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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情未了》
翩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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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苏连江死了，二十四楼纵身跃下，死在了他用尽了生平力气大费周章夺来的舟禾门前。
鲜红的血液四溅，咸腥味的红色液体顺着台阶一层又一层地流下，惊得门前的迎宾小姐连连大叫。
此时毫不知情的苏里，刚从地下车库泊了车准备去楼上见她的父亲。
却不料并未在那高耸的二十四楼见到苏连江，反而，是以这种极为悲怆的方式，目睹了父亲的离世。
刹那间她不知该如何是好，蹲坐在地上，哭也哭不出声，叫也叫不出口，恍惚了许久，最后颤抖着手打了急救电话，断断续续地和电话里的人说着她的方位，求他们快些来。
挂了电话，她看着地上早没了气息的那个人。
他就在那血泊里，安安静静的动也不动。
这满是死亡气息的场景让她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一幕，彼时的周穆扬也是这般，在全然是血的座椅上沉睡着，听不出一点的呼吸声。
和现在慌乱的她截然不同，那时的她镇静得可怕，只是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着，看着周穆扬闭着眼睛靠在那里，看着他那被撞得七零八落的车后座起的火越烧越烈。
可那时她并没有把他救出来，相反，她握了握拳，转身跑开了。
她记得那天天桥上吹的风很凉，起初她咬着牙拼命地向前跑，可不知不觉自己却哭了起来，泪水被风一吹，是刺骨的冰，当她停下脚步想要再回头看一眼周穆扬，炸裂声却猛地传来，只见远处一团冲天的火光。
她知道人一旦做出了抉择，有些事情是再也回不了头。
那时候的苏里，并不后悔。
然而现如今她看着自己的父亲，却觉得这就是一场报应，命运终究是以这样的方式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让她这么多年苟延残喘地存活着的唯一的依靠，就也这么的舍弃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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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是在火化后的第二天办的，那天是个阴天，沉闷的天气下只打了二三个雷，却又不见雨水。
灵堂外面早有人在小声议论。
“知道苏连江为什么跳楼吗？听说这次舟禾亏损了五个多亿，公司内部都在说这个漏洞是怎么都补不上了。”
“可公司欠人钱，他跳什么楼？”
“你是不知道他欠了谁的钱啊，是美国那边的欧阳……要我说这也真是报应，当年周家还在的时候，舟禾要什么有什么，要不是那起意外事故，舟禾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苏连江至于这样？”
话音刚落，又是三五下响彻天际的雷鸣，低声谈论的人噤了声，没敢再继续说下去，几人迈步走进了灵堂，鞠了几个躬，早早离去。
苏里跪坐在那里早已哭得没有了力气，旁人的窃窃私语她听在耳中，反驳不得。
如他们所言，早年舟禾在周家手中的确是几十年顺风顺水，五年前易手何苏两家，也的确是每况愈下。再到后来，一个漏洞紧接着一个漏洞，便到了现在这种濒临破产的地步。
想到这里她没再想下去了，父亲都已经过世了，舟禾现如今或是以后如何，都已与她再无关联了。
她抬头看着窗外，外面雷声阵阵，铺垫了许久的雨终于一点一点地落了下来，滴滴答答地打在窗户上。
天气预报上说今天下的是场暴雨，可是这似下未下、断断续续的雨水混合着并不好闻的空气气味，让这气氛更为压抑了。
灵堂的门外，似乎又来了许多吊唁死者的人，苏里看着那些人，又看了看窗外的雨，发起了呆，丝毫没注意到就在不远的地方，又停了一辆车。
看起来这次来的是位贵客，配车极为豪华，随他前来的人也众多。
前门下车的助理撑了把伞，小跑着去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许久，才见一位身穿酒红色西服的男子从上走下。
