫,背后汗湿一片。科代表在后面喊陈锦书把老师头顶的风扇开大点。陈锦书探手把风扇开大,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江稷的位子是空的,他没来上课。
      一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江稷都没来上课,陈锦书也心神不宁了一天,到晚自习她忍不住去办公室想问一问班主任江稷的情况。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班主任和几个任课老师的谈话声。
      “我说你们班那个学生现在怎么样了?”
      “你说江稷?你怎么知道他们家出事了?”
      “我老公在市政工作的,今天他回来就跟我说,江正贤的老婆从市政府楼上跳了下来,二十八楼啊,肯定死了。”
      “在医院的,他请了假,这孩子真可怜。”
      另一个女老师插话:“你说江稷他爸都是市里的二把手了,他老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除非是江正贤出轨要跟她离婚。”
      陈锦书听到这里已经听不下去了,她忍着眼泪回到教室收拾好包就要离开。明暖秋拉住她:“晚自习还没上你走哪去?”
      “我有点事,老师问起,你就说我生病回家了。”
      “诶,你是感冒发烧,还是肚子疼腹泻啊?”明暖秋在背后追问,但陈锦书走太快都没有听到。
      王翔宇在后面拿着他的PPS打游戏,一边玩一边气定神闲地说:“她这是心脏病要犯了。”
      明暖秋偷偷翻了个白眼,脸上又谄媚地瞧着他问:“翔爷你知道陈锦书去干什么了?”
      “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吧,去查一查今天的锦城头条新闻吧。”王翔宇一副你没救的表情。
      明暖秋拧着眉说:“这跟陈锦书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他又开始故作深奥。
      出了校门,陈锦书才发觉全世界都充满了绝望,报亭的晚报,公交车上的无线电视,路人的闲言碎语都在直播今天发生的悲剧。她不敢去医院,她现在最最不敢见的人就是江稷,她怕见到他仇恨的眼光。
      在楼下看到自家屋里的灯是开着的,陈锦书擦干了眼泪,一层一层踩亮了声控灯。家门是虚掩着的,陈锦书无不讽刺地想今天她一直就是一个听墙角的。她听她妈妈用已经出离了一切的情绪的语气说:“昨天你才说要和我结婚,今天你就来告诉我都不算数了。”
      “小媛,现在他们都知道她妈妈跳楼的事,我如果这时候娶你,他们就知道我……幸亏她死了,什么都不能说……”
      “那你走吧,我们再也不用见面了,既然你怕影响你的仕途,你往后就不要来找我,回去当一个赎罪的好爸爸吧。”
      陈锦书再把门推开了一些,看见江正贤跪在陈媛的身边,抱着她的腰,满脸都是心碎的不舍之意。那张和江稷眉眼相似的脸,和他低头间脸上的狠厉,让陈锦书感到恶心,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陈锦书藏在楼梯上,等男人离开后再开门进去,陈媛不在沙发上。陈锦书走到那间一直被她锁住的房间,里面是漆黑一片。她从来没有进过这间屋子,这间充满了秘密的屋子应该是她爸爸住过的房间,陈媛封锁它,陈锦书也不会去碰。
      她打开了灯,陈媛正坐在一架钢琴面前。陈锦书从来不知道她妈妈有架钢琴,或者这架琴其实是她爸爸的。她只是看到家里的书橱里有肖邦和贝多芬的乐谱。陈锦书悄悄走过去坐在妈妈身边,打开了琴盖。
      女人极其优雅地抬起手,在琴键上按了几个音符,然后开始演奏一段古典乐。陈锦书站起来环顾四周,发现墙壁上都是别人画的东西,有人物有静物,用了非常浓丽的色彩,表现着张扬狂烈的情绪。历史仿佛和今天融合了,陈锦书站在这间充满了奇异感的房间里,彻底地迷失了方向。
      Part4【秘密】
      周末这天,学校要求补课,大家都留了下来,江稷也回到学校。陈锦书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才慢吞吞地站起来收拾书包。其他班级都没有还在的,只剩下走廊的灯没有关,陈锦书一个人走过,听到自己清晰的脚步声,忽然就想起了各看过的各种恐怖片,于是背脊一阵发凉。好容易要走到铁闸门外面,陈锦书正待松一口气,随即瞧见了一条人影立在那里动也不动。
      有人在那里。陈锦书屏住呼吸,贴着墙壁慢慢移过去。
      是江稷,陈锦书害怕起来,她不知道江稷等在那里做什么,是专门为了等她?他想做什么?陈锦书脸色发白,开始往后面缩。
      他似乎等得不耐烦了,摸出了打火机和烟。
