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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半截 ...

  •   5.Good Luck.

      毕业季的大学校园,到处是贩卖旧书旧被子的学生,什么都可以卖,摆个小摊就行了。

      盛乐穿过无数小摊,在围合门口,忽然听见室友张天一的声音从后传来,“现在学妹们跟我们那时候真不是一个段位,都开始卖Iphone了,还是最新款。”

      盛乐打卡的手顿了顿,正要问哪儿。

      回头就看见不远处草坪上一个男生正和摆摊的女生发生争执,男的动作敏捷,大概拿了什么东西,女生速度完全和他不成正比。

      “你先进去。”盛乐匆匆丢下一句话,就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摆摊的苏禾已完全傻了,呆站在原地,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有人找来了保安,其实完全不用,追出去的人已顺利抓住小偷。

      “贵重物品,收好,不要摆在外面卖。”

      苏禾还是第一次在学校里和穿西装打领带的学生说话,接过手机,说话结巴,“谢……谢谢学长。”

      盛乐又和保安交涉几句,过来蹲在苏禾的摊子旁边,随口说,“今晚陪你摆一会摊,下次别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随便摆在摊子上,贪念人人都有,学生也不例外。”

      苏禾沉默听着,觉得他像个严正的大家长。

      “我们见过一次,不记得了?”

      苏禾这才抬起眼,盛乐长得像新闻节目里的主播,一身正气,浓眉高鼻,也许是因为路灯昏黄,自认不是颜控的苏禾也觉得他很帅气。

      见苏禾摇头,盛乐又笑了笑,“我长得大众脸。”

      苏禾没来得及辩驳,盛乐略低沉带点沙哑的声音继续道,“上次给你送小米手机的,好像是你妈妈吧?”

      苏禾的眼睛睁大,随即不好意思地低头,显然想了起来。

      那天晚上盛乐给苏禾讲了很多自己来这所学校发生的事情,他的专业,他有过的梦想,苏禾有话说时,他也一直耐心听。只是苏禾很少说到自己的事,她不是容易对人掏心掏肺的个性,甚至觉得盛乐热情得有点让人忐忑。

      收摊时盛乐站起来,从裤兜里摸出来一枚硬币,正面是女神像,背面是百合花。

      “真快,大学四年就这么过去了。好好珍惜在这里的每一分钟,你的人生里再也不会有比现在更无忧无虑的日子。祝你以后都有好运气,小妹妹。”

      他们交换了电话号码,苏禾隐约明白了为什么盛乐会说这些。对大学校园的依依不舍,每个即将离别的学子都会有。她把那枚硬币收在装旧物的小盒子里,和爷爷的蓝色方格帕子放在一起。

      6.没有什么比感情脆弱,没有什么比蜜月短暂。

      无论蜜月期再让人羡慕,所有人都坚信,秀恩爱的人最终都会死得快。

      因此当红月用五块钱人民币一个的小喇叭在世界上喊出:“全家桶,我要和你离婚”的时候,世界小喇叭瞬间滚得就把红月的话淹没了。

      陶亦真的声音雷霆万钧地砸过来,“亲,分成一个字一个字发就算了,逗号也分开发,土豪太太惹不起哦?”

      “气死我了,我要和他离婚!”

      苏禾啪一声摔了鼠标,又心疼地捡回来呵气。

      五分钟后,世界频道风平浪静下来,毕竟对方当事人完全没冒头。

      苏禾冷静下来,正想给全家桶发私聊,看见聊天区里的最新一条——

      【世界】全家桶:不

      紧接着帮派频道里齐刷刷一片刷鲜红字:嫂子不要嘛,有事好生说。

      苏禾几乎要哭了,打开语音消息的时候手都抖了。由于她练级的时候基本都在半夜,这还是第一次在白天想起来用语音,打开帮派公频,苏禾尽量平心静气地说,“我不干涉你赚钱的方式,你也不要干涉我,杀人也是本事,不然何必开刺客职业。”

      登时帮派疯了——

      “就是嘛,副帮还要搞沙文主义嗦。”

      “桶子,你就从了小红同志,组织说得好,在家从妈,出嫁从娃,没有娃的时候从老婆。哦,我给你们开个小房间。”

      “帮主搞个人主义!我们要听墙角!”

