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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伤口 ...

  •   一个下午,我都有些心不在焉,展厅和后场来来回回的跑却不知道自己在跑些什么,直到freeman叫住了我,告诉我朴氏集团到了。
      不是没有紧张的,自从五年前那一面后,我们就没有再联系过。
      需要多大的勇气我才可以装作事不关己的模样呢?
      “Eda,come on!”
      我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挤出一丝笑容,“来了!”
      我沉着冷静地走到展厅的门口,看到黑色宾利缓缓地停稳,然后司机拉开了后座的车门,我的笑容蓦地僵硬了起来。
      不是朴继宏。
      第一个出来的,是朴薪天。
      紧接着他后面出来的,是林雪桦。
      十多年没见,她还是那样风韵犹存,甚至连眼角都找不出一丝细纹。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躲在了freeman的身后,我的声音低到尘土里,“freeman,我不想见她。”
      他的背脊微微一怔,然后侧首对我低语,“你先进去。”
      我转身快步跑进了后场,将办公室的门锁了起来。
      手慢慢地放在胸前,心竟跳的如此之快,我深深吸了口气,试图调整自己的呼吸,“没事的,没事的,都没事的。”
      忽然有人敲门。
      我一下子警觉起来,“谁?”
      “Eda,我是钟天琪啊,怎么把门锁起来了?”
      我连忙将门打开,“哦,不小心的,怎么了?”
      “大老板叫我来传话,雪化了,你可以出来了。”
      我微微一怔,不由得苦笑,这个freeman,真是我心里的蛔虫。
      等我走到展厅,发现林雪桦已经不在了,只有朴薪天一人站在我的画前,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商贾的派头。
      我慢慢地走上前去,“这幅画叫遮雪。”
      他侧首望向我,“不仔细看还以为就是白纸一张。”
      我笑了,他说的很对,如果不仔细看,一般人都会以为这只是一张白色的纸而已,但把画立起来就会发现,其实画的表面是凹凸不平的,那是白色的颜料变硬后起的效果。
      “这幅画的底色是黑色,然后再用白色的颜料遮盖了五层。”
      他不解地蹙眉,“为什么要遮五层?是黑色太难遮吗?”
      “不是,其实只要两层就能把黑色遮住了,只是五层才能达到我要的效果。”
      “什么效果?”
      我沉默了两秒,“讳莫如深。”
      他没有再问下去,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我话里的深意,我浅浅地笑了一声,“我能问你件事吗?”
      “问吧。”
      “为什么要买我的画?”
      他忽然看我一眼,眼神变幻莫测,我猜不透。
      “你有时间吗?”
      我看了眼腕表,下午三点。
      “有。”
      “那跟我去趟公司吧,我有些东西要给你,顺便回答你的问题。”
      “好。”
      我以为载我的会是那辆宾利,结果不是,朴薪天开着中规中矩的奔驰将我带到了朴氏集团,这幢大楼一直以来都是这座城市的地标,是商圈的中心。
      我跟在他身后进了大楼,电梯在顶层停了下来。
      会议室比我想象的更加大,落地窗也很气派。
      “随便坐吧。”
      我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朴薪天的秘书将一份文件放在了我的面前。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我犹豫着伸出手,文件的标题很显眼——朴氏集团股份转让协议。
      我讶异地看向站在落地窗前的朴薪天,“什么意思?”
      他将手插在裤袋里,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意思就是我母亲25%的股份将转让给你。”
      我“啪”地合上文件夹,冷下了脸,“我不需要!”
      “宋也,听我一句劝,把字签了吧。”
      我冷笑一声,“怎么,她现在想到要来补偿我了?”
      “她一直想要补偿你,可你从未给过她机会。”
      “我为什么要给她机会?十三年前她把我抛弃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被我记恨一辈子的思想觉悟,不是吗?”不知何时,我的眼眶竟盈满了泪水,悄然滑落我的眼角,“小三的孩子就注定要被人唾弃,她又何必现在来亡羊补牢?你回去告诉她,不要幻想我会原谅她!”
      我倏地站起身,作势要走。
      “宋也,你刚才的问题我还没回答你呢,不想听了吗?”
      我紧紧握着拳,“不想听,一点也不想听,还有,我的画不卖!”
      几乎是冲出朴氏集团大厦的,我连头都不愿意回地拦下了出租车,疾驰而去。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姑娘,你去哪儿?”
      去哪儿?还有哪儿是我可以去的?
      “姑娘,你别哭啊!”
      “哎哎哎,姑娘,咱先不哭行吗?先告诉我要去哪儿成不?”
      “我说姑娘,你再这样哭我就没法载你了!”
      我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抹去,“师傅,我要去市医院。”
      司机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猛踩油门,“难怪哭得这么伤心,是家人出事了吗?”
      我将头掩进臂弯里,一点也不想说话。
      车子很快就拐进了景裕路,司机似乎比我还要着急,将车快速地甩进了市医院,“姑娘,到啦!”
      市医院门口依旧是车流拥堵,我快速地下车,低着头往住院部走去,经过急诊部的时候,双脚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快点,再快一点。
      蓦地,我的脑袋狠狠地撞上了透明的玻璃,我吃痛地低呼,引来了一些人,“你没事吧?”
      “走路怎么低着头呢?”
      “宋也?”
      我猛地抬头,看到了人群中的曾显。
      “曾,曾显。”
      “你怎么过来了?”他忽然走近我,“你流血了。”
      我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口,果然有血丝渗出,“你身上有纱布吗?”
      “没有,不过,你的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我不自然地低下头,“没什么,你知道顾江芒在哪个手术室吗?”
      曾显忽然眯起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审视我,“你找顾江芒干什么?”