      陈锦书躲在阴影处,不敢出声。又过了大概十分钟,江稷耐心尽失,他跨进铁门朝教室走去。陈锦书就蹲在垃圾桶的旁边,他没看见她。没等江稷走远,陈锦书就站起来疯了一般往外面跑。
      江稷听到动静了,他跟出来只看见陈锦书没命奔跑的背影。他漠然地吸了一口烟,没至喉咙又吐出来,烟雾幽幽升起,越过树杈,越过星辰。
      往后几天,陈锦书再不敢留到最后离校,她小心地躲避着江稷。她既害怕江稷把陈媛的事情告诉别人,也害怕江稷像那天一样用残忍的语言剖析她。因为连她自己都无法否认他妈妈自杀有陈媛的原因,丧母之痛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释怀的。
      周二是蒙特勒开画展的最后一天,中午放学,陈锦书拉着明暖秋陪她一起去。明暖秋是受她的影响也喜欢蒙特勒,她在跟着一个老艺术家学画画,学的是国画,而且蒙特勒喜欢用水墨,她接受起来也没那么违和。陈锦书在书包里背着她买的蒙特勒的画册,她想如果是碰见他一定要让他留个签名,亲笔的。
      画展较之前几天要冷清得多,有的画甚至无人欣赏。明暖秋走了一圈后把陈锦书拉到那副画面前将她细看了几遍又对照了画里的女孩,让陈锦书解释一下为什么画里的人那么像她,乱糟糟的头发,发白的校服,和那个有些磨损的书包都是属于陈锦书的标签。
      陈锦书扯着她的长发笑着说,这是蒙特勒和她的秘密。
      画展在她们下午上课之前就要结束,她们没有见到蒙特勒。明暖秋有些怅然若失地告诉陈锦书,她其实也在书包里背了一本他的画册。陈锦书翻她的包拿出那本画册说她有办法见到蒙特勒,签名的事就交给她了。
      陈锦书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她只是没有上晚自习,独自跑到文化宫门口等着,在那天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不知还等不等得来那个人。她的脚都站疼了,索性就坐在当初蒙特勒站的位置,抱着画册,无知无觉地等待。
      远远地,陈锦书眯起她的近视眼,看见有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手插裤袋走过斑马线往这边来。她露出笑脸牢牢地盯着他,在他走过来的时间里,陈锦书的心里已经完成了一朵花的盛开,那是无法描述的喜悦。
      蒙特勒微微抬头,他很远就发现了这个女孩,她好像比第一次见面时又长高了些,也漂亮了。他几步跨上楼梯在她身边坐下,取下鸭舌帽对她笑了笑,然后随意地伸手取走她怀里的画册。
      “你已经是我的小粉丝了啊。”
      你已经是我的小粉丝了啊——陈锦书在心底模仿着他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然后她注意到他下巴的胡渣没有剃干净。
      “你帮我签名吧。”陈锦书把笔递给他。
      蒙特勒干脆地在封面上写上自己潦草的签名,然后得意地炫耀说:“很酷吧。”
      “嗯!”
      两人又无话可说的沉默下来,蒙特勒翻了几页自己的画册,眼角瞥见少女探寻疑惑的目光。他突然心血来潮地取下她的眼镜,一下子撞进那双深黑的瞳孔里。陈锦书一寸一寸地退下自己的笑容,她毫无征兆地哭起来,眼泪如珍珠般滚出了眼眶。
      蒙特勒想用手去替她拭泪,陈锦书猛地拨开他的手站起来,抽泣着说:“你认识陈媛吗?”
      “她是我妈妈。”陈锦书遮住眼睛,哭得浑身颤抖。
      蒙特勒手足无措地看着哭泣的少女,他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他只好说:“你妈妈应该很漂亮。”
      陈锦书愤怒地推了他一下,大声地对他咆哮:“你什么都不知道!”
      蒙特勒拿着她的画册追了她大半条街,让她消失在人群之中了。他从上衣里拿出纸笔,在纸上几下了两个字——陈媛。
      Part5【离开】
      因为弄丢了明暖秋的画册,陈锦书必须凑钱再陪她一本,而且要是签名版的。她偷偷接了一份发传单的工作,每天中午不睡觉跑到中央广场附近去工作。忙碌的生活让她几乎要忘记江稷的事情。他很快就用了一张纸提醒了她,他在上面写着:我不会放过你们。
      陈锦书给他写了回信,说的是:请你放过自己。
      之后她照常生活,并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心上。她想即使江稷想跟她同归于尽,玉石俱焚什么的,也算是人生跌宕起伏的精彩之处。
      不过当她走过转角,在楼下看见江稷时还是吓了一跳。陈锦书虽然每天都有看见他,但在此时感觉他很陌生,那种周身冰冷的气息,三伏天里竟然让她牙齿打颤。
      她很快注意到他染血的右手,她尖叫起来:“你做什么了?!”