      谁知道全家桶没有立刻进私人频道,直接在帮派里说,“但你是剑客。”

      他说的什么根本没人注意,一时间帮派里的声控妹子全都受不了地扭动了起来。苏禾心情复杂地看着妹子们的表情,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扎进私人频道。结果半分钟后,帮主顶着抱歉的表情发了个消息给她,说全家桶已经下线了。

      苏禾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晚饭也不想吃地窝在寝室里,吃饭的时候,全寝室都在摇头叹气看无数次重播的甄嬛传。陶亦真不爱坐着吃饭,蹲着边扒饭边指点江山,“男人就是不靠谱,一定要把眼睛擦亮了找。”

      夜幕降临后,寝室里四个妹子围在一起开卧谈会,都在说自己的男朋友有多不靠谱。苏禾没有男朋友,一直静静听。

      “苏禾,你在干嘛?手机一直亮着?”

      苏禾把手机屏幕锁了,没精打采地说,“不干嘛。”

      “全家桶有你电话?”陶亦真又问。

      “没有,有□□。”这话一说就很明显了,苏禾在等全家桶的信息。

      半晌,苏禾听见一片寂静里,陶亦真的声音提醒道,“三次元都不靠谱,网游就更不靠谱,论坛里多少骗财骗色的帖子,玩玩得了。明天开始期末考了,别花太多时间在游戏上。”

      苏禾扯起被子蒙住脑袋。都说网恋不靠谱,却也有不少人从她正在玩的游戏走到了现实啊。她心里默默地反驳,又忍不住觉得,靠谱的不是某个环境,而是某个人。到现在全家桶也没有要过她电话,显然没有那个意思。也许现实中的他,也是高攀不起。那晚苏禾在被子里辗转反侧到半夜,第二天的高数直接考得她傻了眼。

      中午上游戏做日常,信息一条接一条弹出来,都是全家桶发的,游戏里只问了一句,“今天不上?”□□语重心长说了很多,都是劝她用别的方法赚钱,苏禾又想摔鼠标了。

      “你取消了可见?”

      这句话吓得苏禾一哆嗦。

      “账号:XXXXXXXX,密码:XXXXXXX,我查了一下,你上午考试。急着用钱的话,把我仓库里的装备先卖一部分,应该够你买小女生的东西。苏禾,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要是信得过我,星期五晚上,你们学校二餐门口,我等你。”

      这还是全家桶第一次在网络上发这么长信息。

      苏禾眼眶刷就红了。手眼通天的全家桶,连她的个人信息都查到了,难道还查不到电话号码?当初填信息这些都有。苏禾紧咬着嘴唇,觉得说不出的屈辱。她没有全家桶的本事,用自己的方式赚钱,她从来不觉得不对。

      而全家桶忽然这么一捅出来,让苏禾觉得像个跳梁小丑,在她看不透的观众面前,厚颜无耻地表演了这么久。

      要关掉电脑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当屏幕黑下来,苏禾忽然发觉,全家桶没有做错任何事,查信息是有点不尊重她,但都是想帮她。可在卑微的自尊作祟下,她一直没有上Q。

      比室友少考两门课的苏禾,提前一天上火车,隆隆声里,青山绿野掠过窗外飞驰而去。

      苏禾望着窗外,想着,是时候离开网游的虚拟世界,游戏币赚得也很辛苦,下学期多接几项兼职,才能赚更多的钱。

      7.人的行为无法理解时,也许是因为万有引力。

      游戏公司扩大规模,六月底开始招人,七月培训,八月带人上岗。再加上公司搬家,联系当地媒体对大学生创业成功案例进行报道。

      等盛乐再上游戏时,收到一封来自月老的私人信件。

      老人头挂在信件左上方:

      你的娘子“红月”已两个月没有上线,是否解除婚姻关系?