这男子看起来大约是三十左右的年龄，高大英俊，将一身西装穿得贵气十足。他下车的时候嘴角还抿着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可明明是年轻大好的岁数，他的腿脚却并不利落，光是下车就费了不少时间。
等他站在那里的时候，右手持了根黑色的拄杖，身后跟了二三个人，一个为他撑了把伞，一个替他拿包，还有一个，手里捧了一捧鲜红的花，同他一起朝着灵堂里面走去。
到了灵堂的入口，男子看着门前苏连江的遗照，止了步，从身后的人手中接过那一捧鲜红的花，扔在了地上那一堆纯白的花束中。
鲜艳的红色，在这种非黑即白的场景下，显得尤为刺眼。
男子说的话，和这葬礼也是格格不入，十足刺耳。
——“苏连江，怎么不等我回来，你就死了呢？”
他说话时眼神冰冷，语气里却是满满的戏谑，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心态。
又见他抬起手中的手杖，很随意地敲了敲遗照上苏连江的脸，看起来十分无礼，再然后慢慢地拄着手杖朝着灵堂里面走去。
雷声愈大，天也愈黑，终于在这一时刻，滂沱大雨落下。
一分钟后，他已然站在了灵堂的正中央，含着笑意看着跪坐在那儿的苏里。
她穿着一身黑，长发披肩，红肿着双眼，此时正发着呆，还未看到来人是谁。
多年未见，她还是那副看起来较弱又惹人怜爱的模样，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更会让人觉得无比心疼。
可也正是那模样，曾经蛊惑了他，现如今只让他觉得由内及里的恶人心胃。
他拿着手杖在地面上敲击了一二声，女子顺声抬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惊悚又可怖的表情看起来尤为可笑。
“五年不见，你大概也没想到我会活着回来吧？”
面前的男人，那眉眼，再到那身材，那声音——
五年之前火光冲天的车上，他居然没有死？
周穆扬冷冷地看着她，疏离的眼神和过去全然不同，苏里记得多年前的周穆扬温和近人，而现如今的他，却像是一块冰山，自带气场，靠近不得。
她太过吃惊，以至于全身自上而下都在颤抖着，她想要说些什么，哪怕是故人再度相逢时分一句客套又简单的问好，可是只要想起五年前的那天，她就什么都说不出口。
那瞬间笼罩她的大概也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害怕，她整个人像是被施了法似的定在那里动弹不得，也不知道该向谁求助，只得仰着头看着他。
只见周穆扬偏了身，转向了苏连江灵堂的遗像那里，他笔直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
苏里这才注意到他拄了手杖，才看清他拄着拄杖的手上有一条巨大的疤痕，几近是横跨了整个手背。
“你、你……”她伸手指着周穆扬的腿，磕磕巴巴地说不完整一句话。
周穆扬却会了她的意。
“想问我的腿怎么了吗？”
“苏里，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周穆扬笑着回复。
“五年前，你引我入局险些害死了我，我侥幸活了下来，可以念及旧情不怪你，但你的父亲苏连江却活生生地逼死了我的父亲。”
“五年了，这五年我一直都在恨苏连江，可他却这么死了。”
周穆扬说话的时候一直都在看着苏连江的画像，神情淡漠，语句冷清，说完后又偏过头来看向了她。
“可是苏里，我们几家的事情，哪能就这么算了呢？”
面前的周穆扬说话的语气十分平淡，面无表情，也不知道现下里他的心情到底是如何，可愈是这样愈发地让苏里发觉面前这个人的可怕。
“所以你想要怎样？”她把话问出了口。
“你们苏家欠我一条命，总该是要还的。”周穆扬又看了眼苏连江的遗照，拿着手杖指了指，“苏连江是跳楼自杀，你不会认为这算是一命偿一命了吧？”
“至于怎么个还法，暂且不提，今日我来，无非是回到故乡来看看故人，并不想再继续同你说这些扫了兴致。”
“毕竟我周穆扬不像你们，不喜欢杀别人一个措手不及，更不喜欢把事情做到一半就不做了。”
周穆扬的话里句句带刺，苏里听得明白。
“今日就先这样，明日上午九点半，我会去舟禾，那时候再见吧。”
周穆扬冷说完，对身后的人摆了摆手，转身一起出了灵堂。
窗外的雨下个不停，雷声伴随着雨水也是愈发的大了，跪坐在那里的苏里看着周穆扬的身影渐行远去，她全身依旧瑟瑟发抖，似乎还未从那惊愕中缓过神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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