      江稷冰封一样的神情终于裂开了一条缝,他说:“陈锦书,现在你终于像我一样悲惨了。”
      陈锦书瞪大眼,瞬即朝楼上冲去,门一推就开,她先是看到坐在血泊里的陈媛。陈锦书腿立刻就软了,她吓得不敢往前走一步。
      陈媛发现了她,她站起来扑到陈锦书身上抱住她痛哭起来,说:“我错了,锦书,我错了——”
      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陈锦书推开陈媛爬到客厅,那个躺在血泊里的男人,不就是她最爱的蒙特勒吗。她的蒙特勒,爱戴鸭舌帽,穿黑衬衫一定要挽起袖子的蒙特勒为什么躺在地上不动了。
      救护车来把他们三个都带走了,在医院陈锦书见到了江正贤,他没说几句就跪在陈媛脚下求她放过江稷。
      陈媛坐在蓝色的椅子上只是流着泪什么也不说。
      江正贤转身握住陈锦书的手说,让她劝一下陈媛,不要起诉江稷。那个时候,蒙特勒的死亡证明已经发到他们手里了。
      陈锦书嘶哑了声音,告诉江正贤,江稷杀死的是她的爸爸,是她一出生就未见过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爸爸。
      这时陈媛出声了,她疯了一样的大声叫出来,忽地摁倒江正贤没命地掐住他的脖子。陈锦书使出全力把她拉开,江正贤得了空立刻就说,蒙特勒根本不是陈媛的丈夫,他才是陈锦书的爸爸。
      毫不惊讶的陈锦书扶着陈媛站起来,俯看着一身狼狈的江正贤说:“不,你不是我的爸爸,你不配。”
      陈媛清醒之后什么都告诉了陈锦书,关于蒙特勒的,还有江家的事。她和江正贤一直就是那样不耻的关系,是蒙特勒发现之后离开了,他离开之后患上了健忘症,忘了陈媛这个人,只记得她的事。蒙特勒是通过陈锦书的校服查到她的学校,然后向老师打听才找到陈锦书的家。他遇见江稷要对陈媛行凶,上前救她却被江稷用刀刺穿了心脏。江稷也以为这个保护陈媛的男人是陈锦书的父亲,于是他又往蒙特勒的动脉割了一刀,还威胁陈媛不准报警。
      陈锦书听完之后,只说了一句话,蒙特勒不喜欢用恶意揣测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个世界要用恶意对待他。
      Part6【一剪梅】
      陈锦书要搬家了,她和陈媛决定搬到外婆那边去生活。走之前她们买了花去陵园看蒙特勒,送他花的人太多,她们的花放不下了。陈锦书把花送给了旁边的那个人。
      她让陈媛先离开,她要跟蒙特勒说悄悄话。她蹲下来把一张纸拿出来,是从蒙特勒的衬衫里翻出来的,上面除了陈媛的名字还写着陈锦书的名字,那是陈锦书自己加上去的。她点燃了纸,看它慢慢化为灰烬。她开口对蒙特勒说,这下就不要忘了我们了吧。
      考大学,她不顾反对又考回了锦城。陈媛一个夏天都在埋怨她,说开学让她自己去报道。
      陈锦书果真自己一个人提着行李箱去的锦城,下了火车老远就看见明暖秋带着王翔宇举着个写了陈锦书名字的牌子在那里招摇过市。陈锦书扬起笑脸跟他们挥手,没挥几下,手臂就僵在那里不动了。她看见从那两个人身后走出的江稷。
      他变得跟江正贤没什么两样,都是西装革履,容颜英俊,身材修长,走到哪里都是鹤立鸡群。
      江稷走到她面前说:“爸爸让我来送你上学。”说完就要去帮她提行李。
      陈锦书退后了两步说:“不用了,你回去吧。”
      “你还在恨我?”江稷微微皱起了眉。
      “不是,我不恨你,我只是和我妈妈一样不想再见到你们。如果你们还对蒙特勒有一丝一毫的愧疚,那就别再来施舍你们的同情。”
      陈锦书提着行李越过江稷,她看了看满脸装无辜的王明二人,没好气道:“出卖朋友的人今天要请客。”
      明暖秋挤眉弄眼地说:“你们到底怎么了?”
      “没事,你们只要记得从此江稷是路人就好。”
      王翔宇拿过陈锦书的包,拍拍她的肩说:“以前你罩着我的作业,所以现在我罩着你的人身安全。”
      明暖秋推开他,挤到两人中间,“陈锦书你别骗我了,你以前是不是喜欢江稷……”明暖秋不死心地问,只见陈锦书沉静地微笑着,不言而喻。
      三人揽着肩一起走远,江稷才转身看向陈锦书的方向。他暮然想起高中语文课上,老师让陈锦书起来朗诵的那一首《一剪梅》,当时全班都忘了这诗有多缠绵悱恻,只是都在偷笑那句——云中谁寄锦书来。陈锦书,你把锦书寄给了谁,为何又让我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云中谁寄锦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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