      一个有结婚系统的游戏,自然也有离婚系统。而且为了避免玩家独守空闺,还设定了两个月警告三个月最后期限的程序。夫妻双方一方两个月不上线,月老会发出通知,之后的一个月收到通知那方,可以提出离婚,到三个月时,婚姻关系自动解除。而一方超过三个月不上线,另一方可无条件提出离婚。

      盛乐面无表情地点了右上角叉叉。

      他摸出手机,草稿箱里存了无数条短信,想问苏禾为什么不上游戏。但转念一想,两个在游戏里萍水相逢的人,这个为什么,放在人身上,许多时候就是简简单单两个字:不想。

      要是别人不联系你,那就是不想联系,不上游戏亦然。

      盛乐不是个喜欢勉强别人的人,虽然至今他还不太明白到底哪里做得不合苏禾意。女人心本就难以捉摸,何况是个小女生,联想到苏禾对她妈妈发火的一幕,盛乐自动把苏禾归入当代95后中的叛逆症候群。

      三个月最后通牒来的时候。盛乐已搬出学校,就在公司附近租房,离大学校园不远,时不时还回去走走。

      那个周五晚上,他在二餐门口等了三个小时,直到食堂大妈聊着天出来。

      当然,没有下雨,又不是演戏。

      他只是平静地等待,又平静离开。

      已经金秋九月,这个城市还是闷热,他打开窗户,倚在窗边按手机。手指在苏禾的名字上犹豫再三,突然有电话进来。

      “喂,是全家桶吗?我问帮主打听到你的电话。我是她的室友陶亦真,就是那个小偷小摸,你记得我吗?”

      听到盛乐的肯定,陶亦真语气平静下来些许,她说,“是这样,苏禾开学没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找不到她,这几个月她找过你吗?”

      明明是一个“没有”就能轻松打发的事,在盛乐意识到之前,话已经收不回来——

      “嗯,打过一次无声电话,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8.有的人,值得等一辈子。

      初秋贵州的一个小村子,阳光还像盛夏一般刺眼。

      在田埂间看到盛乐挥手的时候,苏禾眼前一阵阵晕眩,太阳穴突突直跳,心想,“一定是弯腰劳作时间太长,导致产生幻觉。”

      院子里的井水干净透亮,明净的茶水承载着粗糙的茶叶在粗陶碗里打转。

      苏禾不好意思地笑笑,“小黑推着玩,弄缺了一只角。”她摘下头上的暗红色白花包头巾,满脸羞窘的绯红,落在盛乐眼里,像是最美的晚霞。

      这时候小山坳里本已近黄昏,远处一轮落日慢悠悠不肯沉下去。空旷的院子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几只母鸡被一只大黑狗追得咯咯哒地叫,奇怪的是,从盛乐进门,大黑狗就没咬他。

      苏禾解释说,“狗都是有灵性的,它知道主人对客人的态度。”

      “那就是说,主人很喜欢我?”那尾音带着愉悦的上扬。

      苏禾抿着嘴没说话,忽然想起来,“学长怎么找来了?是学校里有什么事吗?”

      “开学一个月,你还没报到,你室友找到的我。”

      苏禾一拍后脑勺,满脸惊讶地说,“我给辅导员发了请假信啊,难道没有收到?”

      原来苏禾的奶奶生病,这间农家小院,是她奶奶和爷爷的家,不过她爷爷五年前已去世了。苏禾的奶奶被接去城里住了六个月,后来苏禾的妈妈改嫁给另一个男人,奶奶就坚持要回老家。

      盛乐在屋子里见到了老人。

      昏黄的顶灯照着老人家满脸皱纹,她时不时吃力地发出“呼呼”声,微微张着嘴,嘴角涎水发亮。

      苏禾坐在窗前,温柔地替她擦拭,又用棉签替她擦嘴,睡前擦手擦脚。她做这些很习惯,伺候老人家睡好,苏禾才走到院子里。

      “奶奶说,她一辈子只有爷爷一个男人,结果却让他独自一人上了路,很对不起他,更不能住在城里,这样爷爷回家来会找不到她。”