      “他是我父亲的主治医生,我不能找他吗?”
      “这样啊,他在十七楼的手术室呢,好像是台肺癌手术,对了,少宗的父亲也在那台手术上,”他忽然睁大眼,“不会就是你父亲的手术吧?”
      我不动声色地应他,“嗯。”
      他很吃惊地闭上了嘴,不再废话,“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找过去就好了。”
      “哦,那个——”他忽然欲言又止,“上次,对不起啊。”
      “哪次?”
      “就是同学会那次,我喝高了,有点神志不清,你别往心里去啊。”
      “哦。”
      “额头上的血记得找护士止一下。”
      “好。”
      终于摆脱了曾显,我站在电梯里舒了口气。
      忌日,时隔五年再听到这两个字,着实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心境大不相同,却仍是痴痴的痛。
      电梯“叮”地一声停在了十七楼,我走出电梯门,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手术室三个字亮着灯,没有任何人在这里等待着手术中的人。
      真是凄凉。
      我开始埋怨自己,讨厌自己。有什么过不去的呢?五年的时间还不够忏悔吗?为什么非要弄到流离失散呢?已经是面目全非的生活了,为什么不惺惺相惜呢?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互相折磨呢?如今的生活有因为五年的折磨而变得舒坦一些吗?没有啊。那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呢?
      我慢慢地靠墙蹲下,双手紧紧地交握,我想,等他出来了,等他醒来了,一定要告诉他,我不记恨了,我什么都不埋怨了,就让一切都过去吧,我们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天际一点点地变黑,我实在有些扛不住胃部的抽痛,只好先去楼下的小卖部买点牛奶垫饥,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看了眼显示屏,连忙冲向了手术室。
      电梯下行得太过缓慢,我有些着急地跺着脚。
      等电梯在一楼停稳后,我快速地按下按键,直勾勾地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一点点跳动。
      终于到十七楼了,电梯门应允而开,可我迟迟迈不开步子。
      病床已经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我能看见父亲和顾江芒都站在病床边上,他们低着头,同身侧的女人轻声交流着什么。
      是不是我看错了?那个女人的眼底竟流淌着歉疚和疼惜。
      病床被护士推进了一旁的专用电梯,当女人经过我面前的瞬间,我的电梯门恰好合上。
      我想,她应该没有看到我。
      电梯再次下行,应该是有人在一楼等待电梯,如同五分钟前的我一样。
      我拿着没开封的牛奶,失魂落魄地坐在了住院部的大厅里。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来?为什么要来看他?十三年前,她可是头也不回的走出宋家大门的,如今过来干什么?她可以舒适的当她的豪门阔太,何必来这里蹚浑水?
      手里的牛奶忽然被人夺了去,我倏地抬眸,对上了顾江芒那双深邃的星眸。
      他替我打开牛奶盒,放入吸管,再递给我,“刚才为什么不出来?”
      我一愣,原来他看到我了,“不方便。”
      “是因为林阿姨吗?”
      我想过敷衍的,却不知为何,不想隐瞒他,“嗯。”
      他靠在椅背上,手臂与我的轻轻相碰,我以为他会追问下去,但他没有,“手术很成功。”
      “嗯。”
      “麻醉前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不过很快就睡着了。”
      我低下头来,“我知道,激动是因为他看到了徐院长。”
      “为什么?”
      “他们之间有些旧事根深蒂固。”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手术的过程很顺利,癌细胞也没有扩散,只要术后好好化疗,基本上没有问题了。”
      “好。”
      他忽然倾身过来,黑色的影子遮住了我全部的视线,“你的额头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那个伤口,竟忘了包扎。
      我伸手去碰,却被顾江芒抓住了手腕,“不要碰,手上有细菌。”说完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了酒精和棉签替我消毒,然后再拿出纱布和胶带替我包扎。
      我突然很想笑,“顾医生,你是哆啦a梦吗?”
      他微微一愣,随即失笑,“这是种习惯,改不了。”
      我有没有说过我对这种细心体贴的男生有种别样的情怀?
      如同无法忘记徐少宗一样。
      我细细的抿了口牛奶,佯装无所谓地样子,“顾医生,你为什么不问我和我母亲的事?”
      “如果提起林阿姨会让你不开心,那还是不提的好。”
      我狠狠地吸了口牛奶,嘴巴变得鼓鼓的,再慢慢咽下,“不是不开心,而是会难过。”
      “朴薪天有没有告诉过你,林雪桦是他的生母?”
      我能感觉到顾江芒的背脊有些僵硬,我偏头望向他,“他没告诉过你,对不对?”我苦笑一声,“是挺难开口的,要是我,我也说不出口。”
      我发现顾江芒的睫毛很长,细细密密的颤动着,如同薄薄的蝉翼。
      “顾医生,肩膀借我靠一下好不好?”
      顾江芒忽然侧目看我,眼底滑过一丝深意,随即他的肩膀向我微微倾斜,我就这样靠了上去,语气低缓绕梁,“仔细想想,其实朴薪天比我更可怜。你说过你们五岁的时候因为父母忙所以把你们送去了美国,对不对?”
      顾江芒点点头。
      “其实不然,当时朴薪天的父母正闹离婚,为了不给他带来影响才把他送出国的,”我顿了顿,继续道,“可是他们并没有离婚,只是分居,然后就遇上了我的父亲宋周元,再后来,就有了我和小波。”
      微肿的眼睛渐渐干涩了起来,我闭了闭眼,“我以为我很幸福,我以为我会一辈子那样幸福下去,”我的声音有些哽咽,“十五岁那年,她带着小波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是回去做她的豪门阔太去了。”
      多么可恶的女人,自私任性不负责任,她怎敢用那些股份来弥补对我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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