      “我知道妈也没有错,奶奶是爸爸的妈妈,妈妈改嫁之后,再把老人接过去住不合适。”苏禾望着遥远的星星,从这个乡下小院可以看见的星星比城里的更多,也更明亮。

      “那你打算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盛乐不动声色地观察苏禾,三个月没见,她更壮实了,不仅没瘦,还长了肉。

      苏禾盯着手指目不转睛,声音带着淡淡的哀伤,“卫生站的人说,她身体不好,在卫生站住了两年,也许就是这一个月,所以我接她回来照顾。”怪不得她那么缺钱。

      苏禾忽然哽咽住了,最后咬住嘴唇默默流泪,肩膀控制不住颤抖。但她很快抹去眼泪,抬起发亮的眼睛问盛乐,“爷爷总算等到奶奶,这是一件圆满的事,对吗?”

      “我送你的硬币还在吗?”

      苏禾点点头。

      “你可以转送给你奶奶,它一直给我带来好运,让你奶奶带着它,一定能顺利找到你爷爷。”盛乐用笃定的嗓音说,那声音低沉而沙哑。

      苏禾忽然愣了愣,她张大嘴,侧着头,眉头皱起,努力思索。忽然她抬手捂住了嘴,惊呼出声,“全家桶?!”

      盛乐匆促站起来,扶住身后摇摇欲坠的竹椅子,慌忙说,“是陶亦真打电话给我,怕你出事,他们上课走不开,我跟公司请了假过来的。我工作的公司就是你们玩的那个游戏的出品方,这款游戏是我们寝室的一群哥们儿一起设计的,除了找不到你的时候,我真的没有滥用职权……”

      “你有!”苏禾气得浑身发抖。

      盛乐安静地看着她,他的手不经意间抬起了些,像是想拥抱她,又有点不敢。

      苏禾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道,“我们结婚的时候,那些游戏管理员!”

      一句话击垮盛乐脸上所有的紧张,他轻轻将苏禾环在怀里,感觉到她身体颤抖。

      可靠的低沉声音传入苏禾的耳朵,“你可以相信我,苏禾,我可以用时间来证明。”

      9.The Second World.

      发放六级成绩那天,苏禾得到两个好消息。

      一是六级顺利通过,二是她可以去盛乐所在的游戏公司实习。

      □□在下课时间闪烁起来,最新消息显示着:老婆,上游戏。

      至今苏禾对老婆这个称呼还十分不习惯,但是游戏里的夫妻都这么叫,她也只好从善如流。结果一上号,就被盛乐带到九百米的深海。

      “我们来干嘛?”苏禾奇怪地问。

      “放烟花!”盛乐笑道。

      一时间五颜六色的光照亮了深海,斑斓夺目的光芒投射在海底生物身上,把它们也变成千万星点。水滴鱼忧郁的大肉脸,被烟花点染出喜庆,苏禾忍不住捂嘴赞叹,“烟花可以在海底放?太想得出来了!”

      “老公想的。”盛乐的话后面跟着个得意脸,一副快来夸我的欠揍样。

      在亦真亦幻的海底世界里,红月身上的银亮裙装几乎能反射出各种颜色,她转了几个圈,在水里环住了盛乐。

      “啊啊啊,下次更新得允许在游戏里亲嘴!”

      苏禾在屏幕前红透了脸,游戏里轻轻一巴掌拍到盛乐脸上,全家桶夸张地飞出几十米。

      就在此时——

      烟花放完了。

      “老婆,你在哪?”

      半个小时后,苏禾洗完澡登上□□,回复盛乐,“在寝室。”

      “……我被困在深海了。”

      苏禾笑了,登上游戏,购买特制防水烟花,下水底去找在黑暗里孤独呆了一个小时的全家桶。

      现实的他们经常在游戏里在一起,就像是第二个世界,而盛乐做游戏也有了个新的理念,他想做出一款能圆梦的游戏。

      现实是骨感的吗?并不是。因为想象本身,也是现实的一部分。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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